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開門啊!你們部隊裏還有沒有王法了!憑什麼扣着我閨女不放!”
第二天一大早,軍區大院的門口就炸了鍋。
一個穿着打補丁的粗布褂子、頭發亂糟糟的中年婦女,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潑打滾。她一邊哭嚎,一邊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引得不少早起出操的戰士和家屬都圍了過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追了夏蘭蘭半宿的繼母,王桂花。
她昨天追到河邊,眼睜睜看着夏蘭蘭跳了河,以爲那三百塊錢打了水漂,回家被男人好一頓揍。結果今天一早,村裏就傳遍了,說夏蘭蘭沒死,還帶着野種攀上了軍區裏的大官!
王桂花一聽,這還了得!
到嘴的鴨子飛了不說,還可能抱上了金大腿?她哪能甘心!
於是她一大早就跑到軍區門口,想把事情鬧大,逼夏蘭蘭出來。在她想來,部隊是最要臉面的地方,夏蘭蘭搞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肯定會被趕出來。到時候,還不是任由她拿捏?
“大家快來評評理啊!我那個沒良心的閨女夏蘭蘭,年紀輕輕不學好,在外面跟野男人搞大了肚子,我們好心好意收留她,給她找了門親事,她倒好,偷了家裏的錢,還帶着野種跑了!”
“現在竟然跑到部隊裏來勾搭當官的!這簡直是給我們家丟人,給部隊抹黑啊!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啊!”
王桂花嗓門極大,一番話半真半假,極具煽動性。
圍觀的人群裏,立刻響起了竊竊私語。
“真的假的?昨天是聽說秦團長帶回來一個女人和孩子。”
“我就說嘛,那女人長得一臉狐媚相,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話的正是昨天在門口羞辱過夏蘭蘭的李嫂子。她昨天被秦烈嚇得半死,回家越想越氣,今天一聽王桂花這麼罵,立刻覺得找到了同盟,跳出來煽風點火。
“就是!這種破鞋就該浸豬籠!跑到我們軍區大院來,簡直是污染了這塊地方!秦團長也是被她騙了!”李嫂子叉着腰,唾沫橫飛。
哨兵幾次想上去把王桂花拉走,都被她像泥鰍一樣躲開,還抓着哨兵的褲腿不放,哭喊着說部隊要打死人了。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
“媽,你來啦。”
衆人回頭,只見夏蘭蘭抱着孩子,從招待所的方向慢慢走了過來。
她一夜沒睡好,臉色比昨天更白,眼下帶着淡淡的青黑,看起來憔悴又柔弱。她懷裏的石頭也醒了,燒已經退了,正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夏蘭蘭身上。
李嫂子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指着她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賤人,還有臉出來!你媽都找上門了,看你今天怎麼收場!”
王桂花也從地上一躍而起,沖過來就想去抓夏蘭蘭的頭發:“你個死丫頭!還敢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夏蘭蘭沒有躲,也沒有像王桂花預想的那樣跟她對罵。
她只是在王桂花沖過來的前一刻,默默地側過身,用自己的後背,將懷裏的石頭護得嚴嚴實實。
然後,她就那麼靜靜地站着,任由王桂花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喊疼,也不反抗,更不辯解。
她只是抱着孩子,默默地流淚。
那眼淚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無聲地滑落,一滴,一滴,像是落在所有圍觀者心上的滾燙烙印。她那張絕美的臉上,寫滿了委屈、隱忍和絕望,仿佛承受了天大的苦難,卻連一句辯駁的力氣都沒有。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緊緊護着懷裏年幼的孩子,被一個狀若瘋癲的婦人當衆毆打,卻不還手不還口。
這是怎樣的一幅畫面?
原本那些還抱着看熱鬧心態,甚至有些相信王桂花說辭的人,此刻心裏的天平,瞬間傾斜了。
“住手!你這老婆子怎麼打人啊!”
“就是啊!有話好好說,怎麼能動手呢!”
“你看那姑娘,被打得都不還手,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一個好心的軍嫂沖上去,一把拉開了王桂花。
“你放開我!我教訓自己閨女,關你們屁事!”王桂花掙扎着。
“你還好意思說她是你閨女?有你這麼當媽的嗎?把閨女往死裏打!”軍嫂氣憤地說道。
李嫂子還想幫腔,卻發現周圍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充滿了鄙夷和不屑。她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夏蘭蘭的這一招“此時無聲勝有聲”,用得實在是太妙了。
她什麼都沒說,卻已經贏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和支持。
她越是柔弱,越是隱忍,就越顯得王桂花和李嫂子面目可憎。
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向王桂花,聲音沙啞,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媽,我知道你恨我沒有聽你的話,去給金寶換那三百塊彩禮……可是,你也不能這麼污蔑我……石頭是我的命,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你們逼死……”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什麼?三百塊彩禮?賣女兒啊這是!”
“天哪,這老婆子原來是爲了錢!怪不得下手這麼狠!”
“我就說嘛,這姑娘看起來不像壞人,原來是被逼的!”
輿論徹底反轉。
王桂花沒想到夏蘭蘭會把這事捅出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指着她罵道:“你……你胡說八道!你個小賤人,血口噴人!”
夏蘭蘭只是抱着孩子,哭得更厲害了,瘦弱的身體在風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徹底激起了在場所有軍人和軍嫂的保護欲。
就在王桂花還想撲上去撒潑的時候,一個冰冷、充滿壓迫感的聲音,在人群後響起。
“誰給你的膽子,在軍區門口動我的人?”
這個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瞬間讓喧鬧的場面安靜了下來。
衆人回頭,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只見秦烈穿着一身筆挺的軍裝,在一隊荷槍實彈的警衛簇擁下,大步走了過來。他沒有戴帽子,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他身上那股從屍山血海裏帶出來的煞氣,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王桂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