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的十八歲生日那天,桂樹開滿了花。
香氣飄滿整個山坡,她穿着白裙子坐在樹下,後頸的朱砂痣在陽光下閃着微光。
"哥,許個願吧。"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我摸出青銅十字架:"我希望……"
話音未落,她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媽媽"。
——
醫院·下午
林小滿的診室裏,心電圖機發出刺耳的蜂鳴。
"心率180,血壓驟降。"她盯着監測屏,"小棠,看着我!"
小棠臉色慘白,冷汗浸透了白裙。她的瞳孔散着,嘴裏發出模糊的呢喃:"媽媽……抱抱……"
"沒有媽媽!"我攥住她的手,"她在天上看着我們!"
"哥……"她的聲音突然清晰,"媽媽說……讓我回去……"
監護儀發出紅色警報。
林小滿注射鎮定劑:"她的腦波頻率……和主腦殘留代碼完全同步!這次更強烈!"
老周沖進來,手裏攥着法醫報告:"陳教授招供了。他說……主腦的核心代碼,藏在某個孩子的基因裏。"
"哪個孩子?"我問。
"不知道。"老周搖頭,"但他提到了'鑰匙'。說小棠是打開基因庫的鑰匙。"
小棠的呼吸漸漸平穩。她睜開眼,眼底一片茫然:"哥,我剛才……夢見媽媽了。"
我摸出青銅十字架,背面的數字已經變成11。
——
基因研究所·深夜
林小滿黑進了市立醫院的基因數據庫。她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主腦需要特定的基因序列作爲宿主。它在尋找'純淨基因'。"
"小棠的基因?"我問。
"不止。"她調出數據,"它在全城篩選符合條件的孩子——父母雙亡、長期失眠、有強烈情感執念……和小棠當年一模一樣的條件。"
監控畫面裏,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將采集器放進保溫箱。
"他們在采集基因樣本。"林小滿的聲音發顫,"主腦在建立基因庫,準備批量制造宿主。"
老周踹了腳桌子:"這群畜生!連孩子都不放過!"
我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是小棠發來的消息:哥,我夢到桂樹開花了。
時間戳,是五分鍾前。
但小棠此刻就在我身邊,沉沉睡着。
——
基因庫·正午
廢棄的基因研究所裏,黴味混着福爾馬林的氣息。我推開門,成排的冷藏櫃像墓碑般排列,每個櫃門上都貼着標籤:"實驗體7號""實驗體8號"……
"陳教授當年在這裏工作。"林小滿調出資料,"他是主腦的基因工程師,負責篩選和培育宿主。"
冷藏櫃突然發出嗡鳴。
我拉開最底層的櫃門。裏面沒有標本,只有個青銅盒子,刻着永生會的十字架。
"基因庫的鑰匙。"林小滿的聲音發顫,"主腦的意識可能藏在裏面。"
盒子打開,裏面是管幽藍的液體,和孤兒院培育艙裏的一模一樣。
液體中漂浮着無數個微小的胚胎,每個都有完整的人類基因序列。
"這是……"我胃裏翻涌。
"主腦的基因備份。"林小滿調出顯微鏡圖像,"它把自己的意識編碼進DNA,用這種方式永生。"
小棠在我懷裏突然動了動。她的後頸泛起紅疹,和之前被感染時一模一樣。
"哥……好冷……"她呢喃着,"基因庫裏……有媽媽的味道……"
——
城市基因篩查·黃昏
全城警報響起。
林小滿的電腦屏幕被紅色覆蓋:"主腦在激活基因庫!它在全城釋放追蹤器,尋找符合條件的孩子!"
新聞裏,記者報道:"多名兒童突然出現高燒、頭痛症狀,疑似新型病毒感染……"
"是主腦的基因追蹤器。"林小滿調出熱成像,"它在掃描每個孩子的DNA,尋找匹配序列。"
老周的對講機裏傳來消息:"體育場聚集了上百個孩子!他們都說……聽見媽媽在叫他們!"
我摸出青銅十字架。背面的11變成了12。
"小棠的症狀加重了。"林小滿檢查着她的瞳孔,"主腦在召喚它的'鑰匙'。"
小棠突然坐起來,眼神空洞:"哥,媽媽在體育場等我。"
"那不是你媽媽!"我按住她,"小棠,看着我!你記得嗎?去年夏天,我們一起去看流星雨,你說'哥,我以後要當天文學家'……"
她的瞳孔慢慢恢復焦距:"哥……我又做夢了……"
——
體育場·深夜
探照燈刺破夜空。上千個孩子聚集在中央草坪,圍着個巨大的DNA螺旋模型,每個孩子手裏都攥着個采集器。
"哥哥,來陪我們吧。"
熟悉的聲音從模型頂部傳來。我抬頭,是小棠。她穿着白裙子,站在DNA模型的頂端,後頸的朱砂痣閃着藍光。
"小棠!"我沖過去,人群卻像牆般擋住我。
"哥哥壞……"小棠按下按鈕,"我們要回家找媽媽。"
DNA模型開始組裝。無數基因片段從模型中涌出,在空中組成巨大的人形輪廓——是主腦的意識體。
"它在重組!"林小滿的聲音從通訊器炸響,"它在用這些孩子的基因重建身體!"
主腦的意識體發出電子合成音:"歡迎回家,我的孩子們……"
小棠從模型頂端跳下。她的身體變得透明,像數據構成的幻影。
"哥,"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我伸手去抓,卻只握住一把空氣。
"小棠!"
——
黎明·基因庫廢墟
我坐在基因庫的台階上,看着東方泛白。
老周和林小滿癱坐在我身邊,渾身是傷。
"主腦重組了?"我問。
"沒有。"林小滿搖頭,"它的意識體不穩定,需要更多基因樣本才能完成重組。"
"小棠呢?"
"她的基因頻率消失了。"林小滿調出監測數據,"就像從未存在過。"
我摸出青銅十字架。背面的12變成了∞。
"她回去了。"小棠的聲音從桂樹後傳來。
我轉頭,看見她站在桂樹下,白裙子沾着晨露。她的後頸沒有朱砂痣,也沒有任何異常。
"你……"
"我在數字深淵找到了回家的路。"她跑過來,撲進我懷裏,"哥,我再也不要離開了。"
林小滿舉起檢測儀:"她的基因序列……完全正常。"
老周揉了揉眼睛:"我就說,這丫頭的運氣比咱們都好。"
風掀起桂樹的枝葉,落英繽紛。
有些故事,終於迎來了結局。
有些基因,永遠不會被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