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瀾知道她沒那麼快忘掉方才的事,只好鉚足了精神轉移她的注意。
“禪房有齋飯,你餓不餓?”
他堂堂王府世子,這樣低聲下氣的討好,老是回絕人家也說不過去,越珵只好適時的接受了他的好意。“餓。”
李觀瀾這才笑的燦爛起來,吩咐人去做了。
從看她玩七巧板到用飯再到陪她翻花繩,越珵逐漸發現這個人極有耐性。哪怕她想不出來解法,他也是逐漸引導着來,不會不耐煩的直接把解法告訴她。
“你有弟弟妹妹嗎?”越珵很好奇,不然怎麼這麼有耐心陪她一個小孩子玩。
李觀瀾明白她的意思,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有也沒有。”
接着摸摸越珵兒迷惑的腦袋,“我只有現在的母妃生的妹妹,父王一般不喜歡我跟她玩兒。”
大師說他命裏無手足,父王若要保住剩下的孩兒,就要盡量讓他們不相見。父王思來想去,幼女體弱,嬌妻視女如命,也只好讓他這個死了娘的兒子住在林中別院了。
越珵看了看他,李觀瀾還是笑着看她,她卻覺得他好可憐,渾然不覺自己跟他一樣也不得父親喜歡。“以後我跟你玩吧。”
“還有我三哥,跟你差不多大,你也可以跟他玩兒。”越瑾與她雖非同母所出,卻也很聰明孝順,對她也很好。
李觀瀾抱住了她,輕輕的回應。“好。”
另一房間內,香爐的煙混合着冰山的冷氣飄散空中。
“這孩子越長大越不成氣候!”老王妃聽了人回報李觀瀾罰了宋怡苒奴婢的事情,腦海中浮現庶姐那衰老哀求的神色,嘆了口氣。
“您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您當初還想讓我娶她做王妃呢。”李玄英笑着回。
老王妃當時剛聽見孫子是個斷袖的消息,先是狠狠震驚了一下,再然後不免思考着替他遮掩的事。
她知道宋怡苒心氣高,一直想做地位尊崇的王妃娘娘,若是告知她實情後讓她進府恐怕也不是不願。可是李玄英一口回絕,當場發話便是娶個粗俗的鄉野婦人也不娶她,可見對其厭惡至極。老王妃這才罷了。
“如今你年已二五,再不娶媳婦兒你怎麼對得起你祖父!”再不濟納個妾也成啊,老王妃苦口婆心,心裏焦的緊。“你空混這麼多年,難道一個可心的女子都找不出來?”
李玄英聞言,手也不撥玉牌了,一雙含着秋水瀲灩的雙目直直看着老王妃,笑意盈盈。“您要是不介意,我再等十年,等阿珵長大了我……”
話未說完,老王妃一個藥枕砸到他身上,怒火中燒。“什麼玩意兒!再說這等悖逆的話,我把你個不孝兒孫打死!連你妹妹你都惦記!”
李玄英自然是說笑的,先不說越珺,越珵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蹦大的,他這輩子大概也就這個小妹了。
老王妃卻上了心,她這個孫子行事動作不能以常理來論,後來好長一段時間也不許李玄英單獨帶小珵兒出去玩,這都是後話。
姚氏從青蕪口中得知了今日的事,冷哼一聲,“宋家教不好女兒,自有別人來教,今日之事,瞧着恭郡王府不得留心保密。”明日,宋怡苒張狂跋扈的名聲便要傳到街上。
姚氏自然不會出手阻攔,她女兒受了委屈,她不推波助瀾就算對得起宋家了。
“娘別生氣,婆婆給我出氣了。”越珵沒心沒肺一般在旁邊磕瓊芳給她剝的杏仁兒,沖她娘眨了眨眼睛。
老王妃當然不可能讓她白受了這個委屈,轉頭就派了教禮儀的宮嬤嬤去宋家,“宋大小姐行事出格,顧及着親戚的顏面,派老奴來教教宋小姐規矩,請小姐規矩學好之前不必去王府拜訪了。”這是老王妃原話。
這下打了宋家人好大一個耳光,宋怡苒又羞又憤,直直跑回房哭了好久。
這事並沒有下人知道,所以這是罰也是賞,只看宋怡苒怎麼領會了。不過,依越珵看,宋怡苒領會不到老王妃的好意。
“這是咱們小姐心性豁達!”瓊芳莞爾,水蔥指上剝杏仁的動作不停。
“一個兩個就會給她這個小不點兒說好話。”姚氏笑着搖搖頭,談到女兒眼神中的寵溺簡直要溢出來。“你舅舅從京中送來了幾匹極漂亮的緞子,你吃了飯去挑,挑好了娘讓最好的匠人給你裁秋日穿的衣裳。”
一年四季,除了府裏的份例,姚氏還會給子女補貼些。
家裏三個男孩,兩個都已經入朝爲官,最小的越瑾還沒到要結交出遊的年紀,是以不必廢什麼心思。
兩個女孩兒卻不同,女兒嬌養,一年四季,每季兩件兒衣裳是份例,這個無論嫡庶。但私下裏,二小姐靠着侯爺和她親娘芩姨娘,大小姐背後是主母姚氏和姚家舅爺,時不時老王妃也送些錢銀與她。老夫人不偏幫,私下塞銀票也有數。
姚氏出嫁時嫁妝豐厚,足足一百零八抬,乃是規制裏最高的了,且每一抬壓的實實在在。姚家舅爺勢大,又有姚氏世代傳承積澱,好東西也自然不少。是以,家裏的下人都知道大小姐越珵房裏是最好過活的。
酸酪,奶糕,肥鵝肥雞,羊肉牛肉,冬日裏鮮甜的小白菜。再有那些炭火,冰山,都是先供了越珵房中才輪到旁人。
只是這緞子不同,家中有織造房,侯府養的繡娘和制衣匠人都是在那裏裁供主子使用的衣裳,是以緞子總要經手那處。
這下子,便出了意外。
“這緞子明明是我家小姐的!”青蕪氣憤的不行,從沒有見過這樣顛倒黑白的人。
“我們姨娘讓我們來取我家小姐制衣的緞子,我分明瞧着就是紅色這匹!你們正院兒的人仗着夫人就這樣欺壓我們小姐!看我告訴侯爺,將你們通通發落了!”紫芸高高的抬起頭,斜着眼罵青蕪。
什麼正院,侯爺不去,就是個冷落院。
夫人娘家再家大業大,也不能把她接回去不是,說到底,後院還得看侯爺的臉色。
侯爺最寵的就是她們家琇小姐,滿月時親自抱着出來的,稱她作掌上明珠。別人怕夫人,她們可不怕,自有老爺爲她們家小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