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妤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老實回答:“小外甥玉雪可愛,確實招人喜歡。”
蕭景湛不再說話,只是端起藥碗,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然後,他看着她熟練地遞上清水和蜜餞,動作自然流暢。
他接過蜜餞,卻沒有吃,只是捏在指尖把玩。
“妤兒。”他忽然喚她。
“嗯?”蘇靜妤下意識地應了,應完才覺不妥,臉頰更紅,慌忙垂下頭。
蕭景湛看着她這副嬌羞無措的模樣,心中那點莫名的鬱躁竟奇異地平復了。他放緩了聲音,像是隨口一問:“在你們這樣的家裏長大,是不是很好?”
蘇靜妤抬起頭,有些不解,但還是認真想了想,眼中漾開溫柔的笑意:“是啊。父母慈愛,姐妹和睦。雖然父親官位不高,家中清貧,但每日都很快活。”她頓了頓,聲音輕軟卻帶着篤定,“殿下,其實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喜樂,比什麼都強。”
平安喜樂……
蕭景湛在心中默念着這四個字。對他而言,這是何其奢侈的願望。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裏面對未來滿是簡單的憧憬,沒有權勢的傾軋,沒有宮廷的陰暗。他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沖動——他想把這份純粹的美好,牢牢地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是嗎?”他最終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將蜜餞放入口中,甜意絲絲化開,卻似乎不及眼前人笑容的萬分之一。
他看向窗外,暮色漸合,庭院恢復了寧靜。
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在他心底扎了根,再也無法忽視。
又過了幾日,蕭景湛傷勢大愈,已能下地自如行走。他素來勤政,即便在養傷期間,也每日要處理大量政務文書。蘇家別院的書房,臨時成了他的議事之所。
這日午後,他剛與陸將軍議完事,正站在窗前活動筋骨,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庭院。卻見一個身着青衫、頭戴方巾的年輕男子,正由蘇府管家引着,朝內院走去。
那男子手持一卷畫軸,步履從容,面帶幾分書卷氣,正是本地縣令的公子,頗有才名的陳子安。
蕭景湛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記得陸將軍提過,這位陳公子對蘇家小姐頗有仰慕之意,曾數次托人提親,只是蘇家以女兒年幼婉拒了。
他不動聲色地回到書案後坐下,拿起一本兵書,目光卻並未落在字上。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後,他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輕柔的談話聲。是蘇靜妤送陳子安出來。
“……有勞陳公子掛心,家父一切安好。這幅《春山圖》意境高遠,只是殿下尚在靜養,不便打擾,公子的美意,靜妤心領了。”蘇靜妤的聲音溫婉有禮,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蘇小姐客氣了。是在下唐突了。”陳子安的聲音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傾慕,“聽聞小姐近日爲照料貴人辛勞,也要多保重玉體。若有閒暇,城西杏子林景致正好……”
“多謝公子相邀,只是家中事務繁多,恐難抽身。”蘇靜妤委婉拒絕。
陳子安似乎有些失望,又寒暄了兩句,方才告辭離去。
蘇靜妤站在原處,輕輕舒了口氣。一轉身,卻見陸將軍不知何時站在廊下,對她微微頷首,然後朝着書房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靜妤心下疑惑,還是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陸將軍走了過去。
書房內,蕭景湛依舊坐在案後,手裏拿着那本兵書,仿佛看得入神。只是若細看,便能發現那書頁,已有許久未曾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