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的冰冷從骨頭縫裏往外滲，林野躺在碎石灘上，連打哆嗦的力氣都快沒了。胡老頭在旁邊蜷成一團，缺指的手按着小腹——那裏有一道新鮮的劃傷，是被河底的尖石劃開的，傷口不深，但泡了髒水，邊緣已經開始泛白。
“得生火。”老頭聲音發顫，“再這麼躺下去，沒等追兵到，咱倆就先失溫死了。”
生火。說得輕巧。
林野掙扎着坐起來，環顧四周。這片河灘位於兩山之間的峽谷底部，寬不足三十丈，一側是來時的絕壁，另一側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碎石灘上除了石頭就是枯枝敗葉，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更麻煩的是，空氣潮溼得能擰出水，所有木頭都溼漉漉的。
他嚐試運轉靈力——經脈裏空空蕩蕩，之前加固的韌性還在，但靈力儲備幾乎見底。系統界面顯示靈力值：3/100（極低）。BUG能量更是刺眼的0。
“用不了法術。”林野苦笑，“連個小火苗都搓不出來。”
胡老頭從腰間摸出那柄短刀，刀刃在陽光下泛着黯淡的光。他掙扎着站起來，踉蹌着走向森林邊緣。
“你幹嘛？”林野問。
“找‘火絨木’。”老頭頭也不回，“墨家野外生存手冊第七條：在潮溼環境下，只有三種木頭能勉強點燃——雷擊過的焦木、蟻蛀過的朽木、還有‘火絨木’。火絨木的芯是幹的，外面那層溼皮剝掉就行。”
“你知道哪有？”
“看樹皮。”老頭用短刀指了指不遠處一棵歪脖子樹，“樹皮泛紅、有縱向裂紋、樹根處有白色菌斑的，八成是。”
林野跟着走過去。那棵樹的樹皮確實暗紅，裂紋像老人臉上的皺紋，樹根周圍長着一圈傘狀的白色蘑菇。老頭用短刀撬下一塊樹皮，露出裏面淡黃色的木質——居然真的是幹的。
兩人花了半個時辰，剝了一小堆火絨木的芯材。又撿了些相對幹燥的枯枝，搭成錐形。胡老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皮囊——居然沒丟，皮囊防水，裏面裝着火鐮和火石。
咔，咔，咔。
火石撞擊，火星濺到火絨上。第一次，滅了。第二次，冒了點煙。第三次，一小簇火苗終於顫巍巍地燃起來。
“成了！”林野鬆了口氣。
火堆不大，但足夠取暖。兩人把溼衣服脫下來架在旁邊烘烤，赤裸着上身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着胡老頭幹瘦的胸膛，肋骨根根分明，還有不少陳年傷疤。林野也好不到哪去，十六歲的身體單薄得像紙片，肋骨下的皮膚因爲長期營養不良泛着青黃色。
“接下來怎麼辦？”林野盯着火焰，“前哨站的裝備全丟了，我們現在除了這把刀，什麼都沒了。”
“有腦子就行。”老頭往火堆裏添了根柴，“墨家的人，最擅長從零開始。”
他缺指的手在地上劃拉着：“第一，確定位置。從懸崖高度和河流走向判斷，我們應該在青雲山脈北麓的‘黑水河谷’。這裏離宗門至少八十裏，已經超出外門弟子的常規活動範圍。第二，找食物。河裏應該有魚，林子裏可能有野果，但得小心妖獸。第三，找個安全的落腳點。露天過夜等於給妖獸送外賣。”
林野聽着，突然想起系統那個【自由之始】的任務。生存三十天……現在看起來，能活三天就不錯了。
他打開系統界面，查看任務詳情。任務獎勵裏提到解鎖“野外生存”技能樹，但怎麼解鎖沒說。BUG能量+50倒是很誘人，可現在連1點都沒有。
“系統。”林野在心裏問，“‘野外生存’技能樹需要什麼條件才能解鎖？”
界面彈出提示：
【‘野外生存’技能樹爲情境觸發式。當宿主在野外環境中首次成功完成以下任意一項時，將解鎖對應分支：】
【1.成功獲取食物（未解鎖）】
【2.成功建立庇護所（未解鎖）】
【3.成功躲避或擊敗妖獸（未解鎖）】
【4.成功治療傷勢（未解鎖）】
【每個分支解鎖後，將提供基礎技能及後續升級路徑。】
看起來不算太難……吧？
衣服烤得半幹，兩人重新穿上。胡老頭的傷口用燒過的刀尖燙了燙——沒有藥，這是唯一能做的消毒。老頭疼得齜牙咧嘴，但一聲沒吭。
“我去抓魚。”林野站起來，“胡老你休息會兒。”
“你會抓？”
“試試。”
林野走到河邊。河水不深，清澈見底，能看見一些巴掌長的灰色小魚在石縫間遊動。他挽起褲腿，小心翼翼地下水。魚很警覺，手還沒伸到就跑沒影了。試了幾次，一無所獲。
“蠢。”胡老頭在岸上說，“用手抓魚？你以爲你是水獺？”
他從火堆裏抽出一根細長的木棍，用短刀削尖一頭，做成簡易魚叉。“看好了，墨家捕魚法第一式：靜。”
老頭屏住呼吸，舉着魚叉站在淺水裏，一動不動。河水沒過他的小腿，他像塊石頭。一條魚遊過來，好奇地繞着木棍轉圈。
“第二式：準。”
魚叉閃電般刺下！
噗嗤。
魚被刺穿，在叉尖上掙扎。老頭舉起來，咧嘴一笑——缺了三顆牙。
“第三式：狠。別猶豫，一猶豫魚就跑了。”
林野學着做了根魚叉，試了十幾次，終於也叉到一條。雖然比老頭那條小一半，但好歹是肉。
兩人回到火堆旁，用樹枝穿着魚烤。沒有鹽，沒有調料，魚腥味很重，但對餓了一天一夜的人來說，這就是美味。
【系統提示：成功獲取食物（魚類）】
【解鎖‘野外生存·食物獲取’分支】
【獲得基礎技能：簡易捕獵（被動）——對常見野獸的習性了解略微提升】
【後續技能可解鎖：陷阱制作、毒素辨識、食物保存等】
第一個成就！
林野精神一振。雖然技能很基礎，但至少是個開始。
吃完魚，天色開始變暗。森林裏傳來各種奇怪的叫聲：夜梟的咕咕聲，不知名昆蟲的嘶鳴，還有遠處隱約的狼嚎。
“得趕緊找地方過夜。”胡老頭滅了火堆，用土掩埋灰燼，“森林裏晚上不能生火，火光會吸引掠食者。”
兩人沿着河岸往下遊走，想找個山洞或者樹洞。但河谷兩側的岩壁大多光滑陡峭，少數幾個凹陷處也積滿了水。森林裏倒是有不少大樹，但樹幹要麼太細要麼中空，不安全。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林野有些急了。
“系統，有沒有辦法快速找到庇護所？”
界面彈出：【可使用‘自定義BUG編輯器’對環境進行臨時改造，但消耗較大且效果不穩定。是否查看推薦方案？】
推薦方案？
林野點開。系統列出了幾個選項：
【方案A：材質誤判（將岩壁誤判爲‘可挖掘的泥土’）】
消耗：5BUG能量
成功率：42%
持續時間：10分鍾
風險：誤判結束後岩壁可能崩塌
【方案B：空間折疊（臨時創造一個小型折疊空間）】
消耗：15BUG能量
成功率：18%
持續時間：1小時
風險：空間不穩定，可能將使用者放逐到隨機位置
【方案C：規則扭曲（臨時修改‘重力’方向，在岩壁上行走如平地）】
消耗：8BUG能量
成功率：31%
持續時間：30分鍾
風險：重力恢復時可能摔傷
哪個都不靠譜，而且他BUG能量是0。
等等。
林野突然想起系統介紹裏提到，BUG能量可以通過“系統運行產生的自然逸散”恢復。雖然每天只有0.5點，但現在是傍晚，距離昨天系統升級已經過去將近一整天了……
他查看能量欄：0.5/100。
果然，自然恢復了一點。
只有0.5點，什麼都做不了。
除非……
他看向胡老頭：“胡老，墨家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快速產生‘異常靈力波動’？不用太強，一點點就行。”
老頭想了想：“有。墨家機關術裏有一種‘無序振蕩器’，用兩個頻率接近但不完全相同的晶石互相幹擾，會產生雜亂的靈力脈沖。但那需要晶石和精密支架，我們現在……”
“不需要精密。”林野打斷他，“只要能產生一點異常波動就行。用最簡陋的方法。”
老頭盯着他看了幾秒，然後蹲下身，從碎石灘上撿起兩塊差不多大小的鵝卵石。
“石頭不行，晶石才能儲存靈力。”
“那就讓它們‘變成’晶石。”林野說。
他集中精神，打開自定義BUG編輯器。選中【材質誤判】，目標設置爲兩塊鵝卵石，誤判材質選擇“低階靈晶（火屬性）”，持續時間……1秒，消耗——系統顯示需要1點BUG能量，但他只有0.5。
【警告：能量不足，強行施放將導致技能效果減半、持續時間減半、失敗率翻倍。是否繼續？】
繼續！
玉簡微微一熱。
0.5點BUG能量清空。
兩塊鵝卵石表面泛起一層極淡的紅光，持續了半秒就消失了。但就在這半秒內，它們確實短暫地“變成”了靈晶——林野能感覺到微弱的火屬性靈力從石頭裏滲出。
胡老頭也感覺到了。他缺指的手迅速將兩塊石頭相對而立，間隔一寸，然後開始用極快的速度輕輕敲擊石頭邊緣。
叮，叮，叮。
敲擊聲很有節奏。兩塊石頭的微弱靈力開始互相幹擾，產生紊亂的波動。雖然很微弱，但確實是“異常”。
玉簡再次發熱。
【檢測到微弱異常靈力波動……正在吸收……】
【BUG能量+0.01】
【+0.01】
【+0.01……】
每次跳動增加0.01點，頻率大約每秒一次。照這個速度，攢夠1點得一百秒，但石頭裏的靈力很快就會耗盡。
林野盯着系統界面。0.03...0.04...0.05……
終於，在石頭靈力耗盡前，攢到了0.5點。
他立刻再次使用【材質誤判】，目標還是兩塊石頭，再來半秒。
如此循環。
胡老頭敲石頭敲得手都快抽筋了，終於，在第七次循環後，林野的BUG能量攢到了3點。
“夠了！”他喊停。
老頭扔掉石頭，甩着發酸的手：“你小子，真會折騰人。”
林野沒時間解釋。他選中【材質誤判】，這次目標不是石頭，而是河谷一側的岩壁——選了一處向內凹陷、相對平整的區域。
誤判材質：“鬆軟泥土”。
持續時間：5分鍾。
消耗：3點BUG能量。
確認！
玉簡滾燙。
岩壁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漣漪，堅硬的岩石在系統強制的認知扭曲下，暫時變成了可塑的泥土。林野沖過去，用手一挖——
真的挖動了！
雖然觸感還是石頭，但質地變得酥脆，像夯實的土塊。他瘋狂地挖，胡老頭也反應過來，用短刀幫忙。兩人像土撥鼠一樣，在岩壁上硬生生掏出一個五尺深、三尺寬的淺洞。
5分鍾一到，漣漪消散。
岩壁恢復堅硬，但被挖掉的部分沒有恢復——一個勉強能容納兩人蜷縮的洞穴成型了。洞口不大，但至少能擋風遮雨，還能防止被大型妖獸直接看到。
【系統提示：成功建立庇護所（簡陋）】
【解鎖‘野外生存·庇護所’分支】
【獲得基礎技能：簡易挖掘（被動）——對土壤、軟岩的挖掘效率略微提升】
【後續技能可解鎖：結構加固、隱蔽僞裝、陷阱布置等】
第二個！
林野癱坐在洞穴裏，渾身被汗浸透。BUG能量又清零了，但值得。
胡老頭坐在對面，借着最後的天光檢查洞穴內部。“挖得歪歪扭扭，但能用。今晚輪流守夜，我前半夜，你後半夜。”
夜幕徹底降臨。
森林的喧鬧更加清晰。近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小動物在落葉裏穿梭；遠處傳來悠長的狼嚎，此起彼伏。河谷對岸的森林裏，偶爾會亮起幾對幽綠的眼睛，但那些眼睛只是在黑暗中注視，沒有靠近。
林野蜷在洞穴最裏面，雖然疲憊，但睡不着。他打開系統界面，研究那個【自定義BUG編輯器】。
0.8beta版雖然解鎖了這個功能，但他一直沒時間仔細研究。編輯器界面很簡陋，左邊是指令庫，目前亮着的還是只有【靈力反轉】【材質誤判】【召喚定位偏移】三個。每個指令都有詳細參數，可以調整強度、範圍、目標類型、持續時間……
但林野注意到，在編輯器右下角，有一個幾乎透明的按鈕，上面寫着【高級模式（實驗性）】。
實驗性？
他嚐試點擊。
界面彈出警告：
【警告：高級模式允許直接編輯底層錯誤代碼，操作極其危險！】
【需要條件：1.BUG能量≥10點；2.至少成功編寫並執行過3個自定義BUG（當前：1/3）；3.系統權限等級≥2（當前：1）】
【是否繼續？是/否】
繼續不了。
權限等級？林野查看宿主信息，在名字後面確實有一個小圖標：【權限等級：1（初級認證）】。怎麼提升沒說。
他退出高級模式，回到基礎界面。既然暫時用不了高級功能，那就得在現有基礎上想辦法。
三個基礎指令，能組合出什麼？
他嚐試在腦海中構思：
用【材質誤判】讓妖獸的皮毛暫時變成“易燃物”，然後用【靈力反轉】把自己的微薄靈力轉化成火屬性點着它？但靈力反轉消耗5點，材質誤判消耗3點，加起來8點，他得攢很久。
或者用【召喚定位偏移】……但他現在根本沒有召喚技能，除了那個不靠譜的【蛛絲纏繞術（殘缺）】。
等等。
林野突然坐直身體。
編輯器裏，【召喚定位偏移】的說明是：“使召喚類技能的目標定位發生隨機偏移”。也就是說，它必須配合召喚技能使用。
但他沒有其他召喚技能。
除非……
他看向技能欄裏孤零零的【蛛絲纏繞術（殘缺）】。這個技能的效果是“隨機召喚毒蜘蛛”，而且召喚物是敵對的。如果配合【召喚定位偏移】，讓蜘蛛不要出現在自己身邊，而是出現在……
敵人身邊？
林野心跳加速。理論上可行，但需要測試。而且【召喚定位偏移】消耗8點BUG能量，他現在是窮光蛋。
先記下這個思路。
他關閉系統，強迫自己睡覺。後半夜還要守夜，必須保留體力。
迷迷糊糊中，他聽見胡老頭輕微的鼾聲——老頭坐着就睡着了，缺指的手還握着短刀。林野輕輕把他放倒，自己挪到洞口，盯着外面的黑暗。
夜很漫長。
---
第二天清晨，林野是被鳥叫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發現胡老頭已經在洞口忙碌了。老頭用短刀削了幾根細木棍，棍子一端削尖，插在洞口周圍的泥土裏，棍子之間用藤蔓連接，形成一個簡易的警戒圈——有東西靠近就會絆到藤蔓，帶動木棍發出響聲。
“醒了？”老頭頭也不回，“去河邊洗把臉，回來吃早飯。”
“有早飯？”
“昨天剩的魚內髒，我拿來當餌，又叉了兩條。”老頭指了指火堆——他居然又生了一小堆火，火上烤着兩條魚。
林野走到河邊，捧起冰冷的河水洗臉。晨光中的河谷很美，霧氣像乳白色的紗，在林間流淌。如果不是在逃命，這裏倒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吃完魚，兩人商量下一步。
“我們得往東走。”胡老頭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地圖，“黑水河往東五十裏，會匯入‘白龍江’。白龍江沿岸有凡人聚居的村落，雖然末法時代凡人日子也苦，但至少能換到鹽和布。而且……墨家在那邊可能還有個聯絡點。”
“可能？”
“師父提過一嘴，說白龍江邊的‘落霞鎮’有墨家暗樁，但三百年過去，還在不在就不知道了。”老頭站起身，“總比在這兒等死強。”
兩人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一把短刀。林野最後看了眼那個簡陋的洞穴，忽然有點不舍。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自己弄出來的”容身之處。
正要離開，系統突然彈出提示：
【檢測到宿主即將離開臨時庇護所】
【觸發情境任務：家的印記】
【任務目標：爲你的第一個庇護所留下‘標記’，宣示主權】
【任務獎勵：BUG能量+5，解鎖裝飾性技能‘刻印術（基礎）’】
【失敗懲罰：無】
【備注：哪怕是個破洞，也是你的破洞。】
這系統……有時候還挺有人情味。
林野蹲下身，在洞穴內側的岩壁上，用石塊刻下一個簡單的符號：一個圓圈，裏面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林”字。
【任務完成】
【獲得BUG能量+5】
【解鎖技能：刻印術（基礎）——可在物體表面留下不易磨滅的印記】
5點BUG能量入賬，雖然不多，但至少不再是零了。
兩人沿着河谷向東走。河岸不好走，碎石硌腳，還經常要繞開倒伏的樹木。胡老頭年紀大，又帶傷，走得慢。林野攙着他，兩人像一對逃荒的父子。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前方河道突然變寬，河水也平緩了許多。岸邊出現了一片沙灘，沙灘上散落着一些……不是石頭的東西。
林野走近一看，是陶器碎片，還有半截腐朽的木槳。
“這裏有人活動過。”胡老頭撿起一塊陶片，看了看紋路，“是凡人用的粗陶，年代……不超過十年。”
有凡人，就意味着可能有村落，有補給。
兩人精神一振，加快腳步。又走了半個時辰，前方傳來譁譁的水聲——不是河流，而是瀑布。
繞過一片茂密的蘆葦叢，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個不大的瀑布，高約三丈，水流清澈。瀑布下方是一個深潭，潭水碧綠。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瀑布旁邊的空地上，有一個……營地。
不是臨時的野營，而是有明顯生活痕跡的小型營地：一個用樹枝和獸皮搭成的簡易窩棚，窩棚前有石頭壘成的灶台，灶台裏還有灰燼。窩棚旁晾着幾件破舊的衣服，衣服下面堆着一些雜物：幾個陶罐、一把鏽蝕的柴刀、還有一堆曬幹的草藥。
有人住在這兒。
而且從晾曬的衣物看，不止一人。
林野和胡老頭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
“先觀察。”老頭壓低聲音。
兩人躲進蘆葦叢，靜靜等待。日頭漸漸升高，瀑布的水聲單調地響着。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窩棚裏終於有了動靜。
簾子掀開，一個人走出來。
是個女孩。
看起來十四五歲，瘦得厲害，穿着一件明顯不合身的粗布衣，衣擺拖到膝蓋。頭發亂糟糟的，用草繩隨便綁着。她走到潭邊，蹲下身，用手捧水洗臉。動作很輕，很小心，像怕驚動什麼。
洗完臉，她開始整理晾曬的草藥，把那些幹枯的葉子分門別類放進不同的陶罐。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就她一個人？”林野小聲問。
“看晾的衣服，至少還有兩個人。”胡老頭眯着眼，“衣服尺寸不一樣。”
正說着，窩棚裏又走出兩個人。
一個中年婦人，同樣瘦弱，臉色蠟黃，不停地咳嗽。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赤着腳，好奇地東張西望。
一家三口。
看起來是逃難到此的凡人。
林野稍微鬆了口氣。凡人，至少比修士安全。但胡老頭依舊警惕。
“小心點，末法時代，凡人比妖獸更危險。”老頭低聲說，“爲了一口吃的，親爹都能賣兒子。”
話雖如此，但他們確實需要補給。鹽、布、也許還能打聽到消息。
林野想了想，從蘆葦叢裏走出來，故意弄出點動靜。
女孩立刻警覺地抬頭，手摸向腰間——那裏別着一把磨尖的骨刀。中年婦人也緊張地護住小男孩。
“別怕。”林野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我們是從西邊來的，迷路了，想討口水喝。”
女孩盯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後走出來的胡老頭。缺指的老頭、瘦弱的少年，看起來確實不像歹人。
“水在潭裏，自己喝。”女孩聲音沙啞，帶着濃重的口音，“喝完快走。”
很明顯的驅逐。
林野走到潭邊，蹲下身喝水。潭水清甜甘冽。他借着喝水的機會，快速觀察營地：窩棚很簡陋，但裏面收拾得還算整齊；晾曬的草藥大多是止血、退燒的常見品種；灶台旁的陶罐裏裝着一些野果和曬幹的肉條——不多，勉強夠三個人吃幾天。
這家人過得也很艱難。
林野喝完水，站起身：“多謝。我們這就走。”
他轉身，假裝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問：“請問，往‘落霞鎮’怎麼走？”
女孩臉色一變：“你們要去落霞鎮？”
“是的，聽說那裏有集市，能換東西。”
“別去。”女孩說得很急，“落霞鎮半個月前被妖獸襲擊了，死了好多人。活着的都逃散了，現在那裏是空鎮，而且……有妖獸盤踞。”
林野心頭一沉。墨家的聯絡點可能就在落霞鎮，如果鎮子毀了……
“襲擊的是什麼妖獸？”
“不知道，我沒親眼看見。”女孩搖頭，“但逃出來的人說，那些妖獸不怕火，不怕刀，身上還冒着黑氣。鎮裏的修士——雖然只有煉氣一二層——全死了。”
不怕火、不怕刀、冒着黑氣……
林野和胡老頭對視一眼，都想到了同一個詞：
魔化妖獸。
末法時代靈氣枯竭，有些妖獸爲了生存，會吞噬被污染的靈脈或者修士屍體，逐漸魔化。魔化後的妖獸更強、更狂暴，而且往往帶有詭異的特性。
“謝謝提醒。”林野真誠地說，“那你們怎麼不走？”
女孩苦笑：“走？去哪兒？北邊是荒原，西邊是青雲宗的地盤——他們不收凡人。東邊……東邊有什麼我們也不知道。至少這裏暫時安全。”
她頓了頓，看着林野：“你們如果沒地方去，可以在下遊的河灣處扎營。那裏有片野果林，能摘點果子。但記住，別靠近瀑布上遊三裏處的山洞，那裏……有東西。”
“什麼東西？”
“不知道。”女孩眼神裏閃過恐懼，“我爹上個月去那兒采藥，再也沒回來。我們只找到他的背簍，裏面……有抓痕。不是野獸的抓痕，是……像人，但更長，更尖。”
說完，她不再多言，轉身回了窩棚。
林野和胡老頭離開瀑布，向下遊走去。
“你怎麼看？”林野問。
“那女孩沒說謊。”胡老頭說，“落霞鎮毀了，墨家聯絡點八成也沒了。上遊山洞裏的東西……得小心。”
“我們要去看看嗎？”
“找死？”老頭瞪他，“我們現在這狀態，遇到魔化妖獸就是送菜。先在下遊安頓下來，至少弄點像樣的工具和武器。”
兩人在女孩說的河灣處停下。這裏確實有片野果林，樹上結着一種青紅色的果子，嚐起來酸澀，但能吃。岸邊還有一片竹林，竹子細長，適合做矛。
整個下午，兩人都在忙碌：胡老頭用短刀砍竹子，削成竹矛；林野摘野果，還在河邊發現了可以食用的水蕨。他用石頭磨尖一根木棍，嚐試叉魚——有了【簡易捕獵】的被動加持，成功率確實高了些，又叉到兩條。
傍晚，他們在河灣處用竹子和蘆葦搭了個更結實的窩棚。雖然還是簡陋，但至少能擋雨。
夜幕降臨前，林野坐在河邊，看着夕陽把河水染成金色。
他打開系統界面。
BUG能量：5點。
今天沒怎麼用，自然恢復了0.5，加上任務獎勵的5點，一共5.5，花了0.5點嚐試用【材質誤判】讓竹矛變得更硬（效果不明顯），還剩5點。
三個自定義BUG指令，他只成功用過【材質誤判】一次，距離解鎖高級模式的“成功編寫並執行過3個自定義BUG”還差兩次。
得試試別的。
他看着河裏遊動的魚，突然有了個想法。
【靈力反轉】，消耗5點，正好夠。
目標：一條魚。
反轉屬性：五行屬性（水變火）。
持續時間：1秒。
他選中一條遊到淺水區的魚，確認施放。
玉簡微熱。
5點BUG能量清空。
那條魚突然僵住，然後身體開始冒煙——不是被烤焦的煙，是從內而外滲出的一股焦糊味。魚鱗表面浮現出細密的火星，但下一秒，火星熄滅，魚肚皮一翻，死了。
不是被燒死的，是體內靈力屬性突然逆轉導致的器官衰竭。
【系統提示：成功編寫並執行自定義BUG（靈力反轉）】
【當前進度：2/3】
成功了，但……浪費了一條魚，也浪費了寶貴的能量。
林野撈起死魚，魚身還溫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烤了吃——總比餓肚子強。
夜裏，躺在新的窩棚裏，林野盯着系統界面。
還差一次自定義BUG，就能滿足解鎖高級模式的條件。但BUG能量又清零了，得等明天自然恢復，或者再想辦法制造異常波動。
高級模式……直接編輯底層錯誤代碼。那會是什麼樣子？能寫出什麼樣的BUG？
他想着想着，睡着了。
夢裏，他看見無數金色的代碼在流淌，像河流，像星空。代碼深處，有七個猩紅的節點在跳動，像心髒。其中一個節點突然裂開，裏面傳出聲音：
“找到你了……”
林野猛地驚醒。
天還沒亮，窩棚外傳來胡老頭壓低的驚呼：
“小子！快起來！”
林野沖出窩棚。
胡老頭站在河邊，指着上遊的方向。
遠處的黑暗中，有一團幽藍的火焰在飄蕩。
不是火把，不是燈籠，而是純粹的、冰冷的、像鬼火一樣的東西。
更詭異的是，火焰下方，隱約可見一個佝僂的人形輪廓。
那輪廓正沿着河岸，緩緩向下遊走來。
方向，正是他們的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