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終於,他篩選整理出幾條可能相關的信息: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夏,京師夜現“赤星貫空,尾曳流光,墜於西山之陰”。 欽天監上報爲“熒惑守心,主大凶”,建議皇帝下罪己詔。康熙震怒,駁回。後無大災發生。(林簡標注:疑似隕石或不明飛行物?)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冬,欽天監觀星台銅鑄渾天儀一夜之間表面凝結奇異冰晶,形如龍鱗,觸手不寒反溫,三日方消。 監正(記載模糊,可能爲紀理安或閔明我)稱此爲“祥瑞之兆”。康熙未置可否。(林簡標注:異常物理現象?)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內務府檔記載,宮闈秘庫曾短暫遺失一小盒“南洋所貢七彩琉璃珠”(疑爲玻璃彈珠),三日後於通惠河畔一荒廢道觀神像座下尋回。 追查無果。(林簡標注:失竊?還是異常傳送?)

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直隸總督密奏,轄下某縣有鄉民呈獻一“奇鐵”,堅硬無比,非金非石,上有奇異紋路(描述類似電路板?)。 東西送入京後下落不明,據傳由欽天監收存研究。(林簡標注:最接近“異物”描述!)

林簡將這些信息連同之前那段關於監正任期存疑的文字,快速復制粘貼到一個新建的文檔裏。他來不及排版,也顧不上措辭是否會被康熙理解(只能賭他能看懂簡體字和白話文),只求在電腦爆炸前把東西發出去!

文檔準備好。他再次看向屏幕。康熙的書房畫面依舊穩定,那只手也沒有再出現,但林簡能感覺到,那無形的目光正穿透時空,冰冷地注視着他。

他咬緊牙關,選中整個文檔內容,光標移動到那個依舊顯示着矮幾和“影鑑”石墩的畫面窗口,嚐試着……拖拽!

沒有反應。

復制,粘貼?他嚐試着按Ctrl+V。

奇跡發生了!

文檔裏的文字內容,瞬間如同瀑布般,“流”進了屏幕裏的那個世界!它們沒有出現在書案或矮幾上,而是如同虛幻的光影,直接懸浮、顯現在那個“影鑑”石墩光滑如鏡的表面上!一行行簡體字在白話文,在古樸的石墩表面流淌、定格!

成功了!信息傳遞成功了!

林簡狂喜!他成功了!

然而,喜悅只持續了不到一秒!

就在文字信息完全傳遞過去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台早已不堪重負的MacBook Pro,屏幕猛地爆發出刺眼欲盲的強光!仿佛內部有一個小太陽被點燃!緊接着,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焦臭味猛地爆發出來!

“噼啪——滋啦——!”

刺耳的電流爆裂聲如同死神的尖嘯,從筆記本內部炸響!屏幕瞬間變成一片刺眼的慘白,隨即徹底熄滅,化爲一片死寂的漆黑!一股濃烈的黑煙,混雜着刺鼻的塑料和電路板燒焦的氣味,從散熱孔和鍵盤縫隙裏滾滾涌出!

“着火了!”林簡魂飛魄散,再也顧不上其他,猛地抓起桌上半杯隔夜的涼水,狠狠潑向冒煙的筆記本!

“嗤——!”

一聲刺耳的蒸汽聲響,黑煙更濃了。電腦發出一陣垂死的抽搐,徹底沒了聲息。焦黑的液體從鍵盤縫隙裏滲了出來,滴落在桌面上。

房間裏彌漫着濃重刺鼻的焦糊味。林簡癱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大口喘着粗氣,心有餘悸地看着桌上那台徹底報廢、冒着殘煙的黑色“磚塊”,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巨大的恐懼感交織在一起。

任務……完成了嗎?康熙看到了嗎?

他最後的“報告”……能換來生機嗎?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紙張摩擦的聲音響起。

林簡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看向書桌。

只見在那台冒着殘煙的、滾燙的電腦殘骸旁邊,一張新的、邊緣帶着一絲焦痕的紙條,靜靜地躺在那裏。

仿佛是從地獄的餘燼裏,遞出來的最後通牒。

濃烈刺鼻的焦糊味如同實質的幕布,沉沉地壓在狹小的房間裏。林簡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牆壁,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着灼燒感。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尚未褪去,更深的恐懼已如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書桌上。

那台曾經連接古今的“幽靈”MacBook,此刻已徹底化爲一堆醜陋的殘骸。銀灰色的外殼扭曲變形,多處被高溫熔穿,露出裏面焦黑碳化的電路板和元器件。刺鼻的黑煙仍在從散熱孔和鍵盤縫隙中絲絲縷縷地冒出,混雜着塑料和金屬燒熔後的怪異氣味。幾滴粘稠焦黑的液體(可能是融化的電容或絕緣層)從鍵盤縫隙滲出,在桌面上凝固成醜陋的斑點。

而就在這片狼藉的餘燼旁邊,在那滾燙的、冒着殘煙的電腦殘骸邊緣,一張小小的紙條,靜靜地躺着。

它仿佛是從地獄的火焰中幸存下來,邊緣帶着明顯的焦黃卷曲痕跡,甚至能聞到一絲紙張被燎烤過的微焦氣味。它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那裏,像一句無聲的嘲諷,又像一道來自深淵的催命符。

康熙的回應!

林簡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他最後的“報告”——那些拼湊起來的、關於欽天監監正任期模糊和異常事件的資料——康熙看到了嗎?他信了嗎?這紙條裏,是赦免?還是……誅殺令?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林簡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膝蓋的疼痛,踉蹌着撲到桌前。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避開滾燙的電腦外殼,用指甲極其輕、極其快地捏住了那張焦痕紙條的邊緣,猛地抽了回來!

入手微溫,帶着餘燼的灼熱感。

他展開紙條。字跡不再是康熙那特有的雍容或凌厲的書法,而是變得極其潦草、扭曲,仿佛是在巨大的痛苦、極致的倉促或者某種強烈的幹擾下書寫而成。墨跡深淺不一,多處筆畫中斷、顫抖,甚至有些字跡被濺落的墨點或某種深色的污漬(像幹涸的血跡?)所模糊。

紙條上的內容更是讓林簡渾身冰涼:

“爾所報…甚好…監正…非人…其名…莫…測…” (字跡扭曲中斷)

“通玄…院…乃…邪窟…以…生靈…祭…維…系…時…隙…” (墨點飛濺)

“其…人…擅…操…弄…五…行…尤…精…水…法…” (字跡愈發顫抖)

“朕…遣…影…衛…然…通…道…將…潰…” (筆畫幾乎斷裂)

“謹…記…勿…近…水…其…人…必…借…水…尋…爾…” (最後幾字力透紙背,帶着強烈的警告意味)

“速…毀…此…物…殘…骸…斷…其…溯…源…之…徑…” (最後幾個字幾乎無法辨認)

“…自…求…多…福…” (最後四個字墨跡極淡,仿佛書寫者已力竭)

沒有落款,沒有印章。只有一片觸目驚心的潦草和那令人心悸的污漬。

然而,林簡卻從這斷斷續續、字字泣血般的文字中,讀出了遠超之前任何聖旨的恐怖信息!

監正非人! 康熙確認了監正有問題,甚至可能不是人類(“非人”)!名字無法探測(“莫測”)!

通玄院是邪窟! 它以生靈祭祀來維系時空通道(“時隙”)的穩定!這解釋了通道的存在代價,血腥而邪惡!

術士精通水法! 那個掌控通玄院的術士(監正),擅長操控五行之力,尤其是水!康熙發出了最嚴厲的警告:勿近水! 對方能借用水來追蹤他!

康熙派出影衛但通道將崩潰! 康熙試圖派人(影衛)處理,但顯然遇到了巨大阻礙,而且通道即將徹底崩潰(可能因爲電腦的毀滅)!

終極命令:毀屍滅跡! 要求林簡立刻銷毀電腦殘骸,斷絕對方通過殘骸溯源找到他的路徑!

絕望的告別:“自求多福”! 這是康熙隔着即將崩潰的通道,傳遞出的最後、也是最絕望的訊息——他無法再提供任何庇護,林簡只能靠自己!

“生靈祭祀…水法追蹤…毀掉殘骸…” 林簡喃喃自語,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骨髓。他猛地看向桌上那堆還在冒煙的電腦殘骸,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廚房的方向——水龍頭!還有衛生間!甚至窗外陰沉的天空,都預示着可能下雨!

“勿近水!” 康熙的警告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

恐懼瞬間化爲行動力!林簡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沖向廚房!不是去開水龍頭,而是抓起放在案板上的厚實隔熱手套(上次烤紅薯買的),又沖回書房!

他戴上手套,不顧滾燙,一把抓起那台還在微微發熱、散發着刺鼻氣味的電腦殘骸!沉甸甸的,像一塊燒焦的磚頭。

“毀掉…毀掉…” 他抱着殘骸,在狹小的房間裏團團轉。怎麼毀?砸碎?埋掉?扔進河裏?——不行!不能靠近水!康熙的警告絕對有道理!那個能操控水法的恐怖術士,很可能已經通過之前的連接,捕捉到了他的一絲氣息!水,就是對方追蹤的媒介和武器!

火!只有用火!徹底燒成灰燼!一點痕跡都不留!

林簡的目光掃過客廳。不行,在家裏燒,煙霧太大,而且全是易燃物!他需要一個空曠、遠離水源、能快速焚燒的地方!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陽台!

老舊的出租屋陽台是半封閉的,堆着一些雜物和一個廢棄的舊鐵皮桶,以前房東用來放花土的。就是它了!

林簡抱着滾燙的殘骸,沖到陽台。幸好是白天,樓下沒什麼人。他手忙腳亂地把桶裏的雜物(幾個破花盆和一些枯枝爛葉)倒騰出來,將電腦殘骸狠狠扔進桶底!又沖回客廳,把散落在地上的、印着油墨字的A4紙(包括康熙那張寫着“通玄院”信息的宣紙!)、還有那個裝着田黃印璽的紙巾包,統統抓起來!宣紙和紙巾都是易燃物!印璽……他猶豫了零點一秒,想到康熙“自求多福”的留言,一咬牙,將紙巾包也扔進了鐵桶——印璽是石頭,燒不壞!但包着它的紙巾必須毀掉!

做完這一切,他沖進廚房,找到一小瓶用來點酒精爐的液體燃料(高度酒精),又翻出一盒火柴。

回到陽台,他深吸一口氣,擰開燃料瓶蓋,將刺鼻的液體酒精一股腦地澆在鐵桶裏的電腦殘骸和紙張上!然後,他劃燃火柴,手指因爲緊張而顫抖,火苗幾次差點熄滅。

“嗤啦——!”

火焰猛地騰起!藍色的火苗瞬間吞噬了酒精,隨即舔舐上焦黑的電腦殘骸和那些紙張!濃烈的黑煙夾雜着刺鼻的塑料燃燒氣味沖天而起!火光映照着林簡蒼白的臉,他死死盯着鐵桶,看着火焰貪婪地吞噬着那堆連接着噩夢的殘骸。

康熙的宣紙最先化爲飛灰。接着是那些打印着資料的A4紙。電腦殘骸在高溫下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外殼進一步扭曲變形,焦黑的部分開始剝落。

就在火焰燒得最旺,電腦主板上一塊最大的黑色芯片在高溫中開始軟化、變形時——

“噗!”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氣泡破裂的聲音,從火焰中心響起!

緊接着,一道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帶着不祥暗紅色的光芒,猛地從燒融的芯片位置一閃而逝!那光芒極其短暫,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和邪異感,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窺視!

林簡渾身汗毛倒豎!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惡寒瞬間席卷全身!他感覺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冰冷的眼睛,在剛才那一瞬間,穿透了火焰和時空,死死地盯住了他!

是那個術士!通玄院的術士!他感應到了!他在溯源!

“燒!快燒成灰!” 林簡心中的恐懼達到了頂點,他恨不得將整瓶燃料都倒進去!火焰更加猛烈地升騰,徹底淹沒了那暗紅光芒出現的位置。

濃煙滾滾,引得樓下有人開始張望叫喊。林簡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強忍着刺鼻的氣味和灼熱感,看着鐵桶裏的東西徹底化爲一片焦炭和灰燼,才用一根棍子將灰燼攪散,確認沒有任何完整的殘片留下。然後他迅速將滾燙的鐵桶拖到角落,用幾塊破木板蓋上。

做完這一切,他沖回客廳,反鎖上陽台門(雖然門鎖也被凌晨撞壞了,只能勉強卡住),又用破椅子頂住房門。他背靠着門板滑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劇烈的心跳和劫後餘生的虛脫。

灰燼處理了。電腦的痕跡抹除了。康熙的紙條和宣紙也燒了。

但那個感覺……那道暗紅的、冰冷的窺視感……卻如同附骨之蛆,牢牢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他顫抖着手,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那方田黃印璽。溫潤的玉石觸感傳來,帶着一絲安撫人心的力量。印璽完好無損,只是包裹它的紙巾早已化爲灰燼。

“體元主人”四個篆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沉靜而深邃。這是康熙御賜之物,是連接,是信物,也是唯一的“護身符”?

康熙的警告再次浮現:“勿近水…其人必借水尋爾…”

林簡猛地想起什麼,掙扎着爬起來,沖進衛生間!他死死盯着洗手池的水龍頭,又看看馬桶水箱,最後目光落在淋浴的花灑上。每一個與水有關的器具,此刻都散發着危險的氣息。他擰緊了所有水龍頭,關掉了馬桶水箱的進水閥,甚至用毛巾死死塞住了洗手池的下水口!做完這一切,他才稍微鬆了口氣,但心中的警鈴從未停止。

他回到一片狼藉的客廳,看着地上散落的書籍和外賣袋子(凌晨那份皮蛋瘦肉粥早就涼透了),看着被撞壞的門洞,看着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焦糊味……一種巨大的孤獨和絕望感攫住了他。

康熙的通道徹底斷了。最後的聯系是那張帶着血跡(?)和絕望的焦痕紙條。那個恐怖的、非人的術士盯上了他。他身懷價值連城的寶物,卻如同懷抱着一顆隨時引爆的炸彈。他不能靠近水,這意味着日常生活都成了巨大的挑戰!

下一步……該怎麼辦?坐以待斃?還是……

林簡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被他隨手扔在破沙發上的手機上。

手機!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

康熙的紙條裏提到了“影鑑”!那個能倒映出“通玄院”門匾的神秘石墩!康熙說它是“置於特定方位,方可映照‘通玄’之門”!

雖然電腦毀了,通道斷了,但……他還有手機!他還有攝像頭!

那個“影鑑”的影像,是客觀存在的!是在特定方位下,通過那個石墩表面反射出來的真實景象!那麼……如果他能在現實中,找到那個“特定方位”,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可能通過手機攝像頭,拍攝到“通玄院”的門?!

這個想法無比瘋狂,卻像黑暗中的唯一一絲微光,瞬間點燃了林簡幾乎熄滅的希望!

康熙要他調查通玄院,這或許是唯一可行的、也是唯一能自保的方向!只有了解敵人,才可能找到對抗的方法!否則,他永遠只能活在“勿近水”的恐懼陰影下,直到被那個精通水法的術士找到!

他猛地抓起手機,解鎖。屏幕亮起,時間顯示:2024年8月12日,下午2點17分。

他點開相機APP,前置攝像頭開啓,屏幕上出現自己那張蒼白、憔悴、額角還帶着淤青的臉。

“特定方位……” 林簡喃喃自語,大腦飛速運轉,回憶着康熙紙條上的信息。“影鑑…置於特定方位…映照通玄之門…”

康熙沒有說明具體的方位。但“通玄院”既然在紫禁城範圍內(倒影是古雅厚重的木門和匾額),那這個“特定方位”,必然也在紫禁城內!而且很可能是通玄院附近的一個秘密觀測點!

他需要一張地圖!一張詳細的、標注了所有建築細節的——紫禁城平面圖!

林簡的手指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在手機瀏覽器裏快速輸入:“高清 紫禁城 平面圖 康熙時期”。

頁面跳出大量結果。他點開一個學術機構發布的、標注極爲詳細的康熙朝紫禁城復原平面圖PDF文件。文件很大,加載緩慢。

他焦急地等待着,目光在房間裏無意識地掃過,仿佛那個“特定方位”會憑空出現在這破出租屋裏。忽然,他的視線定格在陽台方向——那個剛剛焚燒了電腦殘骸的角落,鐵桶還蓋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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