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轉瞬即逝。紫霞谷籠罩在一種壓抑的緊張氛圍中。玄谷子翻箱倒櫃,將他壓箱底的幾樣東西都找了出來:幾張畫得歪歪扭扭、靈光黯淡的符籙(據說是“護身符”和“斂息符”),一小瓶刺鼻的黑色藥粉(“驅瘴散”),還有幾柄凡鐵打造的、開了刃的短刀分發給姜奕等人防身。張鐵牛默默地將短刀別在腰後,李二狗則反復練習着拔刀的動作,林小草緊緊攥着自己的小藥鋤,指節發白。姜奕將短刀貼身藏好,眼神沉靜,默默檢查着自己強健的身體狀態,那枚古玉緊貼胸口,溫潤依舊。
玄谷子站在谷口,望着谷外連綿起伏、在晨霧中顯得陰森的山巒,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揮手出發。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天崩地裂,猛地從紫霞谷入口方向傳來!整個山谷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碎石簌簌滾落!
“怎麼回事?!”玄谷子臉色劇變,失聲驚呼。
只見籠罩着紫霞谷入口、那層由玄塵師叔親手布下、雖不強大卻也足以抵擋尋常妖獸和築基修士的防御禁制光幕,此刻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狂暴的沖擊波裹挾着煙塵,如同怒潮般席卷而入,瞬間將谷口幾棵碗口粗的樹木連根拔起!
煙塵彌漫中,十幾道散發着凶戾、血腥氣息的身影,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踏着禁制的碎片,緩緩走了進來。
爲首一人,身材異常高大魁梧,披着一件沾滿暗紅色污垢、不知什麼獸皮縫制的坎肩,裸露的胸膛和雙臂上布滿猙獰的傷疤,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蜈蚣。他面容粗獷,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從額頭斜劈至嘴角,讓他的笑容顯得無比猙獰可怖。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如同實質的血腥風暴,沉重、暴虐,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股氣息遠超凝丹境,赫然是——元嬰初期!
在他身後,跟着十幾名凶神惡煞的漢子,個個氣息彪悍,大多在築基中後期,甚至還有兩個凝丹初期的氣息!他們眼神貪婪而殘忍,肆無忌憚地掃視着谷中破敗的景象,如同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嘿嘿嘿…這就是紫霞谷?果然夠破!”爲首的刀疤巨漢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震得人耳膜生疼,“老子‘血屠’!聽說你們這破地方,藏着好東西?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血屠?!”玄谷子聽到這個名字,瞬間面無人色,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他失聲叫道:“你…你是那個流竄在東荒地北境、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血屠’?!你…你怎麼會來我們這種小地方?!”
“小地方?”血屠獰笑着,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玄谷子和他身後的姜奕等人,最後落在谷內深處,“小地方,未必沒有大寶貝!老子收到消息,你們紫霞谷的老東西玄塵子,當年在‘墜星原’可是得了點好東西!一塊蘊含精純大地源力的‘戊土源石’,還有一滴…嘿嘿,據說帶點神性的‘地脈玉髓’!交出來!否則…”
他話音未落,一股浩瀚卻帶着暮氣的威壓猛地從後山石洞方向爆發出來!
“何方宵小!敢犯我紫霞谷!”一道灰影如同閃電般掠至谷口上空,正是須發皆張、怒容滿面的太上長老玄塵子!
玄塵子周身氣息鼓蕩,凝丹境圓滿的修爲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灰袍獵獵作響,一柄古樸的鬆紋長劍懸浮在他身前,劍鋒直指血屠,劍氣沖霄,竟隱隱與血屠那元嬰初期的狂暴氣勢分庭抗禮!
“師叔!”玄谷子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玄塵老兒?果然還沒死!”血屠看着氣勢驚人的玄塵子,非但不懼,眼中反而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嘖嘖,凝丹圓滿?氣勢倒是不弱!可惜啊可惜…若是你百年前巔峰之時,老子或許還忌憚你三分!但現在的你…氣血衰敗,本源枯竭,不過是冢中枯骨,強弩之末!也敢在老子面前亮劍?”
玄塵子臉色陰沉如水,他自然知道自己壽元無多,氣血衰敗,早已不復當年之勇。但他身爲紫霞谷太上長老,守護宗門是他最後的尊嚴!
“血屠!此地貧瘠,並無你所要之物!速速退去,否則休怪老夫劍下無情!”玄塵子厲聲喝道,試圖以氣勢震懾。
“退去?哈哈哈!”血屠狂笑,聲震四野,“老東西,少廢話!有沒有,搜過才知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先拿你祭旗!”
話音未落,血屠眼中凶光爆射!他猛地踏前一步,大地仿佛都震顫了一下!一只覆蓋着暗紅色鱗片、如同磨盤大小的恐怖巨爪虛影,裹挾着滔天的血腥煞氣,撕裂空氣,帶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厲嘯,朝着半空中的玄塵子狠狠抓去!元嬰之威,恐怖如斯!
“結陣!守護弟子!”玄塵子暴喝一聲,手中鬆紋古劍爆發出刺目的紫光,一道凝練如匹練的紫色劍氣悍然斬出,迎向那血色巨爪!
轟!!!
劍氣與巨爪碰撞,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擴散!
噗!
玄塵子身體劇震,臉色瞬間煞白,一口逆血噴出!他斬出的紫色劍氣雖然精妙凝練,蘊含着他畢生的劍道理解,但在絕對的力量層次差距和那狂暴的血煞之氣沖擊下,僅僅僵持了一瞬,便轟然潰散!殘餘的爪風狠狠掃在他的護體靈光上!
咔嚓!
護體靈光應聲破碎!玄塵子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砸在谷內石壁上,石壁龜裂,煙塵彌漫!
“師叔祖!”玄谷子目眥欲裂!
“太上長老!”張鐵牛等人駭然驚呼!
僅僅一擊!凝丹境圓滿的太上長老,竟被重創至此!
“哈哈哈!老東西,果然不行了!”血屠狂笑着,得勢不饒人,巨大的血色爪影再次凝聚,帶着更恐怖的威勢,朝着煙塵中氣息萎靡的玄塵子當頭抓下!這一爪若是抓實,玄塵子必死無疑!
“混賬!!”玄塵子發出一聲悲憤欲絕的怒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一拍胸口,噴出一口精血,灑在身前鬆紋古劍上!古劍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紫光,一股蒼涼、浩大、仿佛引動了一絲天地紫氣的恐怖劍意沖天而起!
“紫氣東來!!”玄塵子須發皆張,燃燒着最後的精血和本源,斬出了他生命中、也是紫霞谷傳承中最爲輝煌、也最爲悲壯的一劍!
這一劍,光華奪目,劍氣縱橫,隱隱有紫氣繚繞,仿佛重現了他昔年凝丹境無敵的風采!劍氣所過之處,連血屠那血色爪影都微微凝滯!
“哼!垂死掙扎!”血屠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但更多的是不屑。他張口吐出一面巴掌大小、卻散發着濃鬱死氣的慘白色骨幡!骨幡迎風便漲,瞬間化作丈許大小,無數怨魂虛影在幡面上哀嚎!一股陰冷、污穢、吞噬生機的力量彌漫開來!
“枯骨幡!給老子吞了它!”
慘白骨幡卷起漫天陰風鬼嘯,如同張開巨口的幽冥惡獸,狠狠撞向那道輝煌的紫色劍氣!
嗤嗤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侵蝕聲!那璀璨的紫氣劍氣,如同冰雪遇到烈陽,在慘白死氣和無數怨魂的撕咬侵蝕下,迅速黯淡、消融!
“不——!”玄谷子發出絕望的嘶吼!
噗!
骨幡徹底淹沒了紫氣!玄塵子最後燃燒生命的一擊,終究未能逆天!枯骨幡餘勢不減,帶着污穢死氣,狠狠撞在玄塵子殘破的身體上!
“呃啊…”一聲微弱的悶哼。
玄塵子的身體如同破敗的棉絮,軟軟地滑落在地。那柄陪伴了他一生的鬆紋古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靈光盡失,劍身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他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迅速熄滅,最終徹底消散。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依舊圓睜着,帶着無盡的不甘與悲憤,望向谷口的方向,仿佛在質問蒼天。
太上長老玄塵子,隕落!
“師叔祖——!”玄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嚎!
張鐵牛、李二狗、林小草全都嚇傻了,面無血色,渾身抖如篩糠。元嬰修士的恐怖威壓和太上長老慘死眼前的沖擊,讓他們如同墜入冰窟,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姜奕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一絲腥鹹的鐵鏽味在口中彌漫。他緊握着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着指縫滲出,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他死死盯着那狂笑的血屠,盯着那吞噬了太上長老的慘白骨幡,眼中是無盡的冰寒和滔天的恨意!又是這樣!又是這種毫無道理、碾壓一切的毀滅!青石鎮如此,紫霞谷亦如此!力量!他從未如此刻骨地渴望力量!
“嘿嘿嘿…老東西,倒是有幾分骨氣,可惜了。”血屠舔了舔嘴唇,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蟲子,目光再次投向谷內深處,帶着貪婪和殘忍,“現在,該辦正事了!那個閉死關的老谷主玄明呢?別躲了!交出戊土源石和地脈玉髓!否則,老子屠盡你這紫霞谷,雞犬不留!”
他龐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籠罩整個紫霞谷,肆無忌憚地掃蕩着,最終鎖定在後山一處被重重禁制籠罩的石室——谷主玄明閉關之地!然而,那石室死寂一片,沒有任何回音傳出。谷主玄明,沖擊元嬰,閉死關已數年,生死未卜,早已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和威懾!
失去了太上長老這最後的守護者,失去了谷主這僅存的威懾,紫霞谷,徹底暴露在這群凶殘流寇的屠刀之下!
玄谷子抱着玄塵師叔冰冷的屍體,老淚縱橫,心如死灰。他看着步步逼近、氣息恐怖的“血屠”和他身後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看着身後幾個嚇得魂飛魄散的弟子,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涌上心頭。
紫霞谷…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