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靜宜那穿越鏡面、虛弱卻清晰的警告,如同冰錐刺入林蕭灼熱的意識!鏡繭?醒?巨大的危機感瞬間壓倒了一切!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刹那,他身後的張偉,卻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呃…啊啊啊——!”

張偉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到極致的慘嚎!他死死攥着被荊棘印記侵蝕的手腕,整個人如同觸電般瘋狂抽搐!那印記如同活物般瞬間暴漲、蔓延!暗紅色的荊棘紋路如同燃燒的烙鐵,爬滿了他的小臂,甚至向着肩膀和脖頸蔓延!皮膚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他的眼睛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瞳孔瘋狂地放大、收縮,眼白部分被粘稠的暗紅血絲迅速占據!

“林…蕭…它…它在叫我…”張偉的聲音完全扭曲變形,混合着非人的嘶吼和絕望的哭腔,“名字…我的名字…在…在燃燒…好痛…它在…拉我…進去…” 他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前傾,那只被印記侵蝕的手臂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拖拽,直直地伸向那面散發着致命吸力的巨大鏡面!

鏡中吸力!印記共鳴!雙重作用!張偉成了“它”蘇醒的催化劑和最佳通道!

“張偉!!”林蕭目眥欲裂!他猛地伸出未被鏡面吸力完全控制的那只手,死死抓住張偉另一只未被污染的手臂!但那股拖拽張偉的力量大得驚人!林蕭自己也被鏡面的吸力牽扯,兩人如同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被不可抗拒地拖向那面吞噬一切的深淵之鏡!

鏡面中,林蕭自己那扭曲獰笑的影像嘴角咧得更開,眼中閃爍着純粹的、非人的惡意!鏡中那些蠕動浮現五官的“學生”臉孔,表情也變得更加怨毒和貪婪!鏡面深處,李靜宜那點微弱的白光被翻滾的黑暗瘋狂擠壓,幾乎要熄滅!

來不及了!

林蕭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他不再試圖對抗鏡面的吸力,反而借着這股力量,用盡全身的力氣,拖着已經半失控的張偉,如同撲火的飛蛾,向着那面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鏡子,狠狠撞了過去!

“李靜宜!抓住我們——!!!”林蕭的咆哮如同最後的戰吼!

就在兩人身體接觸冰冷鏡面的瞬間——

沒有預想中的撞擊感,沒有破碎的聲響!

如同穿過了一層粘稠冰冷的水膜!

空間劇烈地扭曲、拉伸、折疊!

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全身,深入骨髓!光線瞬間被剝奪,陷入絕對的黑暗!緊接着,是令人眩暈的失重感和空間錯亂感!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轉的離心機!無數破碎的、扭曲的畫面碎片如同暴風雪般沖擊着視覺神經:倒懸的教學樓、流淌着黑色血液的走廊、無數雙空洞的眼睛、宿管阿姨手腕上燃燒的印記、紅皮筆記本上蠕動的名字…還有李靜宜那張蒼白、疲憊、寫滿驚恐的臉!

“呃啊——!”張偉的慘嚎在扭曲的空間裏變得支離破碎。

林蕭死死攥着張偉的手臂和那塊暗灰色的碎片,碎片在手中劇烈地震顫、發燙!那深邃的幽光在絕對的黑暗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在粘稠的墨汁裏點燃了一盞幽暗的燈!這光芒似乎稍稍穩定了周圍瘋狂扭曲的空間亂流!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個世紀。

“砰!”“砰!”

兩聲悶響,伴隨着骨頭幾乎散架的劇痛!

天旋地轉的感覺驟然消失。刺骨的冰冷和粘稠的觸感從身下傳來。

林蕭猛地睜開眼。

眼前不再是圖書館自習區,而是一個…完全顛倒、扭曲、光怪陸離的噩夢空間!

天空(如果那還能稱之爲天空)是渾濁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暗紅色,低低地壓在頭頂,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腳下是冰冷、光滑、如同巨大黑色琉璃般的地面,倒映着上方令人眩暈的暗紅天幕。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灰塵和金屬鏽蝕的味道,冰冷刺骨。

巨大的、形態扭曲的建築物如同被巨力揉捏過的廢鐵,以違反物理常識的角度傾斜、倒置、甚至懸浮在半空!有的像是被拉長的教學樓,窗戶如同哭泣的眼睛流淌着黑色的粘液;有的像是被壓扁的宿舍樓,表面覆蓋着搏動着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脈絡!無數斷裂的樓梯、走廊如同巨獸的殘骸,雜亂地漂浮在視野中,連接着那些扭曲的建築。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比圖書館更加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沒有風聲,沒有水聲,只有自己心髒狂跳的轟鳴和血液奔流的噪音在耳邊無限放大。

林蕭艱難地撐起身體,全身每一塊骨頭都在呻吟。他立刻看向身邊。

張偉蜷縮在冰冷的黑色地面上,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抽搐。他那只被荊棘印記侵蝕的手臂,此刻已經變成了徹底的暗紅色!皮膚表面布滿了凸起的、如同燒焦藤蔓般的紋路,一直蔓延到脖頸!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眼睛緊閉,眼瞼下的眼球在瘋狂轉動。

“張偉!”林蕭低吼一聲,立刻去探他的脈搏。心跳快得嚇人,如同密集的鼓點,但極其紊亂。手腕上那暗紅的印記散發着驚人的灼熱,同時一股冰冷的、混亂的意志如同毒蛇般不斷試圖鑽入林蕭的指尖!是“它”的力量!在瘋狂侵蝕張偉僅存的意識!

林蕭立刻鬆開手,警惕地環顧四周。扭曲、死寂、空無一人。李靜宜呢?她在哪裏?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微弱、帶着無盡疲憊和一絲難以置信的聲音,從他們身後不遠處傳來。

林蕭猛地轉身!

只見在一塊懸浮的、斷裂的巨大水泥板形成的陰影角落裏,蜷縮着一個身影。

正是李靜宜!

她的狀態比林蕭想象的還要糟糕。原本清秀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幹裂,眼窩深陷,布滿了濃重的黑眼圈。身上原本幹淨的學生服此刻沾滿了灰塵和暗紅色的不明污跡,破破爛爛。她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着,似乎受了傷,用另一只手緊緊按着。最令人心頭發緊的是,她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感!仿佛隨時會融入這片扭曲的暗紅背景中!

“李靜宜!”林蕭幾步沖到她面前,蹲下身,“你怎麼樣?”

“別…別碰我…”李靜宜虛弱地搖頭,聲音細若遊絲,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和絕望,“我的‘存在’…在被這裏同化…被‘它’消化…每一次觸碰…都會加速…”

她艱難地抬起沒受傷的手,指向這片扭曲空間的核心方向,聲音帶着無盡的恐懼:“看…看那裏…”

林蕭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無數倒懸、扭曲的建築物殘骸拱衛的中心,在那片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暗紅天幕之下,懸浮着一個…巨大的、難以名狀的“繭”!

那“繭”的材質如同最深邃的黑暗與最粘稠的血液混合凝結而成,表面布滿了不斷搏動、流淌着暗紅光芒的粗大脈絡!這些脈絡如同活物的血管,延伸出去,深深地刺入周圍那些扭曲建築的“血管”之中,形成一個巨大而邪惡的能量循環網絡!整個“繭”如同一個活着的、巨大的、黑暗的心髒,在緩緩地、沉重地搏動着!

咚…咚…咚…

每一次搏動,都帶動整個扭曲空間產生一次微不可察的震顫!一股冰冷、浩瀚、充滿了純粹惡意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汐,從那個巨大的“繭”中散發出來,彌漫在整個空間!林蕭感到自己手中的暗灰色碎片在瘋狂震顫,發出尖銳的嗡鳴,似乎在拼命抵抗這股恐怖的威壓!

“那就是…‘鏡繭’…”李靜宜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它’…規則的源頭…本體…就在裏面沉睡…我…我親眼看到…宿管…還有其他被標記的人…他們的‘存在’…被那些血管抽走…融入了繭裏…成爲了‘它’蘇醒的養分…”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張偉…他的印記…是新的…強大的…養分…‘它’…快醒了…我能感覺到…”

林蕭的心髒沉到了谷底。他看向身邊痛苦抽搐、被印記瘋狂侵蝕的張偉,又看向遠處那個如同黑暗心髒般搏動的巨大鏡繭。

養分…蘇醒…

“怎麼阻止它?!”林蕭的聲音嘶啞,帶着最後的決絕,“碎片!這塊碎片!李靜宜!你說它是鎖鑰!它能做什麼?!”他將手中那塊嗡鳴不止、幽光大盛的暗灰色碎片舉到李靜宜面前。

李靜宜看着那塊碎片,死寂的眼中終於燃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火苗。

“深淵之眼…鎖鑰…”她艱難地喘息着,目光投向那搏動的鏡繭,“它…能短暫地…撕裂‘繭’的屏障…看到…看到裏面的‘核心’…真正的‘名之始’…規則的本源形態…”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洞悉真相的冰冷和絕望:

“但…看到它…就是最大的詛咒…‘視界之骸’…直視規則本源者…必將被其形態扭曲…吞噬…成爲它的一部分…或者…徹底瘋狂…”

她看向林蕭,眼中充滿了悲憫和最後的希冀:“只有…一瞬間…在屏障被撕裂的瞬間…用碎片…刺入‘核心’…或許…或許能重創它…打斷蘇醒…但…代價…”

代價,不言而喻。執行者,九死一生,甚至生不如死。

冰冷的絕望如同粘稠的瀝青,包裹着林蕭。他看着痛苦掙扎的張偉,看着虛弱透明的李靜宜,看着遠處那搏動着、散發着滅世威壓的黑暗巨繭。

沒有選擇。

要麼在“它”徹底蘇醒、吞噬一切前拼死一搏,要麼…成爲繭中新的養分,在永恒的瘋狂中沉淪。

林蕭緩緩站起身,將那塊暗灰色碎片緊緊攥在手心,碎片尖銳的棱角刺破了掌心,溫熱的血液滲出,瞬間被碎片冰冷的幽暗吞噬。他望向那搏動的黑暗心髒,眼神中所有的恐懼、猶豫、遲疑都被一種極致的冰冷和瘋狂所取代。

“告訴我,”他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裏異常清晰,帶着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怎麼撕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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