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那聲嘶啞的、帶着刻骨絕望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雷恩和普雷斯頓的心髒！
“是那顆子彈！海灣集團打進去的那顆子彈！…那裏面…嵌着微型信標發射器！！”
追蹤信標！在吉米的身體裏！就在那顆差點要了他命的子彈碎片中！
普雷斯頓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吉米還要慘白！他猛地撲到那台瘋狂閃爍的頻譜掃描儀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個不斷跳動、發出低沉嗡鳴的尖銳信號峰，以及旁邊顯示的數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屬於NYPD內部應急通訊加密備份頻段的頻率代碼！
“操他媽的！‘清潔工’！他用警用頻道激活了它！”普雷斯頓的聲音因爲極度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儀器外殼上！“這他媽是內部清洗的信號！他們知道我們在用警用設備！他們在逼我們出來！或者…把我們連同證據一起埋在這裏！”
警用頻道！內部清洗！雷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終於明白“清潔工”的能量有多恐怖！他不僅能在警察系統內部安插“眼睛”，還能直接調用警用通訊網絡，激活一顆埋在無辜少年身體裏的致命信標！這已經不是黑幫的手段，這是國家機器級別的監控和清除！
“多久？！”雷恩嘶啞地低吼，掙扎着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右肩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強迫自己聚焦，“他們…多久能找到這裏？！”
麥克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頻譜儀，手指在幾個旋鈕上飛快地撥動、計算。儀器屏幕上，除了那個代表信標的尖銳信號峰，周圍開始出現一些微弱的、不規則的雜波信號——那是掃描儀捕捉到的、來自上方城市空間的背景無線電噪音。
“信標功率…不大…但信號很幹淨…穿透力…”麥克的聲音幹澀而快速，帶着一種技術老兵特有的冰冷分析，“…混凝土衰減…土層…管道幹擾…”他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珠裏是血紅的凝重，“…最多！最多二十分鍾！他們的三角定位車就能鎖定這裏的大致區域！一旦靠近到幾個街區範圍…手持探測器就能找到入口！”
二十分鍾！只有二十分鍾！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個小小的、冰冷的安全屋！普雷斯頓看向鋼板桌上依舊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吉米，少年因爲剛剛的粗暴手術而更加虛弱，臉頰凹陷，嘴唇毫無血色。再經歷一次手術？取出那個該死的信標？在這種環境下？以吉米現在的狀態，這無異於直接送他去死！
可不取出來…二十分鍾後，這裏就是所有人的墳墓！海灣集團和“清潔工”的殺手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蜂擁而至！他們插翅難飛！
“取出來！”雷恩的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吉米大腿上那厚厚的、還隱隱滲着血絲的繃帶，眼神裏沒有任何猶豫。“必須取出來！現在！馬上！”他掙扎着，用左手撐住椅子扶手，試圖站起來，“…給我刀！我來！”
“你他媽給我坐下！”麥克猛地轉身，布滿血污和老繭的大手如同鐵鉗般，一把將雷恩重重按回椅子上！動作粗暴，力道大得讓雷恩眼前金星亂冒，差點背過氣去。“就你這鬼樣子，拿刀？別把自己手指頭切下來！”
麥克渾濁的眼睛裏燃燒着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死死盯着雷恩和普雷斯頓，聲音如同砂輪摩擦，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老兵的命令口吻：
“聽着！沒時間磨嘰了！想活命，就按老子說的做！”
“普雷斯頓！去！牆角！那個灰色油布包！裏面有你要的東西！快！”
“雷恩！你！給我守好那台該死的掃描儀！盯着那個信號！有任何增強或者出現新的信號源，立刻吼出來！明白？！”
普雷斯頓沒有任何廢話，立刻撲向牆角，掀開那個沉重的灰色油布包。裏面赫然是一套用密封袋裝着的、保養得鋥光瓦亮的——專業外科手術器械！比剛才他使用的那些自制工具精良十倍！柳葉刀、組織鉗、持針器…寒光閃閃，散發着冰冷的消毒水氣味！旁邊還有幾個未開封的注射器和幾支標注着復雜化學名稱的安瓿瓶！
麥克自己則大步走向那個巨大的軍用醫療箱，再次打開，從最底層取出一個沉重的、包裹在防震泡沫裏的金屬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台體積不大、但結構異常精密復雜的儀器，連接着帶吸盤的電極線和一根細長的探針——一台便攜式超聲波探測儀！看型號，絕對是軍方或者頂尖研究機構才可能擁有的尖端貨色！
“老麥克…你…”普雷斯頓看着這些遠超想象的設備，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閉嘴！幹活！”麥克頭也不抬，動作快得驚人。他將超聲波儀迅速組裝好，接上電源（安全屋角落有隱蔽的蓄電池組），熟練地在吉米大腿繃帶上方塗抹耦合劑，然後將探探頭壓了上去。儀器小小的屏幕上，立刻顯示出模糊的黑白圖像——肌肉纖維、骨骼輪廓、還有…在傷口深處，靠近股骨的位置，一個極其微小、但異常致密、形狀規則的金屬異物！異物周圍包裹着發炎腫脹的組織，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儀器幾乎無法捕捉到的電磁信號幹擾紋路！
就是它！那顆該死的、藏着魔鬼的子彈碎片！
“看到了！就在這兒！貼着骨頭！很深！”麥克的聲音帶着一種冰冷的興奮，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光點，“普雷斯頓！手術刀！3號！止血鉗！快！還有…把那個藍色安瓿瓶裏的藥抽出來！準備注射！”
普雷斯頓立刻將一把鋒利的手術刀遞到麥克手中，同時拿起止血鉗。他動作麻利地打開那個藍色安瓿瓶，用注射器抽出裏面淡黃色的粘稠液體。
“這是什麼？”普雷斯頓看着那詭異的液體。
“局部神經阻滯劑！蘇聯貨！副作用大！但起效快！能讓他少遭點罪！”麥克語速極快，接過注射器，看準吉米部一個神經叢位置，毫不猶豫地將針頭扎了進去，緩緩推入藥液！“按住他！這次他可能會醒！絕對不能動！”
藥液剛剛推完不到十秒！
“呃…啊——！”昏迷中的吉米身體猛地一弓！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眼睛竟然在劇痛的刺激下猛地睜開！瞳孔因爲極度的痛苦和恐懼而放大到極致！他看到了頭頂粗糙的混凝土頂棚，看到了麥克那張沾滿血污、如同惡鬼般的臉，看到了閃爍着寒光的手術刀！
“不…不要！放開我！！”少年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瘋狂地掙扎起來！被神經阻滯劑影響的下肢雖然無法大幅移動，但上半身的扭動和嘶嚎足以讓手術無法進行！
“按住他！！”麥克咆哮！
普雷斯頓立刻撲上去，用全身重量死死壓住吉米的上半身，雙臂如同鐵箍般勒住少年的胸膛和肩膀！“吉米！看着我！看着我！！”普雷斯頓對着少年驚恐放大的瞳孔嘶吼，“聽着！孩子！聽着！你身體裏有東西！壞人的東西！它在發出信號！會把所有壞人都引過來！殺了我們！也殺了你！我們必須把它拿出來！現在！立刻！相信我！看着我！”
吉米瘋狂扭動的動作出現了一絲遲滯，布滿血絲和淚水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普雷斯頓那張同樣布滿血污和汗水的臉，那眼神裏有熟悉的堅定和…一絲絕望的哀求？
“雷…雷恩先生…”吉米嘶啞地嗚咽着，目光艱難地轉向靠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如紙的雷恩。
雷恩的心如同被撕裂！他看着少年眼中那純粹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恐懼和祈求，用盡全身力氣，對着吉米用力地、無比緩慢地點了一下頭！眼神裏是同樣的決絕和不容置疑的信任！
吉米看着雷恩的眼睛，那裏面沒有欺騙，只有冰冷的、殘酷的現實和一絲…微弱的希望。少年眼中的瘋狂和抗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碎的、深不見底的絕望和認命。他停止了掙扎，身體劇烈地顫抖着，牙齒死死咬住下唇，鮮血瞬間滲出，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
“動手！”普雷斯頓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死死壓住吉米不再掙扎卻依舊緊繃如弓的身體。
麥克渾濁的眼中沒有任何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效率。超聲波探頭的指引下，他手中的手術刀精準地劃開了吉米大腿上剛剛包扎好的傷口！這一次，切口更深，直指股骨！
“呃——！”吉米的身體在神經阻滯劑和普雷斯頓的壓制下無法大幅移動，但那深入骨髓的劇痛還是讓他渾身劇烈痙攣，喉嚨裏的嗚咽變成了無聲的、劇烈倒吸冷氣的嘶嘶聲，眼球因爲巨大的痛苦而凸起！
麥克的動作快如閃電，卻又穩如磐石。止血鉗迅速夾住涌出的血管。組織鉗探入，分開肌肉和筋膜。在超聲波屏幕的實時引導下，那寒光閃閃的鑷子，如同精準的機械臂，一點點探向那個緊貼着骨頭、被發炎組織包裹的微小金屬異物！
雷恩強忍着眩暈和劇痛，死死盯着那台頻譜掃描儀！屏幕上，那個代表信標的尖銳信號峰依舊在瘋狂閃爍，發出低沉的嗡鳴！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重錘敲在心上！他仿佛能聽到地面上，由遠及近的、屬於追兵車輛的引擎轟鳴和尖銳的警笛聲（僞裝）！
“信號…沒變…”雷恩嘶啞地報告，聲音在死寂的安全屋裏異常清晰。
麥克沒有任何回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超聲波屏幕上和手中的鑷子上。汗珠順着他布滿皺紋和油污的額頭滾落，滴在吉米慘白的皮膚上。他的手指異常穩定，鑷子尖端終於觸碰到了那個堅硬的異物！
“找到了！”麥克的聲音帶着一絲緊繃的興奮。
他手腕極其輕微、穩定地一抖，鑷子尖端牢牢夾住了那個深埋在血肉和骨膜之間的微小金屬片！然後，以一種極其緩慢、穩定的力道，開始向外拔！
“嘶——！”吉米的身體猛地挺直，如同離水的魚！巨大的痛苦讓他雙眼翻白，幾乎窒息！普雷斯頓用盡全力壓制着他，手臂肌肉賁張，額頭青筋暴跳！
一點…一點…沾滿黑紅血污和壞死組織的微小金屬片，被鑷子緩緩地從吉米大腿深處拔了出來！當它徹底脫離皮肉的瞬間，麥克手腕一翻，迅速將其丟進旁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厚實的鉛制小盒子裏！
“哐當！”鉛盒蓋子被麥克猛地合上！
幾乎就在蓋子合攏的同一刹那！
“嗡……”
頻譜掃描儀上，那個瘋狂閃爍、發出嗡鳴的尖銳信號峰，如同被掐斷了脖子的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屏幕上只剩下雜亂無章的背景噪音波紋！那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鳴聲也戛然而止！
安全屋裏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吉米壓抑的、斷斷續續的痛苦抽泣聲，和幾人粗重如牛的喘息！
信標！信號！消失了！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劫後餘生的虛脫感瞬間席卷了雷恩和普雷斯頓！普雷斯頓如同被抽掉了骨頭，差點癱軟在吉米身上，他大口喘息着，看向麥克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和感激。雷恩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冷汗早已浸透全身，心髒還在瘋狂跳動，但那股致命的、被鎖定的冰冷感覺，終於消失了！
麥克也長籲了一口氣，布滿血污的臉上露出一絲極度的疲憊。但他沒有停歇，立刻開始處理吉米大腿上那個再次被切開、血流不止的傷口。止血、清創、二次縫合…動作依舊穩定而迅速。這一次，沒有信標的威脅，他的專注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他…怎麼樣？”普雷斯頓的聲音嘶啞，看着吉米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聽天由命。”麥克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他給吉米注射了最後一針強效抗生素，用幹淨的繃帶重新緊緊包扎好傷口。“信標沒了，但感染和失血…已經傷到了根。能不能熬過今晚…看他命夠不夠硬。”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雷恩和普雷斯頓，最後落在那台短波電台上。
“現在…”麥克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該幹正事了！‘清潔工’激活警用頻段找我們，這他媽是撕破臉了！他肯定還有後手！我們必須搶在他把整個系統捂死之前，把這盤帶子裏的東西送出去！送到一個能掀翻桌子的人手裏！”
他大步走到短波電台前，打開電源，戴上耳機，手指在復雜的頻率旋鈕和調諧盤上飛快地撥動。幽綠的指示燈亮起，耳機裏傳來沙沙的電流聲。
“普雷斯頓！”麥克頭也不回地命令，“把那張地圖！牆上的！拿過來！快！”
普雷斯頓立刻將牆上那張泛黃的、詳細得驚人的紐約地下管網藍圖扯了下來，鋪在鋼板桌上。
麥克一邊調着電台，一邊用手指在地圖上快速劃過幾條用紅筆重點標注的、極其隱蔽的路線，最終指向城市邊緣靠近海岸線的一個區域。“這裏！‘斷崖’！廢棄的沿海監聽站！冷戰時期的老古董，但天線陣列還能用！功率夠大！能直接跳過本地中繼，把信號打到外海去！”
“你要…廣播磁帶內容？！”普雷斯頓震驚地問。這太瘋狂了！一旦廣播，等於向全世界宣告！但同時，也意味着徹底暴露！再無退路！
“不是廣播！”麥克眼中閃爍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是點對點！加密傳輸！傳給一個…‘清潔工’和海灣集團絕對想不到、也絕對不敢動的人！”他猛地看向雷恩，眼神銳利如刀，“雷恩！磁帶！副本帶！給我！”
雷恩沒有任何猶豫，用顫抖的左手將那個厚實的金屬箔屏蔽袋遞了過去。麥克拿出那盤消磁過的空白副本帶，動作極其熟練地接入電台旁邊一個特制的磁帶轉錄接口，又快速在電台面板上輸入一長串復雜的頻率和加密代碼。
“坐穩了！”麥克深吸一口氣，布滿油污和血污的手指，懸在了電台的發射鍵上方。他的目光掃過昏迷的吉米、疲憊不堪的普雷斯頓、和幾乎虛脫的雷恩，最後定格在掃描儀已經恢復平靜的屏幕上。
“風暴要來了。”麥克的聲音低沉而決絕，帶着一種老兵直面最終戰役的平靜。“要麼掀翻桌子，要麼…一起下地獄！”
他的手指，帶着千鈞之力，猛地按下了那個小小的發射鍵！
“嗡——！！！”
電台內部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電流嗡鳴聲！功率指示燈瘋狂閃爍，飆升到危險的紅色區域！連接着電台的那根可伸縮金屬天線頂端，一絲肉眼可見的幽藍色電弧噼啪閃爍了一下！
強大的無線電波，承載着那盤沾滿血污和犧牲的磁帶內容，穿透了層層混凝土、鋼筋和泥土的阻隔，如同無形的利劍，刺破紐約上空的夜幕，朝着遙遠未知的彼岸激射而去！
幾乎就在麥克按下發射鍵的同一瞬間！
“嗡…嗡…嗡…”
那台剛剛沉寂下去的頻譜掃描儀，再次發出了低沉、急促、頻率完全不同的嗡鳴警報！屏幕上，一個全新的、強度遠超之前信標的尖銳信號峰驟然出現！而且，信號源的方向指示箭頭，正以驚人的速度，朝着他們所在的這個廢棄變電站安全屋的位置移動！速度極快！距離…已經不足三公裏！
這個信號…不是來自警用頻段！它更強！更霸道！帶着一種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毀滅意圖！
麥克猛地轉頭看向掃描儀，布滿血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近乎驚駭的恐懼！他認識這種信號特征！那是…
“…軍用級！主動式…地面穿透掃描雷達！”麥克的聲音因爲極度的震驚而變調，嘶啞地吼了出來，“…是裝甲車！‘清潔工’…他媽的調來了裝甲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