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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劉嬤嬤會自盡,帶着人證物證直闖御前。
“皇上,證據在此,請嚴懲凶手!”
聶雪棠立刻跪倒,淚如雨下:“皇上明鑑!臣妾對此事一無所知啊!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求皇上爲臣妾做主!”
蕭景玄眉頭緊鎖,他拿起我手裏的證據端詳片刻,又看向我:
“皇後,你就這麼容不下雪棠?爲了坐穩後位,你竟惡毒到僞造證據誣陷雪棠?”
我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卻當即下令將宮女拖去杖斃,並將證據當場毀掉。
“皇後,念在你喪仆心痛,此事朕暫不深究。但你若再敢因此事尋雪棠的麻煩,朕絕不輕饒!”
“滾回你的景陽宮去,好好靜思己過!”
看着粉碎的證物和空蕩大殿,我終於明白,在他眼裏,聶雪棠純潔無瑕,而我,永遠都是那個心思歹毒的毒婦。
幾日後,聶雪棠因“受驚過度”,病情反復,太醫院束手無策。
有諂媚的術士進言,需得以“至貴”之女的心頭精血爲引,配以靈藥,方能化解。
這“至貴”之女,除了我這個中宮皇後,還能有誰?
蕭景玄沉默了三天。
我以爲,以他的謀略,能看清這拙劣的算計,我甚至期待他能對我說一句“不必理會”。
然而,第三日黃昏,他踏入了景陽宮。
他沒有詢問,沒有安慰,甚至沒有看我還未痊愈的左臂,只待了片刻就直奔主題:
“皇後,雪棠的病需要你的心頭血爲引。”
我心頭一凜,抬眼看他。
他避開我的目光,繼續道:
“樓蘭舊部今年賦稅繳納似有遲滯,朕已命戶部酌情......寬限些許。只要你肯獻出三滴心頭血,朕可以保證,樓蘭子民明年賦稅減免三成。”
刹那間,我仿佛聽見了心底什麼東西徹底碎裂的聲音。
他竟然,用樓蘭子民來跟我談判?
他是怕我不同意?所以用我最在意樓蘭遺民來威脅我?
何其荒涼,何其可笑!
我看着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愧疚或不忍,卻只看到帝王權衡後的冷靜。
“好。”
“臣妾,遵旨。望陛下,信守承諾。”
“取血”在那座象征着皇權的太極殿側殿執行。
當那比尋常銀針粗長數倍的空心針尖刺入心口附近的穴位時,劇烈的疼痛讓我瞬間繃緊了身體。
我死死咬着牙,沒有呼痛,只是睜着眼,看着不遠處背對着我站立的那道玄色身影。
三滴心頭精血,取了三炷香的時間。
每一息,都漫長如年。
當長針拔出時,我幾乎站立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預想中冰冷的地面沒有到來,一只有力的手臂攬住了我的腰。
是蕭景玄。
他不知何時來到了我面前,眼神復雜難辨,有怒氣,有煩躁,似乎還有一絲,極快閃過的什麼。
“......何必強撐。”
我靠在他懷裏,用盡最後力氣扯出一個破碎的笑。
“陛下用樓蘭子民換的......臣妾,豈敢不撐到最後......”
他的手臂猛地一僵。
我再也支撐不住,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來,是在景陽宮的床榻上。
門外傳來宮人低低的交談:
“皇上這幾日,是不是根本沒問過娘娘一句?”
“噓!慎言!容妃如今風頭正盛,她宮裏的人耳朵靈着呢......”
“我就是爲娘娘不值!取了心頭血,病成這樣,皇上卻日日宿在攬月閣,太醫院的太醫們天天被宣到攬月閣,卻對咱們主子的情況問都不問,只惦記那位的身子好了沒......”
那聲音漸遠,卻字字如冰錐,扎進我心裏。
這時,我看到桌上宮人送來的最後那味藥,心底又生出了些許期盼。
月影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