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次日，寅時過半謝冰寧就醒了過來。
這是這具身體的習慣。
公主不同於皇子，不用早早起床讀書，朝陽更是被靜妃寵得不成樣子，課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但作爲伴讀的謝冰寧卻沒有這樣好的福氣，她每日不到卯時就需要起床，爲公主準備當日的書冊和筆墨，晚上也是要勞作到入更才能睡下。
公主不肯學習，她還要替公主受過。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七年。
難怪身體這樣孱弱。
謝冰寧嘆了口氣，寧家家傳的拳法，看來也得練起來了。
昨晚她是和衣睡的，頭發也沒拆開，今天倒是省了不少事情，只需對着鏡子重新攏了一下亂發也就沒有什麼不妥了。
剛放下鏡子，就聽外面有個輕快的聲音叫她：“謝掌籍起身了麼？”
謝冰寧拉開門栓開了門，就見門口站了個提着食盒的小宮女，和菊香差不多大的年紀，圓圓的臉，看起來嬌憨可愛。
“謝掌籍好，我叫小滿，菊香姐姐讓我送早飯和熱水給謝掌籍。”謝冰寧閃身讓小滿進來，隔壁的門忽然開了，惠香攏着頭發探出頭，小滿嚇了一跳，說話也有些緊張：“惠香姐姐你起身了？我，我給謝掌籍送完了就把你和杜姐姐的那份提過來。”
不知白掌籍和惠香說了什麼，今日她如同換了個人般，笑吟吟的擺擺手：“不急不急，今日是我起早了，你先給謝掌籍送完了再給我們送來也不遲。”
小滿明顯被她的通情達理搞的有些意外，腳下一軟險些摔倒：“我，我馬上就送來。”
說着，小滿就快速的放好碗碟和熱水，飛也似的跑了，走到門口才想起什麼似的：“謝掌籍吃完飯，把碗碟和食盒放在門口就好。”
謝冰寧應了一聲，用熱帕子擦了擦臉，就在桌邊坐下。
女官也要伺候主子，飯菜自然也是偏清淡，那些味重的東西是不可能出現在桌上的。
可她生長在北境，那裏天寒又少菜蔬，早就養成了吃鹹菜醃肉的習慣，吃飯一向貪重口，這點和宇文欽又不大一樣，宇文欽爲了照顧她的習慣，也陪她吃那些濃油赤醬的菜，然後就不斷的叫茶......
謝冰寧搖搖頭，把對宇文欽的回憶趕出腦海，爲自己盛了一碗黍粥，剛喝了幾口，就覺得有人擋住了門外的光亮。
她餘光打量，發現惠香站在門口踟躕着想進來，也沒有理她，舀起一勺粥，慢慢的吹着。
惠香果然是個沉不住氣的，直接邁步走了進來在她對面坐下。
謝冰寧還如同沒看到她一樣，夾了一筷子涼拌青瓜，青瓜脆爽，要是再加一些花椒油，味道會更好。
“謝、謝掌籍。”惠香也終於開了口。
謝冰寧放下筷子，看着她。
惠香就又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覺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帶着上位者才有的威嚴，她和白典籍說話，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又囁嚅了一會兒，惠香才又開了口：“昨晚白典籍說過我了，昨晚的事是我不對，我......”
“什麼事？不記得了。”謝冰寧看了看天色，拿過一個蒸餅遞給惠香：“趕緊吃吧，快到上職的時間了。”
惠香又愣住了。
就這樣的腦子還想學人給人下馬威，謝冰寧只覺好笑，
“吃吧，難道還要我給你盛粥不成？”
惠香這才接過那個蒸餅，起身先給謝冰寧添了一碗，才給自己也盛了半碗，就着蒸餅和小菜吃了起來。
畢竟是多年的女史，她吃飯還是很規矩的，沒有聲音也吃得很快，等謝冰寧吃完放下筷子，她才殷勤的收拾好碗碟，又伺候着謝冰寧漱了口，才又開了口：“我引謝掌籍去藏書院。”
兩人出了門，已經陸陸續續有宮女向着藏書院走來，惠香居所的房門也再次被推開，一個也穿着和惠香一樣的淺青色公服的女史走了出來。
這女史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五官談不上驚豔，但也清秀可人，儀態舉止更是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想來這位就是菊香說的那位不甚好相處的女史杜氏。
杜氏對着謝冰寧行了禮，才起身道：“謝掌籍好，我是前院的女史，名爲杜南雁，負責爲皇子整理書冊筆墨的一些小事。今日謝掌籍剛到，本該多說幾句，奈何今日太子新得了幾盒上好的易州墨，我需去造冊怕是不得空，就先去忙了。”
說罷，杜南雁又行了一禮，就急匆匆的走了。
“天天擺着一張臭臉給誰看。”惠香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小，想必杜南雁也能聽到，但她頭都沒回，根本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謝冰寧卻不能假裝沒聽到：“差事要緊，再說她禮數也沒錯。”
“我就看不慣她那副看不起人的樣子，不就是個......擺什麼架子......”惠香還在嘟囔，謝冰寧也懶得再理她，徑直就進了藏書院。
藏書院內，白典籍和菊香已經到了。
白典籍先是和謝冰寧客套了幾句，才把她引薦給藏書院的宮女，分派完差事，才示意謝冰寧跟着她，給她介紹起藏書院的情況，絲毫沒提昨晚鑰匙的事。
謝冰寧也沒有問，跟着白典籍後面四下看過，白典籍才說道：“藏書院這裏的差事並不多，只是前幾日剛剛曬完書，所有書冊需要重新核對造冊。”
謝冰寧點頭，剛剛她也看過，其實就是不外乎按照經、史、子、集四部四十小類把書分門別類的放好，至於那些閒書遊記全都放在最後，這些差事並不難，取下書的時候也都做了登記，對着以前的賬冊擺放就好。
當然這些費力的事也不用她親自做，只需等惠香帶着女史做好後，再由她來核對賬冊和檢查。
從白典籍手裏接過賬冊，白典籍又看了她幾眼，意味深長的叮囑她：“你是個懂規矩的，好好在我這裏做事，我雖不能保你富貴青雲，但也能讓你這幾個月性命無虞。”
這也是個通透的。
“典籍大人放心，我都省得。”謝冰寧行了個禮回道，心裏暗暗盤算這白典籍也料定了自己不會在宮中久留，那她想靠白典籍留在宮中怕是沒那麼輕易。
白典籍還想說什麼，就見杜南雁端着幾個精巧的匣子走了進來。
杜南雁行了個禮，才道：“典籍大人，太子殿下新得了些易州墨，殿下惦念手足，說要分一些給公主們和大皇子，請典籍大人示下。”
謝冰寧不動聲色的聽着。
白典籍笑了：“這是好事情。”
說着把惠香叫了過來。
“謝掌籍曾是公主伴讀，對公主院熟門熟路，公主們這份就由謝掌籍送去，至於大皇子那份，惠香，就由你送去大安宮吧。”
惠香臉色一變，腿一軟就想跪下：“典籍大人......”
白典籍不耐的揮揮手：“行了，就這樣定了。”
惠香見謝冰寧已經接過送給公主們的那幾份，帶着幾個小宮女施施然出了門，只好咬牙應了下來。
謝冰寧把手裏的匣子分給幾個小宮女，現在在公主院讀書的公主一共三位，禮物自然是分了三匣，上面還貼心的標注了公主居所的名字。
謝冰寧打開匣子細細查了裏面的東西並無不妥後，才讓宮女們跟上一道出門。
不想剛剛走到崇文館外，就被人叫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