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全屋位於濱海市老城區深處,一棟不起眼的舊式筒子樓頂層。沒有電梯,樓道狹窄昏暗,彌漫着陳年的灰塵和潮溼氣味。顧驍如同一尊鐵塔門神,守在三樓通往頂層的唯一樓梯口,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在昏黃的聲控燈下更顯凶悍。他手中把玩着一把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軍刺,眼神銳利如鷹,掃視着下方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的角落。空氣裏彌漫着無聲的肅殺。

頂樓唯一的一扇厚重鐵門後,是另一個世界。

空間不大,陳設極其簡單。一張舊木桌,幾把椅子,一張行軍床。唯一的窗戶被厚重的防彈鋼板封死,只留下幾個隱蔽的通風孔。空氣淨化器發出低沉的嗡鳴,驅散着密閉空間的沉悶。牆壁上掛着幾幅泛黃的古字畫拓片,角落裏堆放着一些古籍修復工具和卷軸,散發着淡淡的墨香和塵埃氣息。這裏是顧墨淵的秘密據點,也是他守護某些沉重真相的堡壘。

桌上一盞老式的綠色玻璃罩台燈散發着柔和的光暈,成爲這密閉空間唯一的光源。燈光下,油布包裹被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了那枚非金非鐵、流轉着幽暗光澤的“星軌”徽章。旁邊,攤開着一本薄薄的、用特殊防水油紙裝訂的冊子。冊頁泛黃,邊緣磨損嚴重,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極其古老而繁復的符號——甲骨文!字跡蒼勁有力,帶着一種跨越時空的沉重感。冊子首頁,赫然是用朱砂書寫的幾個扭曲如蝌蚪、卻帶着驚心動魄力量的甲骨文字:

歸墟·噬源·星軌鎖鑰

蘇清顏蜷縮在行軍床的角落,身上裹着顧墨淵遞給她的一條薄毯。她臉色依舊蒼白,但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只是那雙紅腫的眼睛依舊緊緊盯着坐在桌前的沈慕寒,目光復雜,交織着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對真相的恐懼以及深不見底的擔憂。她看着沈慕寒拿起那枚冰冷的徽章,看着他手腕上的“寒星”腕表隨着徽章的靠近,中心那星辰旋渦圖案再次亮起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幽藍光芒。一股無形的能量場在徽章與腕表之間流轉,發出極細微的、如同蜂鳴般的共鳴聲。

沈慕寒的指尖感受着徽章上古老紋路的冰冷觸感,血脈深處那股被喚醒的悸動感愈發清晰。他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面的顧墨淵,聲音低沉而沙啞:“顧叔,開始吧。”

顧墨淵點點頭,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凝重如淵。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甲骨文手札,如同捧着一塊灼熱的烙鐵。他的手指拂過那些古老的符號,聲音帶着一種穿越時空的蒼涼,緩緩開口,將那些被甲骨密碼塵封百年的血淚真相,一字一句,艱難地破譯出來:

“沈氏,非世俗豪門。其源,可追溯至上古‘星隕’之族。先祖觀星象,察地脈,於東海之濱,歸墟之眼,得‘星髓’奇石。石蘊寰宇星軌之力,磅礴無匹,是爲‘星軌能源’之本源。”

“然,星髓之力狂暴,非人力可馭。先祖沈臨天(沈家初代家主),天縱奇才,窮畢生心血,創‘星軌秘術’,以己身爲爐,融血脈爲引,方得馴服一絲星髓之力,鑄‘星軌核心’,護佑一方,沈氏遂興。”

“然,福兮禍所伏。沈臨天有一孿生胞弟,名曰沈淵訣。其人心性偏執,天賦異稟,卻無法適配星軌秘術,反遭星髓之力反噬,經脈寸斷,淪爲廢人。妒恨與怨毒,百年煎熬,使其心性扭曲,漸成‘噬源’之體——非但不能融合星軌之力,反以吞噬他人生命精氣及星軌能量爲生,苟延殘喘,成爲依附於沈氏血脈之上的毒瘤!”

顧墨淵的聲音頓了頓,仿佛在壓抑着某種沉重的情緒。他翻過一頁,那上面的甲骨文字跡更加扭曲,仿佛帶着書寫者當時的驚怒與悲愴。

“沈淵訣之惡,初時隱於暗處,吸食旁系血脈精氣,致沈氏族人早夭者衆。及至沈臨天察覺,爲時已晚。兄弟鬩牆,驚天一戰!沈臨天以燃燒生命本源爲代價,引動‘星軌核心’之力,終將已成‘吞噬者’的沈淵訣鎮壓於沈家禁地——歸墟之眼深處!並以自身骸骨爲基,設下‘九曜封魔大陣’,借星軌之力,永鎮此獠!”

“沈臨天臨終遺命:後世子孫,血脈不絕,封印不滅!星軌核心,乃封印陣眼,亦爲沈氏興衰所系!凡覺醒星軌血脈者,需以己身溫養核心,維系封印!然,沈淵訣怨念滔天,雖被封印,其‘噬源’之力無孔不入,百年間仍不斷侵蝕封印,並蠱惑沈氏意志薄弱者,妄圖破封!”

燈光下,沈慕寒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裏,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溫熱感正隨着顧墨淵的講述而愈發清晰、滾燙!蘇清顏也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驚駭。

顧墨淵深吸一口氣,翻到了手札最後幾頁。那上面的甲骨文字,竟帶着暗紅色的、如同幹涸血跡般的痕跡!字跡也更加潦草急促,充滿了悲憤與不甘!

“然,人心叵測!百年封印,亦難消沈淵訣之恨!其以精神蠱惑之術,滲透沈氏外戚墨家!墨霆淵之父墨振坤,利欲熏心,意志薄弱,爲沈淵訣所控,成爲其爪牙!七年前,墨振坤與其子墨霆淵,受沈淵訣邪念指引,勾結境外勢力,精心策劃‘海難’慘案!”

“其目標,非僅沈氏龐大家業!更在於逼當代星軌血脈最純正者——沈慕寒於絕境中徹底覺醒!因唯完全覺醒之‘星軌血脈’,其心髒…方爲啓動‘星軌核心’、釋放沈淵訣破封所需之…‘活體鑰匙’!”

“活體鑰匙”四個字,如同四把燒紅的鋼錐,狠狠刺入沈慕寒的心髒!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出恐怖的“咯咯”聲!眼底瞬間被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徹底吞噬!父母葬身冰冷海底的慘狀,家族傾覆的廢墟,自己七年地獄般的蟄伏…所有的痛苦根源,在這一刻被徹底揭開!不是意外!是謀殺!是獻祭!是爲了將他逼成開啓滅世魔盒的鑰匙!

蘇清顏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看着沈慕寒那瞬間變得如同受傷野獸般猙獰痛苦的臉,心口疼得如同刀絞!

顧墨淵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悲涼和憤怒,繼續念着沈老爺子(沈慕寒祖父)臨終前用血寫下的控訴:

“吾兒臨淵!兒媳婉清!死不瞑目!慕寒吾孫…速逃!遠離濱海!遠離歸墟!切莫覺醒!切莫歸家!沈淵訣…墨家…皆欲奪汝心而破封!切記!切記!!”

手札的最後,是一串用鮮血書寫的、極其復雜的甲骨文密碼,以及幾個被朱砂重重圈出的名字——那是當年參與海難陰謀、如今隱藏在墨氏和沈氏殘餘勢力中的內鬼名單!

真相大白!

血淋淋的、殘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安全屋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空氣淨化器低沉的嗡鳴,和蘇清顏壓抑的啜泣聲。台燈的光暈仿佛也黯淡了幾分,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沈慕寒緩緩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復仇魔神。他拿起那枚冰冷的“星軌”徽章,緊緊握在手心,仿佛要將其嵌入自己的血肉。徽章與腕間“寒星”的共鳴光芒驟然變得強烈!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遠古星辰的磅礴力量,順着他的手臂洶涌而上,直沖心脈!

嗡!

他周身似乎有無形的氣浪震蕩開來!腳下的水泥地面發出細微的龜裂聲!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冰藍色的光芒如同極地寒潮般一閃而逝!一股強大而古老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他體內彌漫開來!

“呃…”沈慕寒悶哼一聲,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強行引動血脈之力帶來的反噬,如同烈火灼燒經脈!

“慕寒!”蘇清顏驚呼,不顧一切地沖下床,撲到他身邊扶住他,淚水漣漣,“你怎麼樣?”

“沒事…”沈慕寒咬着牙,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力量和劇痛,眼神卻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和冰冷!他看向顧墨淵,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顧叔,名單!還有…‘歸墟’的入口位置!”

顧墨淵看着沈慕寒眼中那如同實質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復仇烈焰,心中既感欣慰又充滿憂慮。他迅速指向手札最後那串血書密碼:“名單在此!破解之法,需配合秦硯所持的‘八音盒暗號’與‘寒星腕表’硬盤中的密鑰!三者合一,方能顯現!”他又指向地圖上一個被特殊甲骨文標記的地點:“歸墟入口,就在沈氏老宅…祠堂地下!”

沈慕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那串密碼和內鬼名單上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腦海!墨霆淵…墨振坤…還有那些背叛沈家的雜碎…一個都跑不掉!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聲,毫無預兆地從樓下傳來!!!

整個安全屋所在的頂層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般劇烈搖晃!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封死窗戶的防彈鋼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桌上的台燈瘋狂閃爍,最終熄滅!只有“星軌”徽章和“寒星”腕表散發的幽藍光芒,在瞬間降臨的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明滅不定!

“敵襲!!!” 樓下,顧驍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伴隨着激烈的槍聲和打鬥聲驟然響起!顯然,敵人已經找到了這裏,並且發動了極其猛烈的攻擊!他們動用了重火力!

“他們來了!”顧墨淵臉色劇變,猛地站起身!

蘇清顏驚恐地抓緊了沈慕寒的手臂。

沈慕寒在爆炸和黑暗降臨的瞬間,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冰,變得無比冷靜!他反手緊緊握住蘇清顏冰涼的手,另一只手迅速將桌上的甲骨手札和星軌徽章掃入懷中!腕間的“寒星”光芒大盛,在黑暗中爲他提供着清晰的視野!

“顧叔!帶清顏從備用通道走!”沈慕寒的聲音在爆炸的餘波和激烈的交火聲中,依舊清晰而沉穩,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秦硯的鍾表店!那裏有慕謙接應!名單和密碼,由我親自了結!”

“慕寒!一起走!”蘇清顏帶着哭腔喊道,死死抓住他不放。

“聽話!”沈慕寒猛地轉頭,在幽藍的光芒中,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溫柔和決絕,“他們的目標是我!星軌之力已經暴露了我的位置!沈淵訣…他感應到了!分開走,你們才安全!” 他能感覺到,一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邪惡的意念,正穿透層層空間,牢牢鎖定了自己心髒的位置!那是來自“歸墟”深處的貪婪窺視!

“不!我不走!”蘇清顏倔強地搖頭,淚水洶涌,“要死一起死!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清顏!”沈慕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絲急迫的嚴厲,“想想星辰科技!想想那些等着你的員工!你必須活着!” 他用力掰開蘇清顏的手,將她推向顧墨淵,“顧叔!帶她走!快!!!”

顧墨淵一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他一把拉住還想掙扎的蘇清顏,力氣大得驚人:“走!別讓他分心!” 他迅速拉開牆角一個僞裝成書架的活動暗門,露出後面黑黝黝的、通向隔壁樓頂的狹窄通道。

“慕寒——!”蘇清顏被顧墨淵強行拖入通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爆炸和槍聲中顯得格外淒厲。

沈慕寒看着暗門在眼前迅速關閉,隔絕了蘇清顏最後的目光和哭喊。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更冰冷的殺意取代!他猛地轉身,面向那扇在爆炸中搖搖欲墜的厚重鐵門!

樓下的槍聲和打鬥聲驟然變得稀疏!幾聲沉重的倒地聲傳來!緊接着,是利器切割金屬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顯然,顧驍遇到了極其強大的敵人!

轟!!!

厚重的鐵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外面硬生生轟開!扭曲的金屬碎片四濺!硝煙彌漫!

煙塵中,一個穿着黑色緊身作戰服、臉上覆蓋着金屬骷髏面具的身影,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緩緩走了進來。他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造型猙獰的合金戰刀。刀尖上,還掛着一絲溫熱的血肉。在他身後,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顧驍!這位烈火護衛的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猙獰可怖,鮮血染紅了地面!他的盾牌形疤痕在血污中若隱若現。

“沈慕寒…”金屬骷髏面具下,傳來一個冰冷、僵硬、如同電子合成般毫無感情的聲音,“或者,該叫你…‘鑰匙’?主人…需要你的心髒。”

面具人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了沈慕寒的心口位置。一股遠比影武者強大百倍、帶着濃烈死亡氣息的壓迫感,瞬間充斥了整個安全屋!

沈淵訣座下,真正的殺戮機器——代號:“剝心者”!

沈慕寒緩緩挺直脊背,如同出鞘的絕世凶刃!他無視了對方恐怖的殺意,目光掃過地上生死不知的顧驍,眼底的冰藍色光芒如同極地風暴般瘋狂涌動!體內的星軌之力,在極致的憤怒和守護意志的催動下,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開始劇烈沸騰!他反手,緩緩抽出了藏在腰間的一把沒有任何光澤、卻散發着森然寒氣的黑色短匕。

“想要我的心?”沈慕寒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冰冷刺骨,帶着毀滅一切的狂暴殺意,“那就拿你們的命…來填!”

話音未落!

他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和滔天的怒火,主動撲向了那個恐怖的“剝心者”!星軌之力在他體內咆哮!復仇的烈焰,徹底點燃!

下章預告:守護之盾破碎,烈火護衛浴血!當“剝心者”的屠刀對上覺醒的星軌戰神,狹小空間內的生死搏殺,是血肉橫飛還是力量碾壓?星軌之力的真正威能,能否撕裂這來自歸墟的死亡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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