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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張老師剪了兩縷我們的頭發。
「你們放心,等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了,林先生他肯定會對你們負責的。他到底是你們的爸爸啊。」
妹妹一直低着頭,沒有應聲。
當爸爸和我們之間的聯系只能靠一張親子鑑定表來維持時,我們就已經成爲了一種負累。
我們好像一輩子都在做別人的負累。
媽媽的,奶奶的,馬上又將成爲爸爸的。
回到家,三姨正和行人聊得火熱。
「......不認她們?這倆孩子成績又好又懂事怎麼會不要呢?」
「誒,這不是還有個老太太嘛,他要是認肯定不能不管。」
「老太跟他們沒血緣,還渾身病,這認回去不是個大麻煩嗎?」
「......」
見我們回來,談話的聲音中止了,三姨只是看着我們,可憐地嘆息兩聲便走了。
我催促妹妹去換身幹衣服,麻利地替奶奶更換床墊。
換到一半,卻突然發現奶奶眼角的淚光。
「對不起啊,小鳥兒......奶奶拖累你們了。」
「不用管我這個老太婆,讓他把你們接回去就好......你把紙筆拿來,奶奶給你們寫個字據,不賴賬......」
「奶奶......你別聽他們瞎說,爸爸只是......」
我想解釋,卻哽咽着說不出口。
奶奶握着我的手,一如八年前將我們從垃圾堆裏撿回來時那樣溫涼。
我想不出安慰的話,只將臉頰挨在她的手背蹭了蹭。
可如果......如果我知道奶奶會因此自殺,我絕對不會選擇沉默。
......
是一個雨濛濛的早晨。
加急的親子鑑定結果沒兩天就出來了。
張老師興奮地拉着我去學校,說爸爸來了,正等着我呢。
可我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提起爸爸,我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那雙陌生防備的眼。
我渾渾噩噩地走到校長室,看到爸爸還沒來,竟然鬆了一口氣。
我忽地想到了奶奶,她今天特意拄着拐杖將我送到了門口。
臨別的那一眼,讓我想到了媽媽,準備離開我們的媽媽。
心跳越跳越快,是一種不正常地心慌。
「砰!」
辦公室的門被撞開,是三姨家跑得快的小兒子,他身後還站着風塵仆仆的爸爸。
「飛鳥,爸爸來接你和妹妹回家了。」
「飛鳥!你奶奶跳河了!」
他們的聲音同時響徹,仿佛兩股對立的力量要將我撕裂。
跳河......這個噩夢一般的詞語在八年後又一次出現。
暴鳴的耳鳴聲中,我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
意識消失前,我看見的是爸爸慌亂地想要接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