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做?”
碎骨骷髏的問題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玄夜疲憊的心湖中蕩開漣漪。
他緩緩抬起頭,血瞳中映着對方幽綠的火焰。怎麼做?他從未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從部落覆滅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被復仇和生存的本能推着前行,像激流中的枯木,身不由己。
“活下去。”玄夜的聲音幹澀沙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然後…變強。找到凌霄帝尊,讓他…血債血償。”
這是他心中唯一的、燃燒着血色火焰的答案。
碎骨骷髏的顱骨發出咯咯的輕響,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嘆息。
“復仇…嘶…很好的…動力…”
“但…也很容易…你你…變成…下一個…囚淵…”
“或者…徹底…淪爲…你臂甲中…那殘念的…奴隸…”
它幽綠的火眸掃過玄夜右臂那猙獰的臂甲,意有所指。
玄夜沉默,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臂甲冰冷的表面。他何嚐不知這力量的危險?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與深淵共舞。但那又如何?沒有這力量,他早已死在北境的雪原上,死在祭壇的廢墟中,死在淨壇使者的淨化光柱下。
“我需要它。”他低聲道,像是在對自己說。
“控制它…嘶…而不是…被它控制…”碎骨骷髏的聲音帶着一絲古老的疲憊,“否則…你追求的復仇…終將…吞噬你自身…”
它頓了頓,骨爪指向昏迷的赤瞳:“而且…你現在…並非…獨自一人…”
玄夜的目光隨之落在赤瞳蒼白卻稍緩和的臉上,心中一緊。是的,他不再是獨自一人。這神秘的“觀命師”救過他,盡管目的不明,但他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離開這裏…”碎骨骷髏忽然說道,幽綠的火眸轉向冥河下遊那無盡的黑暗,“沿着…冥河…向下…”
“穿過…‘嘆息之淵’…抵達…‘葬骨隘口’…”
“那裏…或許有…通往外界的…路徑…”
“或許?”玄夜捕捉到這個詞的不確定性。
“嘶…這裏的路…早已…被遺忘…和改變…”碎骨骷髏的骨爪相互摩擦着,“我…太久…沒有離開…這片河灘…”
“葬骨隘口…是…一處…古老的…戰場遺跡…空間…極其不穩定…”
“能否找到路…看你們的…運氣…”
它的語氣平淡,卻讓玄夜的心沉了下去。看運氣?在這詭異莫測的地下世界,運氣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玄夜注意到它的措辭。
碎骨骷髏緩緩搖頭,幽綠的火眸似乎黯淡了幾分:“我…是這裏的…看守…也是…被看守者…”
“離開冥河…我的…殘念…便會…消散…”
“而且…”它頓了頓,顱骨轉向他們來時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岩壁,“那些…白色的蒼蠅…很快…就會…找到…更聰明的…‘清道夫’…”
“我需要…留下來…盡可能…誤導…拖延…它們…”
玄夜怔住了。他沒想到這個詭異的碎骨堆,竟然打算爲他們斷後。
“爲什麼?”他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幫我們?”
碎骨骷髏沉默了片刻,幽綠的火眸跳動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
“或許…是因爲…囚淵…”
“或許…是因爲…你們身上…有…‘祂’的影子…”
“又或許…”它的聲音變得極其飄忽,“只是…我…厭倦了…永恒的…看守…”
“走吧…”
“趁…還有時間…”
它不再多言,轉過身,面向冥河上遊的方向,如同化作了一尊真正的骨骸雕像,唯有眼窩中的幽火,執拗地燃燒着。
玄夜看着它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復雜難言的情緒。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着腐朽氣息的空氣,不再猶豫。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背起赤瞳,她的身體依舊冰冷,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魂晶似乎起了一些作用。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尊沉默的碎骨背影,然後毅然轉身,沿着冥河岸邊潮溼泥濘的灘塗,向着下遊無盡的黑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腳步聲和冥河 的流水聲是唯一的主旋律。光線迅速消失,只有臂甲表面偶爾流轉的微弱暗紅紋路和可能存在的、河對岸遙遠岩壁上某些發光苔蘚提供的極其微弱的光亮,讓他勉強能看清腳下幾步遠的範圍。
越往下走,空氣越發陰冷潮溼,河面似乎也變得寬闊起來,對岸完全隱沒在濃重的黑暗裏,只能聽到河水更顯空曠的流動聲。兩側的岩壁逐漸退遠,頭頂的穹頂越來越高,仿佛走入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
偶爾,能聽到從河流深處或四周黑暗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怪異聲響,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嘆息,又像是岩石摩擦的呻吟,讓人毛骨悚然。
玄夜全神貫注,將感知提升到極限,小心翼翼地前進。背上的赤瞳成了他最沉重的負擔,也是最不能放棄的責任。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冥河的流向似乎發生了變化,水流聲變得更加湍急響亮。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種淡淡的、類似硫磺的刺鼻氣味。
拐過一個巨大的彎道,眼前的景象讓玄夜驟然停下了腳步,血瞳因震驚而微微收縮。
冥河在此處並非注入更深的深淵,而是…斷流了?
不,並非完全斷流。
前方是一片更加廣闊無垠的地下湖,或者說,是一片浩瀚無邊的黑色水澤。冥河水在此處分散成無數條細小的支流,如同黑色的血脈,蜿蜒注入這片望不到邊際的黑暗水澤之中。
而在這片水澤之上,彌漫着濃鬱得化不開的灰白色霧氣,霧氣之中,隱約可見無數巨大、嶙峋的陰影矗立着——那是無數巨大生物的骸骨,它們半浸在黑水之中,如同一片死亡森林, 訴說着某種慘烈的結局。
這裏,就是“嘆息之淵”?
更讓玄夜心悸的是,他感覺到這片區域的空間極不穩定,偶爾會產生細微的、扭曲的波動,仿佛隨時會破裂。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也愈發濃烈。
如何渡過這片死亡水澤?
直接涉水?那漆黑的水面下隱藏着什麼,根本無法預料。更何況那些半露的巨型骸骨之間,似乎彌漫着更加強大的怨念和死氣,比冥河中的殘念更加危險可怕。
就在他躊躇不前之時——
咿呀…咿呀…
一陣極其輕微、仿佛老舊木器摩擦的聲響,從左側的霧氣中悠悠傳來。
玄夜立刻警惕地望去,血煞之氣微微提起。
只見一艘破敗不堪的小木舟,正無聲無息地從濃霧中緩緩漂出。
舟身漆黑,仿佛被冥河水浸泡了千萬年,布滿腐蝕的痕跡和裂紋。船頭掛着一盞鏽跡斑斑的青銅燈盞,燈盞內沒有火焰,卻懸浮着一顆散發着幽冷白光的小石子,提供着微弱的光照。
而撐船的,是一個身披破爛鬥篷、身形佝僂消瘦的身影。鬥篷的兜帽壓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雙枯瘦如柴、毫無血色的手,握着一根長長的、同樣漆黑的竹篙。
那竹篙探入黑水之中,輕輕一點,小舟便靈巧地轉向,朝着玄夜所在的岸邊緩緩靠來。
咿呀…咿呀…
木舟最終停在岸邊,距離玄夜僅數步之遙。那撐船人立於舟尾,一動不動,仿佛本身就是舟的一部分。
玄夜的血瞳死死盯着這突然出現的擺渡人和他的小舟,全身肌肉緊繃。在這詭異的地方,任何突然出現的事物都值得最高警惕。他甚至無法感知到那撐船人絲毫的生命氣息或能量波動,仿佛那鬥篷之下空無一物。
是陷阱?還是…唯一的渡河方法?
碎骨骷髏並未提及會有擺渡人。
就在玄夜猶豫之際,他背上的赤瞳,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呻吟。她的眉頭緊緊蹙起,似乎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
不能再耽擱了。每多留一刻,赤瞳就多一分危險,後面的追兵也更近一分。
玄夜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決絕。他小心地調整了一下背負赤瞳的姿勢,邁步走向那艘破敗的小舟。
“我們要渡河。”他對着那 撐船人說道,聲音在空曠的水澤上顯得異常清晰。
撐船人毫無反應,依舊 站着,只有那盞無火之燈散發着幽冷的光。
玄夜咬了咬牙,試探着踏上了小舟。
舟身微微一沉,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終究沒有散架或沉沒。
撐船人依舊毫無表示。
玄夜心中稍定,小心地將赤瞳放在相對幹燥的船板中央,自己則站在船頭,警惕地注視着四周和那個 撐船人。
就在這時,撐船人終於動了。
他手中的漆黑竹篙無聲地探入黑水之中,輕輕一撐。
咿呀…
小舟脫離了岸邊,向着迷霧籠罩的、骸骨林立的死亡水澤深處,緩緩漂去。
速度並不快,卻異常平穩,破開黑水,駛向未知的彼岸。
舟尾的撐船人 重復着撐篙的動作,精準而機械,仿佛已經這樣做了千萬年。玄夜試圖看清鬥篷下的面容,但那兜帽深處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甚至讓人懷疑裏面是否真有東西存在。
小舟逐漸深入水澤,周圍的霧氣愈發濃重,能見度急劇下降,只能隱約看到附近幾具巨大的、半沒水中的慘白骸骨,如同沉默的巨獸,從霧中顯現又隱沒。空氣冰冷刺骨,帶着濃鬱的腐朽與硫磺味道。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竹篙劃破水面的細微聲響,和小舟老舊木材發出的咿呀聲,反而更加襯托出這片區域的死寂與詭異。
玄夜的精神高度緊張,血瞳不斷掃視着濃霧和漆黑的水面,右臂的臂甲微微嗡鳴,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任何危險。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襲擊,沒有異響,只有無盡的霧、 水和冰冷的死寂。
這種異常的平靜,反而讓人更加不安。
就在小舟行駛到水澤中央區域時,異變終於發生。
並非來自水下或霧中,而是來自…撐船人本身。
那一直 機械的撐船人,毫無征兆地,停止了撐篙的動作。
小舟失去了動力,緩緩停在漆黑的水面上,隨着細微的水波輕輕晃動。
玄夜的心猛地一提,血瞳瞬間鎖定撐船人:“怎麼了?”
撐船人沒有回答。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那一直深埋的兜帽,似乎微微向上揚起,對準了玄夜。
玄夜甚至能感覺到,有兩道冰冷、空洞的“視線”,正從那片陰影中投射出來,落在他的身上。
然後,一個幹澀、飄忽、仿佛從極其遙遠的時空縫隙中擠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直接傳入玄夜的腦海:
“船資…”
玄夜一愣:“什麼船資?”
“過渡…忘川…須付…船資…”那聲音依舊飄忽,不帶任何情感,如同設定好的程序。
忘川?這裏不是嘆息之淵嗎?玄夜心中疑惑更甚,但此刻不是糾結名稱的時候。
“你要什麼?”他沉聲問道,暗中戒備。
撐船人 片刻,那空洞的“視線”似乎在玄夜和昏迷的赤瞳之間移動。
終於,他再次開口,那飄忽的聲音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一魂…一魄…”
“或者…”
“一段…最珍貴的…記憶…”
玄夜的血瞳驟然收縮,周身血煞之氣瞬間爆發,將小舟周圍的黑水都逼開一圈漣漪!
“你休想!”他低吼道,這擺渡人果然詭異至極!
似乎是感應到他的拒絕和敵意,撐船人那枯瘦的手,緩緩握緊了那根漆黑的竹篙。
與此同時,周圍原本 silent的漆黑水面,開始無聲地冒起細密的氣泡。濃霧之中,那些若隱若現的巨大骸骨之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驚動了,傳來細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爬搔聲和低沉的嘶嘶聲。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從四面八方彌漫開來,鎖定了小舟上的兩人。
撐船人那飄忽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毫無波瀾,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脅:
“付…船資…”
“或者…”
“留下…成爲…淵底…新的…沉澱…”
玄夜臉色鐵青。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赤瞳,又感受着周圍迅速凝聚的、令人心悸的危險氣息。
交出魂魄或記憶?絕無可能!
那就只剩下…戰鬥!
他緩緩握緊覆蓋着臂甲的右拳,暗紅色的血煞之氣如同火焰般升騰,眼中閃過瘋狂的戾氣。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
一直昏迷的赤瞳,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囈語。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下,觸碰到了身下冰冷的船板。
她那雙灰色的、毫無焦距的眼眸,竟然緩緩睜開了一條細縫!雖然依舊渙散無神,但她確是短暫地恢復了一絲意識!
她的嘴唇翕動着,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燈…看…燈…”
玄夜猛地轉頭看向她:“赤瞳?你說什麼?”
赤瞳似乎用盡了最後力氣,眼睛再次閉上,重新陷入深度昏迷。但她的手指,卻極其微弱地指向船頭那盞鏽蝕的、散發着幽冷白光的青銅燈盞。
燈?
玄夜的血瞳瞬間聚焦在那盞燈上!
他猛地想起碎骨骷髏的話——冥河沉澱着神魔殘念的結晶…魂晶!
那燈盞裏散發白光的石子…那氣息…
他沒有任何猶豫,閃電般出手,覆蓋着臂甲的手指精準地探入青銅燈盞,一把抓住了那顆冰冷、正在散發白光的小石子!
就在他手指觸碰到石子的瞬間——
“呃!!!”
那一直 silent的撐船人,如同被灼傷般,猛地發出一聲淒厲尖銳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嘶鳴!他整個佝僂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抓住竹篙的手猛地收緊!
周圍水下的爬搔聲和嘶嘶聲瞬間變得狂暴!漆黑的水面劇烈翻涌,仿佛有無數恐怖的東西即將破水而出!
玄夜不管不顧,握住那魂晶的瞬間,他就明白了一切!這根本不是什麼擺渡人!這是利用魂晶和某種詭異儀式制造的幻象或者說陷阱!這艘船,這水澤,都是這魂晶力量維持的領域!
“破!”他發出一聲怒吼,五指猛地發力!
咔嚓!
那顆作爲核心的魂晶,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
幽冷的白光驟然熄滅!
就在白光熄滅的刹那——
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鏡面般轟然崩塌!
那破敗的小舟、 silent的黑水、濃鬱的霧氣、甚至那佝僂的撐船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泡影般扭曲、消散!
玄夜只感覺腳下一實,他依然站在冥河岸邊之前所站的位置,根本沒有移動過分毫!背上的赤瞳依舊昏迷,剛才的一切,竟是一場極其逼真的、直擊靈魂的幻境!
而在他面前,那片所謂的“嘆息之淵”水澤依舊存在,但景象卻截然不同!
哪裏有什麼無盡的水澤?那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深不見底的黑色天坑!冥河水在此處化作無數細小的瀑布,墜入深淵,發出轟隆的巨響!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硫磺氣息和空間扭曲的波動!
剛才若是他真的踏上了那幻境中的“小舟”,恐怕此刻已經墜入這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而那幻境的源頭——
在天坑的邊緣,一具相對較小、卻散發着濃鬱怨念和靈魂波動的奇異骸骨,正靜靜地躺在那裏。那骸骨形態非人非獸,顱骨碩大,眼窩中原本鑲嵌着的東西已經消失,只留下兩個空洞——正是被玄夜捏碎的那顆魂晶的位置!
是這具隕落於此的、擅長幻術的神魔殘骸,依靠着魂晶的力量,本能地制造着死亡的陷阱,捕獵任何靠近的靈魂!
玄夜背後驚出一身冷汗。好險!若非赤瞳最後關頭那詭異的提醒,他恐怕已經着了道!
然而,還不等他喘口氣——
嗡!!!
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掃描感,再次從天坑對岸的黑暗深處橫掃而來!
淨壇使者!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追來了?!而且聽這動靜,似乎不止一撥!碎骨骷髏恐怕已經…
玄夜臉色劇變,再也顧不上其他。他看了一眼那深不見底、轟鳴作響的天坑,又看了一眼對岸那迅速逼近的恐怖氣息。
絕路!
後退是死,前進…也是死!
就在這絕望之際,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天坑側下方,一處被瀑布水汽和硫磺煙霧籠罩的、極其隱蔽的岩壁裂縫!
那裂縫狹窄幽深,似乎通向山體內部,而且…從那裂縫之中,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與臂甲同源、卻更加古老滄桑的牽引力!
比在遺骸之間感受到的更加清晰!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裂縫深處呼喚着他!
沒有時間猶豫了!
玄夜眼中閃過瘋狂的決絕。他猛地後退幾步,然後加速前沖,用盡全身力氣,背着赤瞳,向着那處懸崖之下的裂縫,縱身躍去!
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驚險的弧線,堪堪避開墜落的瀑布水流,精準地撞入那狹窄的裂縫之中!
轟隆!
就在他身影沒入裂縫的下一秒,數道熾烈無比的純白淨化光柱,如同天罰般轟擊在他方才躍起的位置,將岩石瞬間汽化!
更多的白光出現在天坑對岸,冰冷的目光掃描着這片區域。
而裂縫之內,玄夜重重摔落在粗糙的岩石上,顧不上撞擊的疼痛,猛地回頭望去。
只見裂縫入口處,光線迅速被遮蔽——並非被岩石,而是被一種濃鬱得化不開的、仿佛擁有生命的…陰影!
那陰影蠕動着、匯聚着,散發出比淨壇使者更加冰冷、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絕望的氣息!
清道夫!
真正的清道夫來了!
它們 silent地懸浮在裂縫之外,似乎在評估着,並未立刻進入。
玄夜的心髒瘋狂跳動,幾乎要炸開。他抱着赤瞳,拼命地向裂縫深處、那牽引力傳來的方向挪動,試圖離入口遠一些,再遠一些!
裂縫深處一片漆黑,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就在他拼命向內爬行時,背上的赤瞳,再次發出了微弱的呻吟。她似乎又被外面的恐怖氣息所驚動。
她艱難地睜開一絲眼縫,灰色的眼眸渙散地“看”着前方無盡的黑暗,嘴唇顫抖着,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門…前面…有…”
“…不能…進…”
“…危險…”
話音未落,她頭一歪,再次徹底昏迷過去。
玄夜的血瞳驟然縮緊,猛地抬頭望向裂縫更深處的黑暗。
門?危險?
前有未知的凶險,後有索命的追兵…
絕境…再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