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被不遠處的司寒墨盡收眼底。
賓客注意到他一直心不在焉,餘光一直往一個地方看去,笑着結束了談話。
“司少和少夫人感情真好。”
司寒墨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謝謝。”
不知道爲什麼,在人頭攢動的宴會廳中他一眼就能看到蘇晚。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着,牢牢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兩個人瓜分財寶的時候,臉上帶着幾分得意的表情,像極了兩只剛偷吃到香油的小老鼠。
這樣的蘇晚,鮮活、生動,卻又透着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陌生感。
她笑得那樣燦爛,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至少,她從未對他展現過。
司寒墨感覺自己心中那片長久以來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顆燒紅的石子,發出了清晰的碎裂聲。
“寒墨。”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只手臂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手中的香檳杯輕輕碰了碰他的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司寒墨側頭睨了傅則禮一眼,繼續專注地凝視着不遠處的蘇晚。
傅則禮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他這副望妻石般的模樣,不禁失笑。
“瞧瞧你這副樣子,哪裏還有平時高冷司少的模樣?要我說,對付蘇晚這種愛作妖的女人,就得用些強硬手段。孩子都三歲了,還裝出一副不熟的樣子,你們倆平時躺一張床上嗎?”
他的話像正好戳在了司寒墨的脊梁骨上。
男人的臉色瞬間陰沉。
傅則禮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黑沉的臉色,視線落在了蘇晚旁邊的那個女人身上,眼神裏多了幾分探究。
“你老婆旁邊那個是誰?看着挺漂亮的,怎麼沒見過?”
司寒墨拉下來的臉,在聽到那句“你老婆”後,瞬間緩和了不少。
他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語氣平淡:“不認識。”
就在這時,宴會廳響起了悠揚的舞曲。
大家紛紛開始尋找自己的舞伴。
司寒墨放下酒杯,徑直穿過人群,朝蘇晚走去。
兩人站在二樓的小露台上聊天,薄夜妤提醒道:“你老公來了。”
蘇晚轉過身朝下看去,司寒墨果然站在底下,正仰着頭看她。
她看了眼宴會廳中央,提起裙擺忙道:“我這就下來。”
不一會,剛才還在樓上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
蘇晚理了理額角的碎發,問道:“怎麼了嗎?”
司寒墨往後退開兩步,緩緩地、極具紳士風度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悠揚的鋼琴曲混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蘇晚耳朵裏。
“夫人,可否賞光跳一支舞?”
整個宴會廳,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關系一直成謎的夫妻身上。
蘇晚怔愣住,看着眼前這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又看了看周圍賓客,目光最後停在司寒墨那雙浸着溫柔的眸子裏。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將自己纖細的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
“我的榮幸。”
肌膚相觸的瞬間,兩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顫。
司寒墨牽着蘇晚的手,走向宴會廳中央的舞池。
悠揚的華爾茲音樂響起,他輕輕摟住蘇晚的腰,帶着她慢慢起舞。
蘇晚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能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鼻尖縈繞着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和煙草味,讓她莫名覺得安心。
周圍的賓客都安靜地看着他們,眼神裏滿是驚訝和好奇。
有人低聲議論着,說司少和司少夫人的關系好像比以前好了很多,也有人說不少贊美他們適配的言語。
蘇晚抬眸盯着他俊朗的臉龐。
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如此親密地共舞。
“你今晚,很不一樣。”司寒墨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你以前不會這麼對蘇瑩。”
他的聲音不高,幾乎被音樂淹沒,但蘇晚聽得清清楚楚。
是啊,從地獄歸來的惡鬼,怎麼可能還和從前一樣?
蘇晚抬頭看向他,兩人之間挨得很近,他修長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她微微彎起唇角,露出一抹帶着些許自嘲又有些許釋然的淺笑。
“人總是會變的。或許……是看清了一些事,也想通了一些事。”
司寒墨垂眸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蘇晚被他盯着發怵,解釋道:“是她勾引妤妤的未婚夫在先,我只是幫忙小懲大誡了一下。”
他依舊沒有說話。
蘇晚感受到腰間的大掌微微收緊了些,以爲他生氣了,默默低下頭。
“我知道這樣做有損司少夫人的形象,以後不會了。”
司寒墨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得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看透。
“爲什麼要道歉?”
蘇晚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護着自己的朋友,有什麼錯?”司寒墨的聲音很輕,像羽毛般輕輕掃過心尖,“你沒有做錯什麼。”
蘇晚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自從媽媽離開後,很少有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在蘇家眼中,她永遠是那個外人,隨隨便便一筆錢就可以撇棄的人。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司寒墨打斷她,“記住,你現在是司家的少夫人,不需要看任何的臉色行事,包括像今天這種場面。你大可以在蘇瑩一出現的時候,就讓保鏢把她扔出。”
他的語氣很霸道,莫名讓蘇晚感到一陣暖意。
沒等蘇晚開口,司寒墨帶着她完成了一個流暢的旋轉。
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她的裙擺劃開優美的弧度,發絲微揚,宛如一朵開的正盛的喇叭花。
司寒墨扶在她腰後的手稍稍用力,穩住了她的身形。
蘇晚看向他,那顆藏在胸腔下的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很用力。
“美麗的小姐能賞臉,與小生共舞?“
傅則禮端着酒杯,邁着優雅的步伐朝欄杆前的女人走去。
燈光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舉手投足間盡顯紳士風度。
他微微欠身,做出一個標準的邀舞姿勢,眼神裏帶着幾分戲謔。
薄夜妤緩緩轉過頭,清冷的目光掃過他伸出的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不會。”
兩個字,幹脆利落,直接把話堵死。
傅則禮不以爲然地靠在了欄杆旁,順着她的目光往樓下看去。
“沒關系,我可以教你。這麼美麗的夜晚,這麼美麗的小姐,可否賞個臉?”
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慵懶的磁性,像是情人間的低語。
薄夜妤被他的話惡心到了,掀起眼皮,正眼看向他。
這個男人頂着一張英俊得過分的臉,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勾,整個人散發着一種玩世不恭的氣質。
是怎麼說出這麼膈應人的話?
“聽不懂人話?”
傅則禮被她如此直白的拒絕逗笑,厚着臉皮再次伸出手:“聽不懂,我現在滿腦子只想跟你跳舞。”
薄夜妤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在圈子裏見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溫文爾雅的,霸道強勢的,陰險狡詐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公子哥。
“好啊。”
她玩味地伸出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傅則禮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突然。
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觸感柔軟細膩,讓他心頭一跳。
“走吧,美麗的小姐。”
他恢復了往日的從容,優雅地牽着她往樓下舞池走去。
薄夜妤任由他牽着,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她倒要看看,這個臉比地厚的男人,有什麼本事過人的本事,敢跟她搭訕。
音樂到達高潮,蘇晚和司寒墨配合的格外好,仿佛排練了很多次。
他們在舞曲的尾聲中,完成最後一個定格的動作。
音樂如潮水般推向頂峰,激昂的旋律在宴會廳中回蕩。
蘇晚的裙擺隨着每一個旋轉飛揚起來,像一朵盛開的曇花,在燈光下綻放出絢爛的光彩。
她的眼眸明亮如星,專注地注視着面前的司寒墨,兩人之間的默契仿佛與生俱來。
司寒墨穩穩地引導着蘇晚,兩人的身體時而靠近,時而分離,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周圍的賓客都被這精彩的表演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着這對舞者。
舞曲進入尾聲,節奏漸漸放緩。司寒墨帶着蘇晚做了一個優美的旋轉,她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蘇晚微微後仰,司寒墨有力的手臂支撐着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整個宴會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就連對蘇晚頗有意見的司家長輩都抬起手爲之鼓掌。
兩人牽着手退出舞池中央,司寒墨牽着她的手緊緊握着。
“還不錯。”
柳見青朝兩人微微頷首,語氣雖然依舊清冷,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司寒墨站在蘇晚身側,身體微微側向她,以一種近乎守護的姿態注視着她。
蘇晚愣了愣,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她緩緩抬頭看向司寒墨,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在無聲地詢問:是在誇我嗎?
司寒墨微微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得到確認後,蘇晚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溫婉大方的笑容。
“謝謝母親的誇獎。”
站在暗處的林薇薇正死死盯着這一幕。
她站在一根羅馬柱後面,精致的妝容下是扭曲的表情,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看着蘇晚臉上那幸福的笑容,恨不得沖上去撕碎那張虛僞的臉。
蘇晚的餘光自然也注意到了林薇薇那怨毒的目光。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隨便找了個借口準備離開。
蘇晚微微側身,向司寒墨低語:“我去一下洗手間。”
司寒墨微微頷首,鬆開了握着她的手,目光追隨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