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夜深人靜，病房裏只剩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她再也支撐不住，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將臉頰輕輕貼在女兒滾燙的額頭上，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溼了孩子稀疏的頭發。
愧疚從她心底蔓延，像毒蛇噬咬着她的心。
如果不是她的一念之差，如果不是她那個唯利是圖的父親......
“蘇禾，你到底願不願意去聯姻？”
“不願意？這次是手術中的藥物被替換，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父親的話言猶在耳，像一把鋒利的刀，徹底割破了她的任性。
爲保護他，她被父親包裝成商品賣到國外，成了一名背叛者。
她用最決絕的方式離開，承受他所有的恨意。甚至爲了幫他取得受害者的諒解，她不惜自斷左手，毀了自己的夢想。
可到頭來，卻害得他們的女兒命懸一線，自己也墜入深淵......
“小月亮......媽媽沒用，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痛苦和自責將她整個人撕碎。她恨唯利是圖，爲了家族利益犧牲女兒幸福的父親；更憎恨當年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
這份沉重的、無法宣之於口的愧疚，日夜折磨着她，比手腕的舊傷更痛徹心扉。
清晨，蘇禾雙眼紅腫，行屍走肉般離開了醫院。
自住院以來，小月亮經常把牛肉面和米糕掛在嘴邊，也許......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她神情恍惚，像一條無處可去的亡魂飄進小巷。
“唔！”
一股力量從背後襲來，一塊白色手帕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乙醚刺鼻的味道瞬間涌入鼻腔，身體一軟失去了意識。
陰冷刺骨的冷風激起一身寒顫，蘇禾迷迷糊糊撐開眼睛，一張扭曲而瘋狂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那張臉有些眼熟，似乎是五年前因爲醫療事故而截肢的受害者。
令人驚駭的是林曉也被綁在不遠處，漂亮的臉蛋沾滿了泥土。她蜷在地上，嘴巴被膠帶封住，雙眼含淚，哼哼唧唧的在原地掙扎。
“喂？請問哪位？”江陵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江大醫生，您不記得我了？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男人陰冷、嘶啞的笑聲格外瘮人：“五年前，仁和醫院，我的手！就是被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醫生弄沒的！”
“我被老婆嫌棄，我媽，受了刺激心梗也走了！”男人揮舞着手術刀，幾近瘋狂的呐喊，眼睛裏布滿血絲。
蘇禾的心沉到谷底。
“是你！是你害的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江臨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是你？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哈哈，我手上有兩個人，一個是你的未婚妻，林院長的心頭肉；一個嘛......嘿嘿，是你昔日的舊情人！”
蘇禾心底一顫，她心底隱藏許久的秘密被撕開，整個人癱軟蜷縮在地，視線再也不敢落在林曉身上。
“把她們放了，要報仇沖我來！”
“放了？”男人大笑，“行啊！選一個吧！你選誰活，我就放了誰！另一個......嘿嘿！”
“瘋子！”江臨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少廢話！”綁匪厲聲打斷他，手術刀猛地抵在林曉的脖子上：“現在就選！不然我兩個一起宰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放了林曉......”江陵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仿佛被砂紙磨過，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
他選了林曉......
盡管早已預料到這個答案，但當它如此清晰、冰冷地從電話裏傳來，鋒利的幾乎要將蘇禾徹底撕碎。
他那麼恨她，選擇未婚妻也無可厚非。
她看着空洞的天花板，心被涼水浸透卻又生出慶幸。
這樣也好......
這樣她就可以和小月亮一起離開了......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江陵你夠狠！”
男人的眼神變得陰狠，拿着手術刀，如同嗜血的魔鬼一步步逼近蘇禾：“你說你爲這麼狠心的人斷一只手，還不是被狠心拋棄，真可憐......這不是我要你死的！”
電話戛然而止。
“喂！”江陵拿着電話咆哮，卻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顫顫巍巍的回撥電話：“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冰冷的機械音敲打着他的心髒，滅頂的恐懼將他徹底籠罩。
“叮叮”
手機訊息不和時宜的響起，一個來自DNA檢驗中心的加密通知，冰冷地顯示在屏幕上：
【樣本比對結果已出，請查收附件報告。】
親子關系確認： 樣本A（蘇玥）與樣本C（江陵）生物學親緣關系概率 >99.99%，確認存在親子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