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時年所料,覃七月對這雙鞋愛不釋手。
她眼光毒辣,一眼就認出——這鞋是城裏貨。
線腳細、布料緊,光看就知不是鄉下能買到的款。
她心裏一陣得意,不知道沈時年是什麼時候背着她買的。
更讓她高興的,是床頭上還壓着一張大團結。
覃七月戴着草帽子,帶着孩子走了半個多鍾頭,邊走邊打量周圍。
農場地盤極大,大致分成三片。
一片是本地的壯族職工,多住高腳樓;一片是知青點,竹樓木屋挨得緊;
再往外,則是下放改造的幹部和家屬宿舍——一排排土牆瓦房,分布在山腳邊。
此刻正是農忙時節,大人們都下地去了。
農場裏靜悄悄的,只有幾聲牛鈴在遠處晃蕩,幾個小孩在曬膠片的架子下玩泥巴。
覃七月心裏盤算着——得找個人問問,場部的供銷社在哪。
昨天沈時年從黑市買的那點東西,頂多還能撐三天。
家裏三個大男人都要下地幹活,不吃好哪有力氣?
要真累出個好歹,她可回不了廣城!
她空間裏的存貨不少,只是得找個借口拿出來——得先“去買菜”,理由才說得過去。
*
場部的人買米油鹽都去供銷社;買豬肉、雞蛋之類的生鮮,得等食堂分配,或者趕上“勐侖那邊開集”,有人挑擔回來賣才有。
正想着,就見一旁的青磚瓦房開了門。
一個瘦高的女人正提着籃子走出來,身後跟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
女人膚色蠟黃,穿着洗得發白的藍布衫;小男孩穿着短一碼的白背心,鼻涕在嘴邊打着彎,手裏還抓着一根斷掉的氣球皮筋。
母子倆剛走出來,就對上了覃七月的視線。
廖大媳婦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天農場的卡車送新職工到宿舍區時,她正好在曬膠片。
那車上下來的人裏,最顯眼的就是這個白白淨淨的年輕媳婦。
“你是沈家媳婦吧?”廖大媳婦笑着打招呼,語氣熱絡。
“嫂子,你認識我?”覃七月笑盈盈地回,順勢自我介紹:“我是沈家媳婦,覃七月,您是?”
“我是廖主任家的兒媳婦,廖大剛媳婦。”
覃七月知道了——這個,就是書裏女主的大嫂,廖大媳婦。
廖大媳婦說着,看了看沈軒,眼神一亮:“這是你兒子吧?長得真俊。”
沈軒今天穿得確實體面。
白襯衫扎進深藍褲子裏,褲腳卷得齊整,腳上是一雙擦得發亮的黑布鞋,頭發往後梳成小背頭,一絲不苟,小模樣正經得像個縮小版的沈時年。
廖大媳婦看得心裏有點發酸——自己家那兩個崽,衣裳全是撿別人穿舊的。
再看人家這孩子,白白淨淨,襯衫一塵不染,像是從照片裏走出來的。
不愧是退伍人家,底子厚、氣派也不一樣。
覃七月一向會察言觀色,見她眼神微動,立刻笑着打了個圓場:
“哪有啊,他可調皮得很,一天到晚上躥下跳,一點也不乖。哪像你兒子這麼活潑可愛。”
小男孩聽得樂呵呵的,腳下一蹦,主動跑上前:“我叫廖耀祖,你叫什麼名字?”
“沈軒。”沈軒淡淡地答了一句,眼角餘光瞥見對方鼻尖那坨快要掉下來的鼻涕,小劍眉微微皺起,連呼吸都輕了兩分。
覃七月假裝沒看見,順勢岔開話題:“嫂子,你這是要去買東西啊?”
“是啊。”廖大媳婦笑着點頭,“今天勐侖那邊趕集,有人挑擔回來賣菜、賣豬肉,我想着趁早去買點。”
“那太巧了,我也正打算去買點東西,咱們一起走吧。”覃七月笑盈盈地說,聲音輕柔得體。
“行呀。”廖大媳婦爽快答應。
她昨兒就覺得這姑娘長得水靈,今日一說話,更覺順眼。
*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果然,有了孩子的女人,話題永遠聊不完。
廖大媳婦性子爽朗,說話也沒架子。
從孩子、口糧聊到曬膠的工分,又忍不住教覃七月一些“生存經驗”。
“前面那片榕樹就是小圩場,”她抬手一指,“供銷社在那邊,隔着個曬場。”
“有人挑擔回來就地擺攤賣,什麼都有——菜葉、紅薯、雞蛋、鹹魚、白布、皂角粉。”
“哦,那可真方便。”覃七月應着,語氣裏帶着真心的驚喜。
“圩場買菜不用票,用錢就行。”
廖大媳婦笑着補充:“要是買肥皂、布料,那得去供銷社,沒票人家不賣。你要買肉,得趁早,晚了連豬骨頭都沒了。”
“真有講究。”覃七月笑道。
兩人邊走邊聊着,兩個孩子走在前頭,不多時,他們就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片簡陋的“圩場”——
名義上是副食品調劑點。
其實就是半公開的黑市——農民挑擔來賣點自家菜、雞蛋、豬肉,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幾棵大榕樹下,擺着用木板和鐵皮拼的簡易攤位,幾個女人正蹲在竹筐邊賣菜、切豬肉,旁邊還有男人挑着擔子在吆喝——
“鮮雞蛋——新鮮的蛋——”
“紅薯葉五分錢一捆——”
因爲要買的東西不同,兩個人各自帶着孩子分開逛。
這個小圩雖不大,比不上廣城那邊的黑市熱鬧,可吃穿用的東西,基本都能湊齊。
覃七月身上只有十塊錢,也沒打算真買什麼,牽着孩子在攤位間轉了兩圈。
找了個榕樹下的陰涼地,讓沈軒坐着等,自己繼續裝模作樣地挑東西。
她低頭看着攤上那幾袋本地種子,隨口問價。
攤主笑呵呵地說:“這是黃豆、木薯苗,還有芋頭種,咱這兒種得好,產量高。”
覃七月挑了點黃豆和木薯苗,打算回去種在空間裏。
黃豆好養活,榨油、煮湯、燉肉都能用,營養還高。
其他的東西,她空間裏早備好了,不缺。
轉到另一攤,她又看見一袋鹽巴,粗顆粒、灰白帶潮,像是曬出來的土鹽。
——做飯的人都知道,鹽是最容易見底的東西,不管燉湯炒菜都離不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買了五斤,反正鹽放再久也壞不了。
圩場盡頭還吊着幾只野味——山雞、野兔、竹鼠。
覃七月挑了只半大的野山雞,又順手買了點幹枸杞,打算給沈時年補補身子。
她心裏想着沈時年可能大半年沒回家,沒喝靈泉水,身子都不行了。
因爲,他昨晚又沒碰她!
正常男人對愛人香噴噴軟綿綿的身子可以說毫無抵抗力!
別說多久不碰老婆,幾天就受不了了。
男的都是下半身動物。
何況沈時年那麼重欲的人,沒碰她,肯定是那裏出了問題。
*
買完雞,等廖大媳婦帶着兒子走遠,覃七月才趁沒人,鑽進圩場後那片矮竹林裏。
幾分鍾後,她出來時,行李袋已經鼓鼓的。
袋子裏裝着米、面、豬肉、蔬菜、調料、香皂、火柴……
全是她剛從空間裏“挪”出來的。
太沉了,她幹脆又從空間裏拿出那輛舊小拉車——
那是當年她還在沈家當保姆時,沈家大哥特意給她做的買菜車。
把麻袋往上一放,野山雞綁在鐵架上,拉着走,比提着省力多了。
沈軒看到她過來時,眼睛睜得圓圓的。
那麻袋鼓得像剛分完糧一樣,但他什麼也沒問,只乖乖伸手幫她推車。
*
母子倆一前一後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了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