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紀笙辭蜷縮在房間角落,精神幾近崩潰的邊緣。蛇吐信子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腿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就在她幾乎要被恐懼吞噬時,目光無意間掃過牆上的日歷。
那些用指甲劃下的細小刻痕,像是一道道生命的刻度。
還有三天。
這個認知像一劑強心針,讓她從恐懼的深淵中掙扎出來。
門外傳來林伊薇撒嬌聲和顧臨琛低沉的回應。那些聲音曾經讓她心痛,如今卻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噪音,再也無法觸動她分毫。
她踉蹌着起身,簡單清洗了臉上的淚痕。就在她以爲今天不會再有什麼折磨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林伊薇挽着顧臨琛的手臂,還在撒嬌:“就帶她去嘛,人多熱鬧呀。”
紀笙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保鏢強行帶出房間,塞進一輛黑色轎車。
車內,林伊薇依偎在顧臨琛懷裏,細數着等會兒要看的表演。紀笙辭獨自坐在對面,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鬥獸場建在地下,巨大的環形場地周圍是防彈玻璃圍起的貴賓包廂。
場中央,兩只獒犬正在撕咬搏鬥,鮮血飛濺在沙地上,引來觀衆興奮的尖叫。
林伊薇看了一會兒,嘟起嘴:“每次都是這些,好無聊啊。”
顧臨琛摟着她的肩:“那你想看什麼?”
林伊薇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指向場下的紀笙辭:“我想看人和它們一起玩!笙辭姐就不錯,看起來身手很靈活呢。”
顧臨琛甚至沒有看紀笙辭一眼,直接對保鏢揮手:“送她下去。”
紀笙辭掙扎不脫,於是在被強行帶往場中央時,她悄悄從果盤裏摸走了一把餐刀,趁着沒人在意把小刀藏入袖中。
場地的鐵門在身後重重關上。對面,一只剛剛獲勝的藏獒正喘着粗氣,嘴角滴着混有血跡的唾液,牙縫裏還殘留着上一場搏鬥留下的碎肉。
紀笙辭緊握餐刀,全身肌肉緊繃。藏獒低吼着,卻沒有立即攻擊。看台上的觀衆開始不滿地喧譁。
“快點啊!”
“無聊!”
工作人員見狀,用長杆刺激藏獒。猛獸被激怒,猛地撲向紀笙辭。
她勉強躲過第一擊,但第二下撲來時,她已經來不及躲閃!
獒犬的利齒深深嵌入她的大腿,撕下一大塊血肉。劇痛幾乎讓她昏厥,鮮血迅速染紅了她的褲腿。
接下來的搏鬥幾乎是一邊倒的虐殺。
紀笙辭身上很快添了無數傷口,餐刀只在獒犬身上劃出幾道淺痕,這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就在藏獒準備咬向她咽喉的瞬間,一聲槍響,麻醉針精準地射入獒犬頸部。巨獸轟然倒地。
紀笙辭抬頭望向槍聲來源——顧臨琛正放下麻醉槍,面無表情。
但紀笙辭已經癱倒在地,眼前一片模糊。
……爲什麼救她?是覺得還沒玩夠嗎?
意識模糊間,她終於支撐不住,陷入黑暗。
醫院的清創手術持續了幾個小時。醫生從她腿上取出獒犬的牙齒碎片,縫合了數十處傷口。
直到深夜,她才被送回別墅。
一進門,就聽到熟悉的低吼聲——那只傷她的藏獒竟然被運回了別墅,正拴在客廳角落,齜牙看着她。
林伊薇笑盈盈地說:“笙辭姐,你回來的正好,你看這是什麼?”保鏢從她手中接過繩子,向紀笙辭靠近,“畢竟你們也算‘親密接觸’過了……以後就由你照顧它吧?”
紀笙辭本能地後退,卻發現門窗早已被保鏢把守。
她別無選擇,只能克制着內心的恐懼,與這只曾幾乎奪去她生命的猛獸共處一室。
那一夜,她蜷縮在房間角落,不敢入睡。
藏獒的每一次呼吸聲都讓她心驚膽戰。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紀笙辭忍着全身的劇痛,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客廳裏,藏獒已經不知所蹤。但她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林伊薇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仰頭看着二樓的紀笙辭,又望向屋外明媚的陽光:“今天天氣真好,我想畫人像。”她的目光落在紀笙辭身上,“笙辭姐做我的模特好不好?”
紀笙辭剛想後退,顧臨琛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淡淡點頭:“隨你高興。”
林伊薇露出一絲笑意,讓人取來一件沾了水的紗衣。
“笙辭姐,你就站在湖邊好嗎?”
林伊薇甜甜地笑着,示意傭人給紀笙辭穿上,並安排另一個傭人不時向她潑灑着水。
但浸溼的衣服、潑灑的水珠,全部都是高濃度的鹽水。
鹽水浸透的布料摩擦着尚未愈合的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紀笙辭咬緊牙關,冷汗直流。
陽光下,鹽水迅速蒸發,結晶的鹽粒像無數小刀切割着她的皮膚。
鮮血不斷從傷口滲出,在麻布衣上染出斑駁的血花。脫水讓她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表情再痛苦一點嘛,這樣畫出來才有感覺。”林伊薇一邊作畫一邊指揮。
當畫作完成時,紀笙辭已經瀕臨虛脫。
畫布上的她面容扭曲痛苦,任誰都能看出模特正在經受極大的折磨。
顧臨琛看着畫作,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
他向前幾步,似乎想說什麼。
但林伊薇搶先開口:“臨琛,我餓了,我們去吃那家新開的法餐吧?”她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將他拉離了現場。
紀笙辭終於支撐不住,癱倒在草坪上。
陽光刺眼,她卻連抬手遮擋的力氣都沒有。淚水早已流幹,只剩下麻木的疼痛和無盡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