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出一源!”
蘇青禾清冷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個字都精準地釘在周執事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
死寂!
執事堂內的時間仿佛被凍結了。慘白的冷光石映照着每一張寫滿驚愕、震駭、難以置信的臉孔。孫長老古板如石刻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眸驟然收縮,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猛地從蘇青禾手中的玉瓶轉向周執事,帶着穿透靈魂的審視和一絲……冰冷的怒意。
“你……你血口噴人!”周執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慘白中透着死灰,嘴唇哆嗦着,指着蘇青禾的手指都在顫抖,聲音尖利得變了調,“蘇青禾!你竟敢污蔑執事!那是什麼鬼東西?休要在此妖言惑衆!孫長老!此女定是與此二人串通,意圖擾亂視聽,包庇魔道奸細!”
他語無倫次,色厲內荏,額角青筋暴跳,眼神深處是掩飾不住的巨大恐慌。蘇青禾手中的“血魄凝露”散發出的那種陰冷穢氣和扭曲的怨念,以及其中那幾縷如同活物般蠕動的“九幽引魂絲”,讓他靈魂深處都感到一陣源自本能的顫栗和……熟悉!那氣息,與他體內深處某種被強行壓制、卻又時刻渴望破體而出的力量,隱隱呼應!
“污蔑?”蘇青禾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雪峰上綻開的冰蓮,美得驚心動魄,卻也寒徹骨髓。她托着玉瓶的手紋絲不動,瓶口直指周執事,聲音斬釘截鐵:“此露乃我於鬼哭林異變核心處親手采集,其內‘九幽引魂絲’的波動,與昨夜遺留鐵牌、今日百草圃枯萎靈植殘留的氣息,乃至……”
她微微一頓,目光如刀鋒般刮過周執事那張扭曲的臉,“……乃至此刻你身上極力壓制、卻依舊逸散出的那股陰穢本源,皆出自同源!此乃鐵證!豈容你狡辯?血飼邪術,以生靈精魂怨念爲食,滋養魔物,煉制邪丹!你周執事,便是這邪術在我青雲門內的執行者!或者說……走狗!”
“走狗”二字,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周執事臉上,也扇在執事堂所有人心頭!
“嘶……”堂上幾位執事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周執事的眼神徹底變了,從最初的審視、懷疑,變成了驚駭和警惕。血飼邪術!九幽引魂絲!這些只存在於宗門典籍記載中的禁忌魔道手段,竟然真的出現在了青雲門內!而執行者,竟是一位執事堂的築基執事!
“不!不是的!孫長老!您聽我解釋!是她陷害我!是她……”周執事徹底慌了,他感受到孫長老那冰冷目光中的殺意正在凝聚,感受到同僚們悄然散開、隱隱將他包圍的站位,更感受到體內那股被點破後越發蠢蠢欲動的陰冷力量正在瘋狂沖擊他的理智!
他猛地轉向孫長老,試圖做最後的掙扎,然而就在他目光與孫長老那深不見底、蘊含雷霆之怒的眸子接觸的刹那——
異變陡生!
周執事眼中最後一絲清明被瘋狂的恐懼和絕望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歇斯底裏的狠厲和……毀滅一切的瘋狂!
“都是你們逼我的!!”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臉上瞬間布滿猙獰的黑色紋路,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一股遠比之前強大、卻混亂污穢到極點的陰冷氣息轟然從他體內爆發!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混亂陰穢能量爆發!”
“能量源:目標周執事(生命狀態異常!神魂劇烈波動!)!”
“能量性質:九幽穢氣(高度污染、侵蝕性)!”
“威脅等級:極高!範圍性殺傷!”
冰冷的提示音在林淵識海中急促響起。他“虛弱”地蜷縮在地,緊閉雙眼,嘴角血跡未幹,仿佛已經昏迷,但靈識卻在鎮魂印的庇護下冰冷運轉,清晰地“看”到了周執事身上爆發的恐怖能量流——那絕非正常的築基修士所能擁有,充滿了墮落與毀滅的氣息!
“魔氣!是魔氣!”一名靠得稍近的執事弟子失聲驚呼,臉色煞白地連連後退!
“他要自爆魔源!快阻止他!”另一名執事長老厲聲喝道,手中瞬間掐訣,一道赤紅色的靈力鎖鏈激射而出,直取周執事丹田!
然而,晚了!
周執事眼中只剩下瘋狂的黑紅之色,他根本不顧射來的靈力鎖鏈,雙手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結出一個扭曲怪異的印記,全身鼓脹,皮膚下如同有無數黑色蚯蚓在蠕動!
“一起死吧!!”他狂笑着,身體如同一個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炸裂!
轟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執事堂內猛然炸開!狂暴的、帶着濃鬱血腥味和刺骨陰寒的黑色能量風暴,如同決堤的九幽之河,瞬間席卷了整個空間!黑曜石地面寸寸龜裂,慘白的冷光石劇烈搖晃,光線明滅不定!刻畫着刑罰圖案的牆壁被狂暴的氣流撕扯出道道裂痕!
恐怖的沖擊波夾雜着毀滅性的九幽穢氣,無差別地橫掃四方!兩名離得最近的執事弟子首當其沖,連慘叫都未及發出,護體靈光如同紙糊般破碎,身體瞬間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倒飛出去,生死不知!
其他執事長老紛紛怒喝,各色靈光暴漲,護體法寶、防御法術瞬間亮起,形成一道道屏障,艱難地抵擋着這堪比築基後期修士自爆的恐怖威力!整個執事堂劇烈搖晃,碎石簌簌落下,煙塵彌漫,如同末日降臨!
孫長老須發怒張,深紫色的長老袍無風自動,一股磅礴如海的威壓瞬間籠罩身前三丈,將絕大部分沖擊波強行鎮壓、消弭!但他古板的臉上也閃過一絲凝重,顯然這蘊含九幽穢氣的自爆威力遠超尋常。
蘇青禾在爆炸發生的瞬間,月白身影已如鬼魅般飄退數丈,一層凝練的青色冰晶屏障瞬間在她身前凝結,將狂暴的沖擊和侵蝕性極強的穢氣死死擋在外面,發出密集的“嗤嗤”聲。她目光冰冷,死死盯着爆炸中心那團翻滾的黑霧,手中玉瓶青光流轉,護住那滴至關重要的血魄凝露。
而堂下,看似昏迷的林淵和跪地掙扎的趙無極,正處於爆炸沖擊的邊緣!
“林淵!”趙無極目眥欲裂!他距離爆炸中心稍遠,又被孫長老之前的威壓壓制跪地,反而避開了最直接的沖擊。眼見那毀滅性的黑色風暴夾雜着碎石穢氣如同巨浪般拍向倒地的林淵,他體內煉體境巔峰的氣血轟然爆發!一股蠻橫的力量硬生生沖破孫長老殘留威壓的束縛!
“吼!”趙無極如同人形凶獸,猛地從地上彈起,不顧肩頭鮮血狂噴,用自己寬闊的後背,死死擋在了林淵身前!同時雙臂交叉,肌肉虯結,一層微弱的土黃色光芒在體表浮現——這是他煉體功法催發到極致的表現!
嘭!
黑色的能量風暴狠狠撞在趙無極的後背上!他如遭重錘猛擊,口中鮮血狂噴,高大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砸飛,連同他護在身下的林淵一起,翻滾着撞向後方冰冷的黑鐵岩牆壁!
“噗——!”趙無極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後背衣衫盡碎,露出血肉模糊、甚至隱隱透着黑氣的恐怖傷口,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幾根。他重重摔落在地,氣息瞬間萎靡下去,但雙臂依舊死死護着身下的林淵。
林淵在劇烈的撞擊中悶哼一聲,體內氣血翻騰,強行壓下一口涌到喉頭的腥甜。他“虛弱”地睜開一絲眼縫,看到趙無極那慘烈到極致的後背,心中微微一震。這莽漢……竟真的用命在護他!識海中,鎮魂印的波動悄然平息下去——方才那足以致命的沖擊,大部分被趙無極擋下,殘餘的穢氣沖擊,已被鎮魂印無聲化解。
煙塵彌漫,碎石零落。執事堂內一片狼藉。
周執事自爆的中心,只剩下一個焦黑的大坑和彌漫不散的濃烈腥臭與陰冷穢氣,屍骨無存。幾名執事長老或多或少都受了些沖擊,臉色難看地維持着防御。兩名執事弟子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孫長老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看着那焦黑的大坑和彌漫的穢氣,眼中寒光四射。周執事的自爆,等於坐實了蘇青禾的指控!這已不僅僅是奸細的問題,而是魔道邪術已經滲透到了執事堂內部!
“清理現場!救治傷員!”孫長老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蘊含着滔天怒火,“徹查!給本座徹查周通所有關系往來!所有接觸之人!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在他背後的魔崽子揪出來!”
“是!”幾位執事長老連忙領命,不敢有絲毫怠慢。
蘇青禾收起冰晶屏障,緩步上前,對着孫長老微微一禮,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之前的鋒芒:“孫長老,此間事已明。林淵與趙無極二人,乃昨夜魔道襲擊與今日鬼哭林異變的受害者,更是揭露周執事的關鍵證人。弟子懇請長老,允他二人先行療傷。”她的目光掃過地上氣息奄奄的趙無極和“昏迷不醒”的林淵。
孫長老的目光也落在兩人身上,尤其在趙無極那慘不忍睹的後背和林淵蒼白如紙的臉上停留片刻,眼神復雜。今日若非這莽漢拼死一擋,那個叫林淵的小雜役,恐怕已在周通的自爆下屍骨無存。而蘇青禾的證據,更是直接扭轉了局面。
“嗯……”孫長老正要開口。
“療傷?”
一個極其陰柔、緩慢,仿佛帶着粘稠溼氣的蒼老聲音,突兀地在執事堂門口響起。這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堂內的嘈雜,如同冰冷的蛇信舔過每個人的耳膜,讓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寒意。
衆人悚然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執事堂那扇厚重的大門不知何時已被無聲推開。門口的光線被一個身影擋住。
來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墨綠色的寬大長老袍服,袍服上繡着繁復的銀色暗紋,在慘白的光線下泛着幽冷的光澤。他面容枯槁,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窩深陷,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沒有血色的細線。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狹長而陰鷙,瞳孔是近乎純黑的墨綠色,看人的時候,目光如同冰冷的毒液,緩慢地流淌,不帶一絲溫度,仿佛在評估着獵物的價值。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外放的氣勢,卻讓整個狼藉的執事堂瞬間陷入了一種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九幽穢氣,似乎都被他身上那股無形的陰冷所凍結。
“警告!高能級個體出現!”
“目標身份識別:雲長老(青雲門內門長老)!”
“靈壓強度:金丹中期(收斂狀態)!”
“威脅評估:極度危險!建議絕對規避!”
冰冷的提示音在林淵識海中瘋狂閃爍,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他甚至能感覺到識海深處的鎮魂印都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被天敵窺視的悸動!他立刻將所有的靈識波動收斂到極致,連心跳都強行壓制到最低,維持着瀕死的昏迷狀態,不敢有絲毫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