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時,林繡的眼皮像是粘了膠水,費了好大勁才掀開條縫。特護病房裏拉着厚厚的窗簾,只有床頭那盞小夜燈亮着,昏黃的光打在天花板上,映出片模糊的光暈。她想撐着坐起來,渾身卻酸得像散了架,尤其是右手,纏着的繃帶裏隱隱傳來刺痛,像是有針在慢慢扎。

“別動。”角落裏傳來陸沉的聲音,帶着點沙啞。林繡轉頭,看見他靠在牆上,西裝皺巴巴的,領口還沾着點灰,下巴上冒出的青茬又密又硬,眼下是兩道烏青——瞧着像是熬了好幾個通宵。

“我睡了多久?”林繡開口,嗓子幹得像被砂紙磨過,聲音啞得厲害。

“三天。”陸沉走過來,倒了杯溫水遞到她嘴邊,指尖碰到她的嘴唇,帶着點涼意,“醫生說你靈力透支得太厲害,得好好養着,不能急。”

林繡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溫水滑過喉嚨,才稍微舒服些。她放下杯子,目光在病房裏掃了一圈,沒看到其他人,心不由得提了起來:“蘇三爺呢?”

陸沉臉上的線條一下子繃緊了,眼神沉得像深潭:“跑了。我們追到寨子後山,他敲了備用人皮鼓,召出來更多傀儡,黑壓壓的一片,根本殺不盡。陳局長怕再死人,下令撤了。”

林繡攥緊了杯子,玻璃壁上的涼意透過掌心傳過來,卻壓不住心裏的火:“那《天工譜》...”

“在你這兒。”陸沉抬手指了指她胸前,那裏別着個繡繃形狀的玉佩,是奶奶留的。林繡摸過去,玉佩溫溫的,貼在皮膚上很舒服,透過玉質能看到裏面有團微光在緩緩轉,是完整的星圖。可她仔細看了又看,卻沒找到奶奶的虛影。

“她...她說我做到了...”林繡的聲音發顫,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陸沉在床邊坐下,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陳局長說,星圖是打開繡魂深處的鑰匙,但開門得有三把鑰匙——血、魂、骨。你已經過了血祭和魂祭,可這骨祭...”他頓住,喉結動了動,“有點復雜。”

林繡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爺爺那截裝在木盒裏的指骨,胃裏一陣翻騰:“是不是...要用到至親的骨頭?”

陸沉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摸出個牛皮紙信封,遞過來:“奶奶的遺物裏,有封信,是給你的。”

信封上沒有字,只在封口處繡了個小小的海棠花,是奶奶最拿手的花樣。林繡拆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紙,上面是奶奶熟悉的字跡,一筆一劃都透着溫柔,可寫的內容卻像塊冰,瞬間凍住了她的血液:

“繡繡,當你看到這信時,許是已經集齊了《天工譜》。但這不是結束,是真正考驗的開始。靈繡這門手藝,代價是命。每一針下去,都在耗你的魂魄。奶奶能活這麼久,是用了秘法封了記憶——每繡成一幅,就忘了一段人生,像張白紙似的從頭活。

骨祭要的不是旁人的骨頭,是我的。你爺爺當年爲護我,被盜魂派害死,骨頭早化成灰了。我留給你的那截指骨,是我自己的。奶奶早做好了準備,要用最後這點力氣,給你鋪條路。

孩子,別怕。守繡人的本分,就是守護。用我的骨頭,完成骨祭吧。這樣,咱祖孫倆就能永遠在一塊兒了——在那繡魂空間裏,再也不分開。”

信紙從指縫間滑下去,“飄”地落在床單上。林繡盯着那幾行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砸在被子上,暈開一小片一小片的溼痕。

“奶奶...”她哽咽着,話都說不完整。

陸沉伸出手,輕輕把她攬進懷裏。他的懷抱很寬,帶着點淡淡的硝煙味,卻奇異地讓人安心。“陳局長說,骨祭得在月圓夜做。今天是初一,還有十五天。”

林繡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她擦幹眼淚,抬起頭時,眼裏的迷茫不見了,只剩下一股子倔勁:“那就準備吧。我要救奶奶,不管要我做什麼。”

非遺局的地下三層,比林繡想象中要熱鬧。穿過兩道厚重的鐵門,撲面而來的是機器的嗡鳴,還有股淡淡的金屬味。情報部的人都穿着深藍色的制服,手裏拿着平板電腦,在一排排屏幕前忙碌着。牆上掛滿了監控畫面,蘇州繡坊街的青石板路、故宮文物修復院的工作台、長沙湘繡店裏的紅燈籠...甚至連苗疆蠱寨那片黑黢黢的林子,都在屏幕上實時跳動着。

“我們在全國重要的非遺傳承地,都布了監控。”情報部長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說話語速很快,“蘇三爺雖說跑了,但他的目標明得很——集齊所有非遺手藝,復活他那早死的媳婦。我們得搶在他前頭。”

林繡的目光黏在苗疆蠱寨的畫面上,那裏的篝火還在燒,像幾顆鬼火:“他現在在哪?”

“線報說,去成都了。”陸沉站在她身邊,手裏拿着份文件,“蜀繡的老家。那裏藏着件要緊東西——你爺爺生前最後繡的《千裏江山圖》繡卷。”

林繡的瞳孔猛地一縮:“《千裏江山圖》?那不是在故宮裏嗎?”

“那是真跡。”情報部長推了推眼鏡,調出一張圖片,屏幕上出現幅繡卷,青山綠水,亭台樓閣,和她在課本裏見過的《千裏江山圖》幾乎一模一樣,“你爺爺當年受故宮委托,仿繡了一幅,針腳、配色,連絹布的年份都做得分毫不差。可他剛繡完最後一針,盜魂派就殺過來了,繡卷被搶走,至今沒找回來。我們猜,蘇三爺想用這繡卷布個陣,能增強魂線的力道。”

林繡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不能讓他得逞。”

“所以陳局長定了計劃。”陸沉合上文件,“你、我,還有行動部的幾個好手,明天一早就飛成都。情報部會實時給咱們報信,技術部也準備了新家夥。”

“什麼新家夥?”林繡好奇地問。

陸沉從桌上拿起個銀色的耳機,樣式很精巧:“這個能翻譯亡魂的話。還有這個——”他又拿起個黑色手環,上面有個小小的顯示屏,“能測靈力波動,防傀儡偷襲。最關鍵的是...”他壓低聲音,拉着林繡走到個嵌在牆裏的保險箱前,輸入密碼,“咔噠”一聲,箱門彈開了。

裏面躺着把槍,看着有些年頭了,槍身刻滿了靈繡的紋樣,纏枝蓮繞着槍托,一直蔓延到槍管,在槍口處匯成朵小小的海棠。槍管泛着冷光,像是用某種特殊的金屬做的。

“這是...”林繡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骨梭槍。”陸沉的聲音很輕,“用你爺爺的腿骨做的,能射出魂線碎片,不管是活人還是傀儡,挨一下都受不了。”

林繡的臉“唰”地白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用爺爺的骨頭做武器...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心口發悶。

“這是他的意思。”陸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聲說,“他生前跟陳局長說過,要是哪天能爲護着這些老手藝出力,就算把他拆了做武器,也樂意。”

林繡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槍身。出乎意料的是,槍身並不涼,反而帶着點溫溫的感覺,沉甸甸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裏面沉睡着。她慢慢握緊槍,突然聽見個熟悉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繡繡...”

她猛地抬起頭,四下裏都是忙碌的情報部人員,沒人叫她。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更清晰些,是爺爺的聲音!

“是槍在動。”陸沉指了指槍身,那裏的海棠花紋樣正在微微發亮,“技術部說,高級的靈繡武器會認主。你爺爺的魂魄封在裏面,他...想跟你說說話。”

林繡把槍貼在耳邊,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爺爺...”

“孩子...”爺爺的聲音帶着點雜音,像是隔着層水,卻異常溫暖,“別怕。守繡人的路,從來就不好走。但你得記住,你下的每一針,都是在護着這些老東西,護着那些快被忘了的記憶。這比啥都重要。”

林繡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重重地點頭:“我知道了,爺爺。我會把這事兒做好。”

第二天一早,成都雙流機場的出口處,林繡裹緊了外套。成都的空氣潮乎乎的,帶着點水汽,跟蘇州的幹冷不一樣,像是有只無形的手,輕輕往人骨頭縫裏鑽。她看着出口處廣告牌上的川劇變臉,花花綠綠的臉譜在燈光下閃,突然覺得有點不真實——幾天前,她還在蘇州的繡坊街裏直播,教網友們繡海棠花,現在卻背着把用爺爺骨頭做的槍,要去跟一個能操控傀儡的瘋子拼命。

“行動部的人已經在外面等着了。”陸沉拎着兩個行李箱,大步走在前面,“先去酒店落腳,下午跟當地的蜀繡傳承人接頭。”

他們坐上輛黑色SUV,車子平穩地往市區開。林繡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的街景。成都比蘇州熱鬧,路邊的茶館裏坐滿了人,蓋碗茶的蓋子“叮叮當當”響,麻將牌的碰撞聲隔着車窗都能聽見。小販推着車叫賣,糖畫的糖漿在鐵板上拉出金絲,面人的顏色亮得晃眼。

“這裏...”林繡輕聲說,“跟我想的不一樣。”她總以爲非遺傳承地該是安安靜靜的,像蘇州的繡坊街那樣,連說話都得壓低聲音。

“非遺不是擱在博物館裏的擺設。”陸沉看着窗外掠過的竹編燈籠,“它活在日子裏。蜀繡的被面、川劇的臉譜、竹編的簸箕...都是成都人的日子。”

司機突然猛地一腳刹車,林繡的身子往前一沖,差點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多虧陸沉伸手攔了她一把。“怎麼了?”

司機指着前方路口,聲音發顫:“那...那女人不對勁!”

林繡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路口站着個穿旗袍的女人,身段苗條,背影瞧着挺好看。可等她慢慢轉過身,林繡的頭皮一下子就麻了——那女人的皮膚是青灰色的,像泡了水的木頭,眼睛裏沒有黑眼珠,全是白的,手裏還捏着根銀閃閃的線,正慢慢往車子這邊甩過來。

是傀儡!

“小心!”陸沉大喊一聲,拽着林繡往旁邊躲。

傀儡甩出的魂線“啪”地纏在SUV的車輪上,銀線瞬間收緊,輪胎發出“嘎吱”的慘叫,像是要被勒爆。車子開始打滑,朝着路邊的糖畫攤撞過去,攤主嚇得抱着糖畫鍋就跑。

林繡的心跳得像擂鼓,她摸出骨梭槍,腦子裏飛快地轉着。硬拼肯定不行,她的靈力還沒恢復。突然,她想起奶奶教過的“時間裂縫”,能讓時間暫時變慢。

“以血爲引,以魂爲線——靈繡·時間裂縫!”她咬破舌尖,把血噴在槍身上。

周圍的景象一下子慢了下來。傀儡甩過來的魂線在空中緩緩移動,像條慢動作的蛇;路邊小販的驚叫聲被拉得很長,變成奇怪的嗡嗡聲;甚至連風吹動樹葉的樣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林繡趁機側身躲開魂線,同時扣動骨梭槍的扳機,瞄準傀儡的胸口。

靈力子彈“嗖”地射出去,在慢鏡頭裏像顆流星,精準地打在傀儡的心髒位置。傀儡的動作猛地一頓,青灰色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裏面的稻草,“噗”地一聲,化作團黑煙,散了。

時間“唰”地恢復了正常,周圍的驚叫聲、刹車聲一下子涌進耳朵。SUV停在路邊,離糖畫攤只有幾厘米遠,攤主癱坐在地上,嚇得臉色慘白。後面跟着的幾輛行動部的車沖了上來,隊員們舉着槍圍過來,警惕地看着四周。

“怎麼回事?”行動隊長跑過來,臉色凝重。

“是蘇三爺的先遣隊。”陸沉檢查着地上的黑煙殘留,“他們比咱們到得早,已經在城裏放傀儡了。”

林繡握緊骨梭槍,槍身的溫度又升高了些,爺爺的聲音在她腦海裏輕輕說:“來了。”

她抬頭看向成都熱鬧的街頭,陽光正好,茶館裏的笑聲、小販的吆喝聲、孩子們的嬉鬧聲,交織在一起,像首鮮活的歌。她知道,爲了護住這些聲音裏的煙火氣,護住那些藏在一針一線裏的傳承,接下來的仗,必須打贏。

車子重新啓動,往酒店的方向開去。林繡望着窗外,心裏清楚——真正的暗涌,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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