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餐廳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幾何空間。
長長的餐桌上,擺着幾碟精致的港式茶點:晶瑩的蝦餃,流沙包,金黃酥脆的菠蘿包,還有一盅冒着熱氣海鮮粥。
蘇星韞坐在那裏,小口喝着粥。
真絲睡裙外鬆鬆罩了件他的晨褸,過大的尺寸更顯得她纖細單薄,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趙聿盛從樓上下來,已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凌厲線條。
他走到她身後,雙手撐在餐桌邊緣,將她圈在方寸之間。俯身,下巴輕蹭她耳後敏感的皮膚。
“合不合胃口?”聲音帶着晨起的沙啞,氣息溫熱的激起戰栗。
蘇星韞縮了縮脖子,耳根泛紅。“嗯,很好吃。”
他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看着她。目光描摹着她喝粥時微微鼓起的腮幫,睫毛垂下時投下的淡淡陰影。
他夾了一只蝦餃放到她面前的小碟裏。“多吃點,你太瘦。”
蘇星韞看着那只飽滿的蝦餃,無奈地彎起唇角:“趙生,我真的吃飽了。”
聲音軟糯,帶着點不自覺的嬌嗔。
“趙生?”他挑眉,將琉璃盞推到她手邊,糖心鮑魚粥映出他眼底的暗涌。
蘇星韞指尖抵住盞沿,腕間翡翠鐲撞出清響。
她唇上還沾着玫瑰豆沙的嫣紅,像白茶花瓣意外染了胭脂。
銀叉突然刺穿鮑魚。
他傾身用方巾拭她唇角,動作輕柔如對待易碎的古瓷,聲音卻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叫我什麼?”
“阿盛...”她往後縮了縮,椅背發出細微呻吟。
他忽然捏住她下巴,拇指撫過那道胭脂色:“重說。”
“阿盛。”這次帶了溫軟的妥協,像被雨打溼的羽毛輕掃過他心尖。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聲,他才好心放過她。
三輛黑色轎車如獵豹匍匐在晨霧裏,阿霆站在頭車旁,墨鏡反射着冷光。
趙聿盛拎起她的繪圖箱自然起身:“今天降溫,車裏備了披肩。”
“司機送我就好...”
“我是蘇老師的專屬司機”他笑着整理袖扣,白金袖扣刻着山茶花紋。
車行駛在半山蜿蜒的車道上。
阿霆坐在副駕,面無表情,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車後座,空間寬敞得足以保持距離,趙聿盛卻緊挨着蘇星韞而坐。
蘇星韞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蔥鬱樹木和偶爾閃過能窺見海景的縫隙。香港在她腳下緩緩蘇醒。
車隊駛過薄扶林道時,他始終握着她的手。
手機在此時震動,屏幕亮起「文利昂」的泰文備注。
趙聿盛直接掛斷,卻見蘇星韞正望着遠處某座玻璃幕牆大廈。
“喜歡那種造型?”他聲音驟然結冰。
“弧形立面很難處理光影...”她剛轉頭就被吻住。
這個吻帶着鮑魚粥的鮮甜與某種暴烈的占有,直到她缺氧地抓住他襯衫前襟才結束。
“你的光影”他抵着她額頭喘息“會在這裏實現”
空氣凝滯一瞬。
蘇星韞看着他。
晨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小小的光斑,卻照不透那層幽暗。她想起昨夜他緊繃的克制,以及那句碾碎在夜色裏的“你終於是我的了”。
溫柔的令人沉淪。
“下班前告訴我,”他開口,打破靜謐,“我來接。”
“可能會比較晚……”
“多晚都等。”他打斷她,語氣平淡,卻斬釘截鐵。
蘇星韞轉頭看他,不再爭辯,知道無效。只是心裏那根被溫柔捆綁的繩子,似乎又收緊了一分。
車子駛入中環,摩天大樓玻璃幕牆反射着刺目的陽光,像冰冷的金屬森林。
車子無聲滑停在辦公樓下。
趙聿盛先下車,繞到她這一側,替她拉開車門。一只手紳士地擋在車門頂上,另一只手伸向她。
蘇星韞將手放入他掌心,被他輕輕握住,帶下車。
早高峰的人流熙攘,他們站在車邊,過於出衆的相貌和氣質,以及那輛價值不菲的座駕,吸引了不少目光。
趙聿盛仿佛渾然不覺,只是抬手,將她頰邊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
指尖不經意擦過她耳垂,帶來細微的電流。
“進去吧。”他低聲說。
“嗯。”蘇星韞點頭,想抽回手,卻被他握緊。
他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動作很快,一觸即分,卻帶着宣告主權般的意味。
周圍投來的目光瞬間變得復雜,夾雜着好奇、探究,或許還有羨慕。
蘇星韞臉頰緋紅,心跳失序。“我上去了。”
他終於鬆開手,看着她轉身,走進大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旋轉門後,才收回目光。
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只剩下慣常的冷冽。
阿霆已經下車,站在他身側。
“公司多派一些人”趙聿盛看着那扇旋轉門,聲音寒意森森,“安保要升級”
“明白。”阿霆頷首。
趙聿盛坐回車內,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外面喧囂的世界。
他靠在後座,閉上眼,指間無意識地捻動,仿佛還殘留着她肌膚的細膩觸感。
暮色降臨時,黑色車隊像移動的城堡。
蘇星韞坐進車裏就被一雙大手撈起。
他拆開她盤了一天的發髻,長發垂落時帶着鉛筆屑的氣息。
“今天有人給你遞名片?”
她怔了怔,想起午餐時偶遇的建材供應商。
“左手遞的?”他慢條斯理脫下手套,露出指節新鮮的擦傷,“我教他換了右手。”
霓虹燈流淌在車廂裏,她忽然發現他今天換了車行路線。
每次轉彎都在避開某些看不見的深淵,卻把最危險的位置留給他自己那側車窗。
“阿盛...”
“別動。”他忽然將她按在肩頭,車載電台正在播放台風預警。
這個擁抱着她的男人,胸膛裏震蕩着比颶風更暴烈的心跳。
當太平山別墅的燈火出現在視野裏,溫熱的唇從嘴角移開,他咬着她耳垂含糊低語:“任何人都不能覬覦我的山茶花”
就像晨光必須掠過維港,山茶終要開在峭壁盛放。
而蘇星韞在漸暗的車廂裏閉上眼,聽見命運的繮繩收緊時,竟帶着令人戰栗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