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朱夜的“肥皂”火了，不是一般的火，是火得一塌糊塗。
自從夫子廟那場驚天動地的“賣皂記”後，“肥皂”就成了金陵城最熱門的話題。免費領到肥皂的百姓回家一試，無不驚爲天物——神奇的去污能力、豐富的泡沫、清新的香味，徹底顛覆了他們對“洗滌”的認知。
“哎，你聽說了嗎？李家那小子常年一身牛皮癬，用朱神仙的肥皂洗了幾天，竟然好了大半！”
“何止啊！我家那口子以前身上總有汗臭味，現在天天用肥皂，人都香噴噴的！”
“這東西真能防病！我家娃以前老鬧肚子，自從用肥皂天天洗手，這個月一次都沒犯過！”
流言蜚語這次不再是傷人的刀子，反倒成了最好的廣告。三天免費派送結束後，“四海通”商鋪門口天天天不亮就排起長龍，三十文一塊的肥皂剛擺上貨架就被一搶而空。朱夜不得不實行“每人每日限購兩塊”，可這反而更刺激了人們的購買欲。
而“金陵會”那邊，朱夜順勢推出“豪華版”肥皂——用更好的油脂，添加從香水中提取的玫瑰、茉莉精油，再用精美錦盒包裝，每塊都雕刻別致花紋，取名“香皂”。價格自然也“豪華”，一塊要賣到十兩銀子。即便如此，王公貴胄、富商巨賈的夫人們依舊趨之若鶩——新城侯夫人都說了，現在哪個貴婦身上沒有朱記香皂的清香，都不好意思出門跟人打招呼！
肥皂不再是單純的清潔用品，成了身份與品味的象征。於是金陵城出現了奇特景象：窮人排隊搶三十文的普通肥皂，富人揮着銀票預定十兩一塊的香皂，所有錢都像潮水般涌入朱夜的口袋。
城西原本不起眼的小院，已擴建成初具規模的工坊。幾十名新招募的工人在李三帶領下三班倒趕工，卻依舊填不滿市場的需求缺口。朱夜的財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膨脹。
這種動靜自然瞞不過有心人。這日，朱夜正在工坊指導工人改進熬制油脂的火候，老何急匆匆跑進來：“東家，東家！宮裏......哦不，衙門裏來人了！”
“哪個衙門？”朱夜擦了擦手問道。
“戶部！”老何臉上帶着緊張，“來的是戶部右侍郎王大人，還帶了張請柬，說戶部尚書鬱大人請您過府一敘！”
戶部尚書鬱新！朱夜眼睛眯了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搞出這麼大動靜、賺了這麼多錢，要是掌管朝廷錢袋子的戶部沒反應，才叫不正常。
鬱新這個人，朱夜在後世史書裏見過：能力極強的幹臣，從洪武朝幹到永樂朝，管了大明財政幾十年，深得朱元璋和朱棣信任；但同時也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文錢都想掰成兩半花。這樣的人請自己吃飯，用意不言自明。
“備車，更衣。”朱夜對老何吩咐，“告訴王侍郎，就說我朱夜馬上到。”
......
戶部尚書府沒有想象中奢華，反倒處處透着樸素，這讓朱夜對鬱新的印象又好了幾分。在管家帶領下，他來到一間書房——一個身形清瘦、面容矍鑠、留着漂亮山羊胡的老者，正坐在書案後拿着一塊肥皂仔細端詳，正是鬱新。
“草民朱夜，拜見鬱大人。”朱夜上前長揖及地。
“呵呵，朱皇商不必多禮，坐。”鬱新抬頭，臉上帶着和煦笑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這聲“朱皇商”，意味深長。
“謝大人。”朱夜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筆直。
“好東西啊。”鬱新放下肥皂感嘆，“老夫活了六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神奇的造物。去污存香、潔身淨體，朱皇商，你可是爲我大明立了大功。”
“大人謬贊了。草民只是琢磨出點小玩意兒，不敢居功。”朱夜謙虛道。
“哎，這可不是小玩意兒。”鬱新擺了擺手，身體微微前傾，精明的眼睛落在朱夜身上，“老夫算過一筆賬。”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金陵城不算衛所軍戶，常住人口約莫五十萬。以五口爲一家，便是十萬戶。就算只有一半人家買你的肥皂，也是五萬戶。一戶一月一塊、一塊三十文，一個月就是一百五十萬文錢，折合白銀一千五百兩。”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這還只是金陵一地。若是推向全國十三省、一百多個府、上千個縣......這個數字，老夫都不敢想。”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更別提你那十兩銀子一塊的‘香皂’。老夫聽說，光是定金，你就收了不下十萬兩吧？”
鬱新聲音平淡，像在說不相幹的事，可朱夜聽得後背隱隱發涼——不愧是管了一輩子錢袋子的人，算盤打得比誰都精。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提醒他：你賺了多少錢，我心裏門兒清。
“大人明察秋毫，草民佩服。”朱夜臉上依舊掛着平靜笑容，“不過大人只算了草民的進項，沒算開銷。工坊、人工、原料，哪樣不要錢？刨去這些，草民賺的也只是些辛苦錢。”
“辛苦錢？”鬱新哈哈一笑，指着朱夜，“你啊你，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嚴肅：“朱夜，老夫今日請你來不開玩笑。你這肥皂生意是座金山，你知、我知、陛下也知。這麼大一座金山，你一個人吞得下嗎？”
圖窮匕見了。朱夜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卻不動聲色：“草民愚鈍，請大人示下。”
鬱新站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兩個選擇。”
“第一，朝廷出資將你的肥皂工坊收歸官辦。你的配方作價五萬兩白銀一次性買斷，從此以後這生意與你無關。你拿着銀子，可做別的買賣，或當地主老財，安安穩穩富貴一生。”
朱夜的心沉了下去——這是要摘桃子。
“那第二個選擇呢？”他問道。
鬱新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第二個選擇，工坊還是你的，生意也還是你做。但肥皂的專營之權由戶部授予你，天下之大，只有你朱記能生產販賣肥皂；任何仿冒、私造者，皆以私鹽論處，嚴懲不貸！”
“作爲回報，你朱記肥皂的所有銷售，除了朝廷正稅，每賣出一塊無論貴賤，都要額外抽取三成作爲‘專營利銀’，直接上繳戶部國庫！”
三成！這簡直是搶錢！朱夜的瞳孔猛地一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