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回到火車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鍾頭。
他老丈人在門口來回踱步,着急的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
“你小子幹什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看到江秋,鍾父氣的吹胡子瞪眼,再過十分鍾他的火車就要開了。
“我想着您老回去身上也不能差了錢,就去把山貨賣了給您湊點路費。”江秋走過來解釋道。
鍾父聞言,臉上略有些不滿的表情凝在了臉上,心中一暖的同時,想起自己女婿家的環境,都窮成了那個樣子,還想着自己,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唉,沒白瞎我閨女嫁給你,你有這份心就行,錢我就不要了。”拍了拍江秋的肩膀,鍾父滿臉的欣慰。
“那怎麼成?”
“爸,您現在還在改造,日子本來就過得苦,再缺了錢,就更加難過了。”
江秋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自己拎着的皮箱子,他從裏面拿出來四千塊錢和那些票卷,裝進了自己來時順手買的布袋子裏,接着把箱子直接遞給了自己嶽父。
“爸,這裏面有四千塊,您拿着先用,要是不夠,您給我寄信,我再給您想辦法。”
“什麼?”
“四千塊!”
“你去搶了?”
江秋打開那箱子的一瞬間,鍾父就愣了,雖然這點錢放在他的眼界裏根本不算什麼,可山貨能賣這麼多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更加離譜的是,這小子出手就給了自己四千,還說要是不夠用,就讓自己寫信,他還能想辦法?
“爸,我可是遵紀守法的人,怎麼會去幹那種事?”
“況且這年頭,你真想搶,街上也找不到帶着這麼多錢的人吧?”
江秋搖了搖頭很是無語,隨即解釋道。
“我昨天在山上打獵,挖兔子洞的時候,碰巧挖到根野山參,年份差不都有百年,沒想到那麼值錢,足足賣了八千塊。”
聞言,鍾父點了點頭,心裏很清楚這東西的價值。
“沒幹什麼違法的事就好。”
“不過這錢,您還是收着吧,現在鍾意那丫頭也在你家裏,您比我需要用錢。”
鍾父沒接那箱子,臉上卻掛滿了欣慰。
“爸,錢我還能掙,您還是拿着吧,您現在處境不好,回去打點一下,日子總能舒坦點不是?”
“我的事,不是打點就能解決的。”鍾父搖了搖頭,面色又開始復雜起來。
“我知道,可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要是以後您摘了帽子,出現什麼變動,現在不是還沒辦法知道嘛,先做好準備,肯定是利大於弊的。”江秋堅持到。
聞言,鍾父沒再反駁,他怔怔的看着江秋,真想不到這是個沒讀過幾天書的鄉下人。
就以他這份老成持重的心形,說他是個沉浸官場多年的老油條,鍾父也不會有半點懷疑。
“火車馬上就要開了,那我就先走了,照顧好然然和小意,你也保重。”鍾父點着頭,又拍了拍江秋的肩膀,他拎起那個裝錢的箱子,轉身進了車站。
“爸,您也保重!”
送別了嶽父,江秋帶着錢,轉身去了縣裏的國營商場。
回村的路起碼有三十裏,背着東西來這一趟,差點要去他半條命,這下有了錢,還有了卷,不弄輛自行車回去,腦子肯定有問題。
更何況,現在寒冬臘月的,老婆穿的單薄,自己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了,他還得弄一些棉花,買幾身衣服。
此時,另一邊的家裏,睡醒以後鍾意坐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個上午。
她看着這個陌生的地方,心裏很是不安,加上父親的離開,更加難受起來,就連姐姐不停的安慰,也難掩她心中的傷感。
恰在這時,江秋的二嫂也跑過來打秋風。
前些天,江秋給父親送了塊肉,他父親剛拿到家,就被宋春花嚷嚷着給分了,雖是一家人,在一個桌上吃飯,這娘們也生怕自己吃虧。
那塊野豬肉分到手,連夜也沒過,就被夫妻兩人造了個幹淨,第二天大早又沒皮沒臉的吃父母和大哥的那份。
眼瞅着到了中午,父母和大哥大嫂也不願意跟他們夫妻倆一起吃飯了,她就把主意打到了送肉的江秋身上。
剛一進江秋家裏,宋春花搭眼就瞧見了懸在梁上掛着的那塊五花肉上,她嘴巴一撇,心裏直罵自己這小叔子真是個畜生。
自己家裏這麼大一坨肥的流油五花肉不送,送那柴巴巴的野豬肉給他們吃,簡直沒把家裏人當人。
鍾然瞅着這個不速之客默不作聲,沒人比她再清楚自己二嫂是個什麼樣的人。
分家之前,二嫂就仗着自己懷孕下不了地,在家裏做飯,每每克扣屬於鍾然的那份口糧,鍾然頓頓吃不飽,還要在地裏掙工分,幾次都因爲營養不良暈倒在田頭。
分家的時候,宋春花更是直接從娘家喊了幾個漢子故意堵在家門口,別說家裏的錢了,就連那些鍋碗瓢盆,他們家都沒分到幾個。
前些天她去江秋父母家裏接糧食,還被宋春花喊來左鄰右裏,好一番奚落咒罵,讓她丟盡了人以後,又把她趕了出去。
“鍾然啊,江秋掙了大錢了?”
“這這麼一大塊五花肉說買就買了?”
“哎呦,這缸裏米面都快裝滿了,也沒給咱爸媽送點啊?”
宋春花在家裏東邊打量一番,西邊又翻通一邊,嘴巴嘖嘖個不停,嫉妒的目光恨不得給鍾然扎個透心涼。
“江秋昨個不是送了塊肉嗎?”,鍾然瞧了她一眼,看着她沒點家教的舉動,心裏說不出的厭惡。
“哎呦喂,就那點破肉夠幹什麼的啊?也不夠還你三天兩頭就往家裏跑,借的那些糧食啊。”
宋春花嘴一撅,根本沒把那二十多斤肉放心裏,更沒想鍾然回家借糧,三番五次的被自己轟出家門。
“江秋不會去偷了吧?”
“就他那尿性,給他踩了狗屎運,就算賭桌上贏了錢,也不夠買這麼些東西吧?”
“這偷東西要給別人知道了去,肯定得蹲苦窯啊。”
宋春花斜眼瞧着鍾然,滿嘴都是嘲弄,見到鍾然沉默,她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鍾然,江秋偷東西的事,你也不想別人知道吧?”
“你放心,嫂子嘴嚴的很,你把這塊五花肉給嫂子帶回去吃,嫂子保準不朝任何人說!”
說着,她就要去解房梁上掛着五花肉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