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形的巨力死死壓着駱承玟,身體仿佛陷在冰冷的溼泥地裏,絲毫動彈不得。粗糙的沙礫緊貼着面頰,帶來冰冷的刺痛感,潮溼的、帶着腐殖質腥氣的泥土氣息直鑽鼻腔。最刺耳的,是纏繞在耳邊那些肆無忌憚的、針一樣扎入骨髓的嘲笑聲,尖銳得令他頭痛欲裂。
“皇兄,瞧他那喪家犬似的模樣,不如讓他給你舔幹淨鞋襪?”一個約摸八九歲的皇子抬起腳,故意在駱承玟模糊的視線裏晃動着沾滿泥污的靴底,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戲謔與惡意。那污濁的底子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土腥餿味。
“呵呵,就是!先瞧瞧我的!”另一個男孩立刻附和,也把同樣肮髒的鞋子湊近,“賤骨頭嘛,就是用來伺候主子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撥弄一只可以隨意碾死的螞蟻。
一個更冷酷的聲音帶着殘忍的興奮響起:“管他什麼白龍靈魄?生在奴才肚裏,命裏就是根賤草!皇兄,砍了他手腳,我看他那勞什子龍靈魄還能翻什麼浪?”此話一出,立刻引來周遭一片快意的哄笑,那笑聲比刀子更利,瞬間凌遲着少年搖搖欲墜的尊嚴。
駱承玟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裏彌漫開鐵鏽般的血腥氣,強忍着不讓喉頭的哽咽沖破禁錮,淚水卻背叛般地洶涌而出,混入身下的污泥。他明白,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只能將屈辱死死咽下,額頭重重磕向冰冷堅硬的地面,“咚!咚!咚!”沉悶的撞擊聲是對這群惡魔最卑微的祈求。
“求…求殿下…饒了奴才吧……奴才…奴才知錯了……”聲音微弱破碎,帶着絕望的哭腔,卻只換來更響更惡毒的狂笑。
幾雙手粗暴地按住他的四肢,將他整個人死死壓貼在地上,動彈不得。被簇擁着的“皇兄”冷笑着上前,掌心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靈力光團,那光芒充滿毀滅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駱承玟絕望地閉上眼,心跳在狹窄的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無邊的恐懼之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片嬌嫩的桃花瓣,不知從何處飄然而至,輕若無物。它打着旋兒,悠悠然地飛向那皇子正凝聚着靈力核心的手腕。在觸碰肌膚的刹那,柔嫩的花瓣陡然爆發出切割金石的鋒銳!
“嘶——!”
皇子慘叫一聲,凝聚的靈力瞬間潰散。衆人驚恐地抬頭,循着花瓣飛來的方向望去。
不遠處的老桃樹枝椏上,一個少年斜倚而坐。陽光穿過稀疏的花葉,落在他周身,映得那雙奇異的粉瞳流光溢彩,眼尾卻泛着一抹不近人情的薄紅,整個人散發着一種疏離又強大的氣息。正是皇帝不知從何處帶回的養子!一個僅僅以“最弱”木系靈魄修行,卻已踏入恐怖的三階之境、碾壓一衆初階未成的皇子們的怪胎。
看見是他,先前還氣焰囂張的皇子們瞬間如遭雷擊,臉上血色褪盡,畏懼像冰冷的藤蔓迅速纏住心髒,下意識地連連後退。
少年薄唇微啓,冰冷的聲線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寂靜的空氣:“吵。滾。” 兩個字,帶着絕對的權威。
那群人如蒙大赦,倉皇想走。
“慢着。”少年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粉瞳淡漠地掃過地上狼狽不堪的身影,“我準你們帶他走了麼?”
皇子們觸電般鬆開了鉗制駱承玟的手,屁滾尿流地逃遠了。
“呵,”樹上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如同自語,“一群狗仗人勢的雜碎。”
他輕盈地躍下樹梢,走到駱承玟身旁蹲下。那冰雪般的氣息陡然消散,連聲音也輕柔了幾分:“傷得重麼?”
駱承玟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警惕地、帶着殘餘的恐懼看着他。
少年並不在意,只是伸出微涼的指尖,輕輕捉住駱承玟沾滿污泥的手腕,沒有半分嫌棄。他的指尖在駱承玟顫抖的掌心,行雲流水般勾勒出一朵完整的桃花輪廓。在花朵成型的一刹那,一股柔和的暖意瞬間涌入駱承玟的四肢百骸!
駱承玟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望向少年,渾身的劇痛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散。他激動得嘴唇翕動,卻——
看見眼前少年的身影,正如同投入水中的泡影,一點一點、迅速地淡去、破碎!
“別走!”駱承玟失聲驚喚,慌忙伸出手去抓!
手指穿過了空氣,只餘下掌心一絲尚未散盡的、桃花般的暖意。
駱承玟渾身一顫,猛地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