沒兩天功夫,前院閆家門口也支起了一口薄皮棺材,跟中院賈東旭那口遙相呼應,顯得四合院愈發晦氣。閆埠貴雖然是死在投機倒把的路上,說出去不光彩,但人死爲大,學校那邊也沒太較真,畢竟閆家還有老婆孩子要吃飯。經過街道和學校溝通,雖然閆解成那水平壓根接不了他老子的班當老師,但最終還是用閆埠貴留下的那個教師編制,給他置換了一個暖水瓶廠的正式工名額。
閆解成本來還沉浸在爹死了的慌亂和些許悲傷裏,一聽自己因禍得福,馬上就能端上鐵飯碗,成了工人階級,心裏那點悲戚頓時被巨大的驚喜沖淡了不少,甚至暗自覺得老爹這死得……還挺是時候?他摸着那張嶄新的報到通知單,手指頭都有點抖,這下總算不用在家吃閒飯,還能掙錢了!
楊瑞華一邊抹着眼淚給閆埠貴燒紙,一邊心裏也暗暗盤算:老大有了工作,家裏就算有了進項,雖然比不上老閆當老師體面,但總比坐吃山空強。就是這頂梁柱一倒,以後的日子,可得精打細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了。她看着那口薄皮棺材,又看看手裏所剩無幾的撫恤金,再想想以後,真是悲從中來,哭聲裏便多了幾分真實的淒惶。
賈張氏那雙三角眼滴溜溜一轉,瞅着前院閆家也支起了白幡,心裏的小算盤立馬打得噼啪響。她扭着肥碩的身子就鑽進了閆家那低矮的屋子,對着還抹着眼淚的楊瑞華,擺出一副“同病相憐”的架勢:“他閆家嫂子,你看,這院裏短短幾天,咱們兩家都攤上這白事,也是緣分。要不……東旭和老閆的席,就合在一塊兒辦了吧?省事兒,也顯得咱們院兒團結不是?”
楊瑞華正心疼辦席要花的錢,一聽這話,摳搜的本能立刻占了上風,覺得能省一點是一點,忙不迭點頭:“老嫂子你說得在理!是得合辦!省心又省錢!”
可一談到具體誰出錢、將來收的禮金怎麼分,倆寡婦立馬針尖對麥芒,吵得面紅耳赤。賈張氏叉着腰,唾沫橫飛:“當然是我們賈家出大頭!我們東旭是正式工,走得冤,禮金肯定收得多!” 楊瑞華則拍着大腿哭窮:“放屁!老閆是人民教師,體面人!同事領導多,禮金指定比你家多!憑啥你家出大頭?” 眼看就要從動口升級到動手,互相揪頭發。
躲在家裏心驚膽戰的易中海,被前院的吵鬧聲逼得實在沒法裝死,只能硬着頭皮挪出來。他看着吵成一團的兩個潑婦,心裏膩歪得要命,卻還得擺出一大爺的公正臉,呵斥道:“吵什麼吵!還嫌不夠丟人嗎!”
他各打五十大板,疲憊地揮揮手:“合辦?想都別想!就各辦各的!老閆在前院,東旭在中院,日子就定在同一天!到時候,來的客人隨哪家的禮,就吃哪家的席!各憑本事,誰也別占誰便宜,誰也別覺着吃虧!就這麼定了!”
兩家寡婦互相狠狠瞪了一眼,雖然不甘心,但見易中海拍了板,也只能罵罵咧咧地應下,各自回頭算計着怎麼能多收點禮金、少出點血。
消息傳開,四合院裏其他住戶聽了,個個嗤之以鼻,瘋狂翻白眼。就賈家和閆家那摳搜勁兒,能辦出什麼像樣的席面?估計就是清湯寡水幾個素菜,搞不好還是倆窩頭一碗白菜湯打發人!還想收禮金?做夢去吧!鬼才去隨這個禮、吃這晦氣飯!到時候,這“兩席並舉”的場面,指定是院裏最磕磣的笑話。
醫院病房裏,陳默半靠在床頭,眼前如同懸浮着一面無形的鏡子,將四合院裏賈張氏和楊瑞華爲喪禮錢爭執不休、易中海硬着頭皮出來和稀泥、以及鄰居們嗤之以鼻的種種醜態,實時“播放”出來。
飄在一旁的死神卡戎,看得是手舞足蹈,在空中翻滾,捂着根本不會笑疼的肚子,發出銀鈴般卻毫無溫度的大笑:“哈哈哈哈!哎呦喂!笑死本大人了!這幫人……這幫人真是太有意思了!爲了幾個死人錢,臉皮都能撕下來當鞋底!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你爲啥非要讓我給你‘現場直播’!我當了這麼多年死神,收割的靈魂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像這麼一群極品禽獸湊在一個院裏,死了人還能這麼算計的,還真是頭回見!這哪是人間,這簡直是畜生道分道場!”
陳默的意識裏沒什麼波瀾,只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帶着點探究:“哦?那你之前合作過的……比如小日子過得不錯的那邊的宿主,他們那邊的人性,不也經常挺扭曲的麼?”
卡戎的笑聲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她懸浮在半空,抱着胳膊,小臉上露出一種混合着嫌棄和“別跟我提他”的表情,撇撇嘴:“切!你說琉克那個變態啊?它那個瘋子!它根本就不是我們東方死神系統的!它是‘畜生道’那邊流竄過來的異類!我跟它不熟!一點都不熟!品味差太多了!”
她似乎很不願意多提那個“同行”,馬上又把注意力轉回“直播畫面上”,指着易中海那強裝鎮定卻難掩恐懼的側臉,興奮地說:“快看快看!易中海那老小子,臉都嚇綠了!他肯定猜到是你幹的了!可他拿不出證據,也不敢聲張!這種明明知道危險逼近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等着厄運輪到自己頭上的恐懼……嘖嘖,太美味了!比閆埠貴臨死前心疼錢的那股勁兒還夠味!”
“快!快呀!”卡戎像個等不及拆糖果的孩子,在陳默的意識裏興奮地打轉,猩紅的眼睛閃閃發光,“我都饞壞了!易中海那老狐狸靈魂裏醞釀的恐懼,肯定比閆老摳的更加醇厚!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對他下手?我都等不及要品嚐了!”
“不着急,”陳默的意識如同深潭,波瀾不驚,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耐心,“好飯,不怕晚。讓他再多‘準備’一下。”
說着,他心念微動,那本散發着不祥氣息的死亡筆記再次無聲無息地浮現在他眼前的虛空中。他抬起唯一能動的右手食指,目光冰冷地凝視着空白的紙頁,開始用意念引導手指,書寫下一個目標的名字——
婁曉娥。
沒錯,就是那個在院裏被不少人私下稱爲“傻蛾子”、看似沒什麼心機的婁曉娥。但在融合的原主記憶中,陳默清晰地“看”到了一幅畫面:
那是原主父母雙亡、被易中海欺凌得幾乎走投無路之時,一次偶然的機會,原主鼓起畢生勇氣,攔住了正要出門的婁曉娥。少年眼中含着卑微的祈求,聲音顫抖地懇求她:“曉娥姐……求求您……您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讓我離開這個院子?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當時的婁曉娥,穿着時興的列寧裝,手裏拎着精致的小皮包,聞言停下腳步,臉上那慣有的、略帶天真憨傻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原主,眼神裏沒有一絲同情,只有一種徹骨的冷漠和精明的打量。
她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不高,卻像刀子一樣扎人:“陳默,我不知道是哪裏給了你錯覺,認爲我會幫你。” 她頓了頓,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沒錯,我是有能力幫你,我父親確實有些關系。但是,請你告訴我,我幫你,你能回報我什麼呢?”
她的目光掃過原主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和空空的雙手,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你現在,只是一個連高中都沒得上的孤兒,一無所有。本來,如果你能考上中專,展現出一點未來的價值,我或許不介意做一筆小小的投資。但現在?抱歉,你對而言,沒有任何價值。所以,請不要再來給我添麻煩了。”
說完,她甚至沒再多看面如死灰的原主一眼,優雅地轉身,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了。那一刻,原主才徹底明白,這個院裏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傻蛾子”,只有披着各種畫皮、骨子裏冰冷徹骨的利己主義者。婁曉娥那“傻白甜”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顆屬於資本家的、只會衡量得失盈虧的冷酷之心。
這段記憶,讓陳默對婁曉娥沒有半分好感。所謂的好人,不過是還沒觸及到她核心利益的僞裝罷了。
既然你當年用“價值”來衡量一個絕望少年的求助,那麼現在,就讓你也嚐嚐被“價值”反噬的滋味!陳默的指尖,在虛劃中帶起了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