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完脈收回手,他的面色變得凝重。
果然,她身上隱藏着太多的謎團,這件事遠比想象中復雜。
目光再次落在神色微變的司理理身上,略作遲疑後,他終於開口:
“的確是蠱毒。”
其內在力量不容小覷,但目前正處於休眠狀態,暫無生命危險,至少三個月內無憂。
然而,一旦蠱蟲蘇醒,後果將不堪設想,痛苦難以言喻。
話語沉穩有力,字字珠璣。
聞此,司理理面色微變,眼神閃爍,緩緩闡述道:
“此乃子母噬心蠱,子蠱潛藏於經脈之中,卻能遍布全身,侵蝕五髒六腑。”
“它每半年蘇醒一次,發作時噬咬筋肉,痛入骨髓,唯有每隔半年服用特制解藥方能緩解。”
“最爲關鍵的是,子蠱所經歷的一切,母蠱皆能感知。
子蠱遇險,母蠱即警覺;
子蠱消亡,母蠱亦感知。”
言畢,她轉向蘇成,從袖中取出一精致小木盒置於桌上,取出內裏之物遞予他。
一瓶碧綠如玉的丹藥,晶瑩剔透,旁邊則是一張略顯陳舊的羊皮卷軸。
她輕托玉瓶,語態平靜:“先生的規矩,我自是明白。
我的狀況,怕是已無力回天。”
“此瓶通靈丹,乃中品靈藥,服下後,即便是凡俗一品修爲,亦能瞬間踏入先天金剛之境。”
通靈丹,中品!
蘇成目光一閃,此丹珍貴無比,能助人一躍成爲先天高手,其價值不言而喻。
而珍品通靈丹,更是遠超其上,堪比絕世武學。
但
對目前的蘇成而言,此寶尚無用武之地。
他僅是四品修爲,所習心法亦不過中品,暫無需求。
見蘇成對丹藥產生興趣,司理理隨即展開那張古老羊皮卷,其上繪有復雜圖案,乃是一幅藏寶圖。
“若先生仍覺不足,理理願再以此藏寶圖相贈。”
“藏寶圖?”
蘇成眼神微眯,示意她繼續。
“此乃我意外所得,曾引得武林人士激烈爭奪,甚至有指玄境強者因此喪命。
據傳,此乃一位陸地神仙所留遺跡。”
“陸地神仙?”蘇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面具下的神情不爲所動,此類傳說太過虛幻。
他轉而問道:“如此良機,你爲何不親自探尋?”
“若能得此傳承,你體內的蠱毒或許可解。”
他自信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子蠱,雖費些周章,卻非難事。
只是——他初時只當是一次簡單的救治,未曾想會卷入更大的漩渦。
珍品通靈丹雖誘人,但秉持天道酬勤之念的蘇成,不願輕易涉足這渾水。
察覺到蘇成的猶豫,司理理神色黯淡:
“先生之意,理理明了。
此圖殘缺,僅知線索指向大理,藏於‘琅嬛福地’。”
“在那廣闊之地尋得它,實屬不易。”
“若無足夠實力,即便尋得寶藏,在那些強者面前,我也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
“琅嬛福地?”
蘇成輕聲重復,面露訝異。
司理理一愣,索性將藏寶圖完全展開,指向一處古字標記:“就是這裏。”
蘇成一眼認出“琅嬛福地”四字,心跳加速。
難道,那裏便是傳承所在?
“此圖從何而來?”他認真問道。
司理理略作遲疑,如實相告:“源自姑蘇王家,消息泄露後,江湖動蕩。”
“我赴蘇州途中,恰逢混戰,僥幸得之。”
聞言,蘇成心中愈發激動。
“姑蘇王家?具體哪一支?”
她微愕,但仍答道:“慕容家遠親。
王家家主去世後,王夫人攜女依附於慕容家。”
“王夫人背景復雜,傳聞與一品堂關系密切,詳情不詳。”
聽她敘述,蘇成雖面色平靜,眼中卻難掩激動。
再次審視藏寶圖,目光熾熱。
“你體內的蠱蟲,我願意解除。”
蘇成淡然開口,司理理震驚不已,原以爲他會慎重考慮,未曾想如此爽快答應。
蘇成續道:“我能悄然幫你清除蠱毒,但作爲交換,你需要這張藏寶圖和那顆上等通靈丹。”
無論是對遺跡的好奇,還是姑蘇王家背後錯綜復雜的關聯,都足以讓他決定踏上征程。
即便此行無果,也不過白費力氣;
若真有所獲,則將是極其值得的冒險。
司理理聞言,滿心歡喜,不再質疑蘇成的能力。
早在他準確診斷蠱毒之時,她已對他深信不疑。
況且,她早已決定邀請蘇成,不惜一試。
“不過……”蘇成意味深長地看了司理理一眼。
“何事?”司理理心中一緊,生怕有變。
蘇成沉思片刻,終於開口:“爲了在不驚動母蟲的情況下治療你體內的蠱蟲,過程會比較復雜。
我的內力不足以獨立完成,必須結合藥物浸泡來控制子蟲。
期間,我需爲你施針,這意味着你不能着衣……”
“雖然目的是治病,但男女有別,若你有顧慮,可以拒絕,或者等我修爲提升後再考慮。”
事先說明,以免日後產生誤會。
在這個重視女子貞潔的時代,即便是出於隱秘身份而涉足風成,女子的名譽也至關重要,與男子的情況大不相同。
司理理聞言,神色恍惚,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在藥池中毫無遮掩,而蘇成在旁施針的畫面。
盡管身處風月之地,但她主要是爲了行事便利,真正與男子接觸的機會並不多。
眼前的情境,幾乎等同於失去清白。
面對自由與尊嚴的兩難選擇,司理理陷入了沉思。
蘇成提供了一個備選方案——待他達到先天境界再進行。
但就目前而言,他的修爲還遠遠不夠。
見司理理沉默,蘇成起身道:
“該說的我都已說明,你慢慢考慮,想通了隨時找我。”
世態不同,觀念各異,蘇成理解她的猶豫。
若是在現代社會,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然而,蘇成還未走出閣樓,司理理便低聲叫住了他:
“等等!”
蘇成停下腳步,望向內心掙扎的她。
她低下頭,最終下定了決心:
“我願意。”
長期的壓抑與失去自我的生活,她早已厭倦。
這一次,她選擇了自由。
蘇成應允,司理理隨即詢問治療的時間和周期。
他回答隨時可以進行,每隔三天一次,每次大約一個時辰,預計十次治療,一個月左右可完成。
“一個月嗎?”司理理低聲重復,神色堅定中帶着一絲猶豫,“我能看看你的真面目嗎?”
這個問題讓蘇成略感意外,但望着這位可憐的女子,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俊朗的面容。
司理理認真地注視着他,片刻後,蘇成戴好面具,詢問她是否滿意。
她點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隨後,司理理望向窗外的夜色:“如果先生方便,今晚就開始吧,我馬上讓人準備所需物品。”
蘇成原以爲她還需準備,對她的決定略感驚訝,但仍點頭同意。
他寫下藥材清單,要求準備浴桶和熱水,地點由她決定。
房間內氣氛微妙,司理理輕聲提議:“在房間裏吧。”說完,臉頰又紅了。
蘇成目光一凝,心中涌起波瀾。
眼前的女子美麗動人,令人心生憐愛。
然而,蘇成明白自己不能沖動,理智告誡他要保持冷靜。
離開明月樓時,已是深夜。
屋內,司理理穿戴整齊,目光停留在門口,盡管那人已不在,但他的身影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的臉頰上,一抹紅暈久久未散。
街道上,夜風輕拂,略微緩解了蘇成心中的煩悶。
司理理的美貌氣質,足以躋身絕色之列。
對年輕氣盛的他來說,今晚的考驗遠超身體上的疲憊。
心情尚未完全平復,一道寒光閃過,令他身形一頓。
伴隨着金屬碰撞聲,一把利刃貼上他的脖頸,寒意逼人。
“別動!”低沉的呵斥從背後傳來,暗處的人影在月光下顯現。
看清來人,蘇成渾身僵硬,冷汗涔涔。
灰衣挺拔,容顏絕美,酒窩淺笑卻透着寒意,氣勢高貴凜然。
徐渭熊終究還是出現了!
見她如此,她心中的疑慮煙消雲散。
她冷冷上前,扯下了蘇成的面具。
面具落下,露出他俊逸的臉龐。
這張臉,讓她眼底閃過熾熱,腦海中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就是這個人,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都永遠記得。
她的表情復雜,冷意中帶着嘲諷。
“蘇先生,真是好興致。
這麼晚了,和佳人共處一室,怎麼不留下來呢?”
舊敵重逢,熟悉的壓迫感如影隨形。
蘇成苦笑,雖然無奈,但此刻必須開口,哪怕只有一線生機。
“我說那件事跟我無關,你會信嗎?”
談及此事,他心中猶如一團亂麻,憋得難受。
初至這個世界,尚未來得及弄清楚狀況,就無端被那位女子“懲戒”了一番。
隨後融合了胡勇的記憶,本以爲是天降餡餅,卻不料是禍從天降,一路狼狽奔逃。
這半個多月的經歷,實在令人不堪回憶。
果然,徐渭熊一聽他的話,眼神瞬間轉冷,手上的力道猛然增加,手中的面具瞬間化爲粉末。
“你覺得,我會信你半句?”
蘇成滿心委屈,卻無從說起,只能咬牙道:“咱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講講道理?”
“你做了什麼,自己最清楚。”
“明明是你以內力制住了我,我當時有反抗嗎?有用嗎?”
“我……嗚嗚……”
“住嘴!”徐渭熊臉色大變,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片刻後,她迅速縮回手,連連後退。
緊接着,長劍出鞘,寒光一閃,落在他另一側的肩頭,聲音冷冽:“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取你首級。”
蘇成僵立當場,心中暗想:自己不過是個四品武者,何須如此大動幹戈?
但他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青鳥,頓時明白了——徐渭熊並未將此事告訴他人。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
“你好好想想,若我真是那人,何必留你性命,直接殺了你便是。”
“再說,我當時既無武功,也無特別之處,他又怎會選我與他合作?”
這些話,他早已想說。
那日形勢所迫,無暇多言。
如今,若再不說,恐怕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