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言一出,原本剛剛“熱絡”起來的宴席,瞬間又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花千骨身上,屏息凝神,等待着這位喜怒無常的長公主的反應。連絲竹之聲都識趣地停了下來。

駙馬?

不少人心中打鼓。這老宗正是糊塗了還是被人當槍使了?誰不知道長公主身邊那個影子形影不離,關系詭異?誰敢做這個駙馬?又有誰配做?

花千骨臉上的慵懶笑容未變,只是那笑意更深,卻絲毫未達眼底,反而透出一種冰冷的審視。

她眼波流轉,狀似無意地掃過身後那道沉默的黑影。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在“駙馬”二字出口的瞬間,身後那道原本就冷冽的氣息驟然降至冰點,一股無形的低氣壓無聲地彌漫開來,讓離得近的幾位官員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白子畫垂在身側的手,在寬大的袖袍下驟然緊握成拳,骨節泛白。他手中那只一直未曾動過的白玉酒盞,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冰涼的酒液從裂縫中滲出,浸溼了他微涼的指尖。若非他強大的自制力,那酒盞早已化爲齏粉。

面具後的目光,沉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死死地鎖在主位上那個巧笑倩兮的身影上,帶着一種近乎噬人的陰鷙。

花千骨仿佛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的低氣壓風暴,她甚至輕輕笑出了聲,聲音清脆悅耳,在寂靜的梅園中回蕩:“哦?選駙馬?”

她微微歪頭,紅梅的枝幹輕輕點着下巴,眼波流轉間,媚態橫生,卻又帶着高高在上的疏離。

她的目光再次若有似無地掠過白子畫所在的位置,帶着一絲挑釁,一絲玩味,然後爽快地點頭,語氣輕鬆得如同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啊。宗正大人一片苦心,本宮準了。”

轟——

簡單的“準了”二字,如同驚雷在衆人心頭炸響。也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白子畫的心髒。

她答應了?她竟然答應了?!

席間衆人面面相覷,震驚、茫然、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沒人想到長公主會答應得如此痛快,這到底是真的動了選駙馬的心思,還是另有深意?

白子畫周身的氣息幾乎凝成實質的寒冰,那碎裂的酒盞在他掌心被徹底碾成了粉末,混着酒液,無聲地滴落在地毯上。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花千骨那看似愉悅的側臉,仿佛要將她的靈魂都看穿。

接下來的宴會氣氛,變得極其詭異。絲竹之聲雖然重新響起,卻顯得空洞而刺耳。衆人食不知味,坐立難安。

長公主答應選駙馬,心思活絡的人立刻嗅到了新的機遇。

既然殿下應允了,那麼誰家的兒郎能被選中,便是天大的恩寵與權勢!

一時間,那些原本就對花千骨敬畏有加的大臣家眷們,心思立刻活絡起來。尤其是帶着適齡公子前來的貴婦們,更是眼神閃爍。

很快,便有膽子大的誥命夫人,領着自家精心打扮過的女兒,端着精致的酒盞,嫋嫋娜娜地上前,向花千骨敬酒,說着千篇一律的恭維話,拐彎抹角地誇贊自家孩子如何品貌端莊、才華橫溢,試圖在長公主面前留下印象。

“殿下爲國辛勞,妾身敬殿下一杯,願殿下鳳體康健,福澤綿長!”

“殿下天人之姿,氣度無雙,小女仰慕已久,特來敬殿下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殿下,這是犬子……”

花千骨來者不拒。她嘴角噙着那抹標志性的慵懶笑意,眼波流轉間帶着幾分迷離的醉意,仿佛真的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所取悅。

隨着一杯杯美酒入喉,她白皙的臉頰漸漸染上動人的緋紅,眼神也越發迷離水潤,斜倚在座椅上的姿態更顯慵懶嫵媚,如同一株盛放到極致、帶着危險誘惑的曼陀羅。

那些敬酒的女眷們,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掃過,只覺得心頭一陣發寒,卻又不敢表露分毫。

白子畫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飲下那些酒,看着她臉頰的緋紅越來越盛,眼神越來越迷蒙,心中的怒火與擔憂如同冰火兩重天,反復煎熬。

他清楚地知道花千骨的酒量並不好,更知道這所謂的染梅宴本就是她煩躁之下的任性之舉。她這樣毫無節制地飲酒,根本就是在糟蹋自己!

當又一位夫人領着女兒上前,將酒杯遞向花千骨時,一只骨節分明、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穩穩地截住了那杯酒。

那只手的主人並未言語,甚至沒有看那對驚愕的母女一眼。

白子畫直接無視了她們,手腕微抬,將那杯清澈的酒液舉至自己面具下方。在所有人震驚、不解、甚至帶着一絲恐懼的目光注視下,他微微仰頭,就着面具下方留出的空隙,將整杯酒一飲而盡。

冰冷的酒液滑入喉嚨,帶着辛辣,也帶着一種自虐般的決絕。飲畢,他將空杯隨意地放回旁邊宮侍的托盤上,動作幹脆利落,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個過程,他依舊沉默,依舊如同一座沒有感情的冰山,但那無聲的動作,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震懾力。

空氣仿佛凝固了,那位夫人和小姐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周圍所有蠢蠢欲動、想要上前敬酒套近乎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長公主的影子,竟然替長公主擋酒?!這代表着什麼?是長公主的授意,還是他自己妄爲?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所有人噤若寒蟬,再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

花千骨也愣住了。她迷蒙的醉眼微微睜大,看着白子畫幹淨利落地飲下那杯酒,看着他放下空杯後重新歸於沉默的姿態。一絲極其復雜、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緒,飛快地掠過心頭,快得抓不住。

隨即,那絲情緒被更深的醉意和一種莫名的煩躁取代。她輕哼一聲,別開臉,不再看他,也不再理會那些噤若寒蟬的賓客,自顧自地又拿起自己案上的酒杯,仰頭飲盡。

白子畫沒有再阻止她自斟自飲。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周身的氣息卻更加冰冷沉重。每一次她舉杯,他面具後的目光便更深沉一分。

他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又像一個即將爆發的囚徒,在極致的克制與翻涌的情緒中煎熬。

染梅宴終於在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中散去。賓客們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梅園,生怕多留一刻就會惹禍上身。

花千骨早已不勝酒力。她軟綿綿地倚在鋪着厚厚錦褥的公主榻裏,烏黑的長發散亂地鋪陳在玄色的宮裝和雪白的狐裘上,形成強烈的對比。臉頰酡紅,眼波迷離似水,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顫動,紅唇微啓,帶着誘人的水澤,發出無意識的、帶着醉意的輕哼。

平日裏的凌厲與威壓盡數褪去,此刻的她,美得驚心動魄,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像一件易碎的琉璃珍品。

寢殿內燭火搖曳,光線溫暖而曖昧。宮人們屏息凝神,垂首侍立,大氣不敢出。

白子畫不知何時已閃身至她身側。

“都退下。”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是對周圍的宮侍所說。

宮人們如蒙大赦,悄無聲息地迅速退下,厚重的殿門被輕輕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偌大的寢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酒香和她身上獨特的幽冷梅香,交織成一種令人心旌搖曳的氣息。

白子畫緩緩摘下了那礙事的銀面具,隨手丟在一旁的矮幾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面具下,那張驚爲天人的臉龐暴露在燭光下,清冷依舊,卻籠罩着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陰鬱和某種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死寂的海面。

他在榻前半跪下來,單膝觸地,姿態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臣服,卻又充滿了無形的侵略性。

這個高度,恰好能與醉眼迷蒙的花千骨平視。

他深深地凝視着她。目光如同最幽深的寒潭,翻涌着無數復雜難辨的情緒——有濃得化不開的心疼,有焚心蝕骨的擔憂,有被“選駙馬”三個字刺傷的憤怒與痛楚,有對她如此糟蹋自己身體的無力與惱怒,更有那被苦苦壓抑了數百年、幾乎要破籠而出的深沉愛意。

他伸出手,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極其緩慢、輕柔地撫上她酡紅、滾燙的臉頰。

他的指尖微涼,觸碰到她細膩灼熱的肌膚時,兩人都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

手指下的觸感細膩溫熱,帶着醉人的酒香,如同毒藥般侵蝕着他搖搖欲墜的理智。腹帶着薄繭,描摹着她光潔的額頭,微蹙的黛眉,挺翹的鼻梁,最後,久久停留在那因醉酒而顯得格外嬌豔欲滴的紅唇上。

花千骨醉眼朦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燭光爲他深邃的五官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卻也照出他眼中那濃得讓人心驚的墨色和壓抑的痛苦。

她似乎覺得有些癢,又似乎覺得這微涼的觸感很舒服,下意識地微微側臉,蹭了蹭他帶着薄繭的掌心,發出一聲小貓似的嚶嚀。

白子畫周身的氣息猛地一窒,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呼吸變得粗重而灼熱。

花千骨似乎覺得他的表情很有趣,抬起一只手,帶着玉甲套的指尖有些笨拙地、輕輕地撫上他緊蹙的眉心,似乎想將那深刻的褶皺撫平。

她的動作很慢,帶着醉後的遲鈍,指尖劃過他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他緊抿的、線條優美的薄唇上。

她的指尖在他唇上輕輕一點,眼神迷離,帶着天真的誘惑和不解的困惑:“……你的眉頭怎麼總是皺着?這裏……也總是抿着……”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帶着濃重的鼻音,如同羽毛搔刮着白子畫緊繃的心弦。

“白子畫……” 她忽然又喚了他的全名,眼神迷蒙,帶着一絲探究,“你不開心嗎?是因爲……我要選駙馬了?”

“駙馬”二字,如同最鋒利的匕首,再次狠狠扎進白子畫的心髒,他眼中瞬間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痛楚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她在他唇上作亂的手腕,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爲一聲低沉到幾乎聽不見的嘆息,融入微涼的夜風裏。

他傾身向前,另一只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小心翼翼地、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整個人從公主榻上打橫抱了起來。

花千骨驚呼一聲,本能地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整個人陷在他堅實而灼熱的懷抱裏。濃鬱而清冽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混合着淡淡的藥草苦味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奇異地壓下了翻騰的酒意,帶來一種陌生又令人心悸的安全感。

白子畫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內殿深處的寢床。他的步伐沉穩有力,抱着她的手臂卻收得極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又仿佛在確認她的存在。

到了床前,他低垂着眼眸,目光如同最粘稠的墨汁,濃得化不開,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懷中人兒那張醉意朦朧、毫無防備的絕美臉龐。那目光裏,有深不見底的痛楚,有滔天的怒火,有毀滅一切的占有欲,更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深情。所有的克制,所有的隱忍,所有的清規戒律,在這醉人的夜色和她無意識的撩撥下,都瀕臨崩潰的邊緣。

花千骨靠在他懷裏,感受着他身上傳來的冰火兩重天的氣息和他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目光。酒意讓她的大腦一片混沌,卻又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那濃烈到幾乎要將她灼傷的情緒。

一種陌生的、帶着酥麻的戰栗感從心底升起,讓她下意識地更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將滾燙的臉頰埋在他頸窩,汲取着他身上那能讓她稍微安心的清冽氣息。

她含糊地低語,聲音帶着醉後的嬌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冷……師父……還是你身上……暖和……”

這聲無意識的“師父”和依賴的低語,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白子畫苦苦維持的理智。

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頸側,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壓抑了數百年的渴望。

“小骨……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樣?!”

那聲音裏飽含的痛苦與掙扎,如同受傷野獸的嘶鳴,穿透了花千骨迷蒙的醉意,直抵靈魂深處。她微微睜大了迷蒙的眼睛,似乎想看清他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濃烈情感。

然而,未等她看清,未及她回應,白子畫已猛地俯身,將她輕柔卻又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放在了鋪着柔軟錦被的床榻之上。

寢殿內燭火搖曳,映照着拔步床上重重疊疊的紗幔,投下曖昧不明的光影。白子畫高大的身影籠罩在花千骨上方,他單膝跪在床沿,一手撐在她身側,一手依舊緊緊握着她的手腕。

他俯視着她,眼中墨色翻涌,如同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深海,那濃烈的情欲、深沉的痛苦和被逼到極致的占有欲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吞噬,也將她一同拉入這無邊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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