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腳下的光流驟然紊亂!

如同被無形巨手攪動的激流,原本穩定噴涌托舉阿蕪上升的銀白光柱猛地扭曲、搖曳!下方傳來晶石柱內部沉悶欲裂的呻吟,整個巨大的晶簇都在劇烈震顫,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飛速蔓延,純淨的銀輝明滅不定!

支撐她上升的力量正在崩塌!

阿蕪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頭頂那道散發着草木清新氣息的裂縫近在咫尺,外界灰白的天光甚至照亮了她布滿泥污的臉頰——那是自由的味道!但腳下失控的能量和晶柱的哀鳴,預示着這最後的登天之路也可能瞬間化作通往地獄的墜落!

黑暗深處,無數猩紅的眼瞳捕捉到了這變故!懾於光球威勢而退避的嘶鳴聲陡然拔高,變得狂暴而充滿嗜血的渴望!它們感知到了光明的衰弱,感知到了獵物的搖搖欲墜!

“不——!”絕境的嘶吼卡在喉嚨,阿蕪眼中爆發出近乎瘋狂的光芒!最後一搏!

她不再依賴腳下失控的光流,身體在半空中猛地擰轉,用盡全身剛剛被磅礴能量重塑的力量!左臂如同鐵鉗,五指狠狠摳向晶柱頂端那道裂開的縫隙邊緣!

“咔啦!”

碎裂的晶石邊緣割破了她的掌心,鮮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瞬間流淌下來。劇痛鑽心,但這痛苦此刻是如此真實,如此讓她感激!她的手指死死摳住了裂縫外側冰冷、粗糙、真實的岩石!

幾乎在同一刹那!

轟隆——!!!

下方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轟然折斷!巨大的晶石簇再也無法承受內部狂暴能量的沖擊和地脈的劇烈震蕩,從基座開始向上寸寸崩解!億萬道璀璨奪目的銀白光流如同破碎的星河,從斷裂處瘋狂噴射、四散!瞬間照亮了整個地底深淵,也撕裂了殘餘的黑暗!

那禁錮着無數陰暗存在的銀白光球,如同泡沫般破滅!

失去了光明的絕對壓制,黑暗中積蓄已久的怨恨與貪婪徹底爆發!無數道猩紅的光點如同逆流的血色流星,瘋狂地撲向那崩解的光源核心,撲向那正在墜落破碎的晶石碎片!它們貪婪地吞噬着逸散的純淨能量,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鳴與啃噬聲!整個地底洞穴瞬間化爲沸騰的能量漩渦與怪物盛宴!

阿蕪無暇下顧!她全部的意志都集中於指尖!

磅礴的晶石能量在徹底崩毀前最後的餘波,如同最後的助推,猛地沖擊在她懸掛的身體上!

“給我……上去!!!”

她借着這股狂暴的推力,左臂肌肉賁張,指甲在岩石上刮出刺耳的聲響,鮮血淋漓!腰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離弦之箭,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從那條狹窄的裂縫中——

拽了出去!

“譁——!!!”

冰冷的、密集的、狂暴的雨水如同無數條鞭子,瞬間抽打在她全身!

不再是地底陰冷的溼氣,而是帶着沖刷一切力量的、真正的暴雨!

天光刺眼!即使是被厚重鉛雲籠罩的灰白天光,也讓她被地底黑暗和銀輝占據太久的雙眼感到一陣劇痛和眩暈!

她重重地摔落在一片冰冷的、泥濘的、長滿溼滑苔蘚和腐敗落葉的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發黑,喉嚨裏涌上腥甜,左臂和肩背的傷口再次崩裂,劇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但這一切的痛苦,都比不上這一刻的狂喜!

泥土!雨水!腐敗的落葉!冰冷的風!

這是地面!這是真實的世界!

她出來了!!!

阿蕪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灌入肺腑,劇烈地嗆咳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動着撕裂的傷口,卻讓她更加清醒地確認——她活着!她回到了地面!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線幾乎連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瘋狂地沖刷着她身上的泥污、血痂和地底帶來的腐朽氣息。刺骨的冰冷讓她劇烈地顫抖,牙齒格格打顫。

她掙扎着翻過身,不顧一切地看向自己逃出的地方。

身後,根本沒有想象中巨大的地穴入口。只有一個被無數虯結粗壯的黑色樹根和滑膩苔蘚徹底覆蓋的、毫不起眼的陡峭斜坡。斜坡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方才那驚天動地的崩塌巨響和璀璨銀光,在這狂暴的雨幕和厚實的植被遮蔽下,傳到地面只剩沉悶的餘韻,迅速被雷聲雨聲吞沒。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地淵,連同那些可怖的怪物,仿佛被徹底封死在了另一個世界裏。

只有她手中,死死攥着的兩樣東西,證明着那並非夢境。

左手中,是那塊墨青色的石板。暴雨沖刷下,石板表面的泥污迅速褪去,露出溫潤的墨青色本體。但上面那些繁復神秘的暗金紋路,此刻卻黯淡無光,仿佛耗盡了所有力量,變成了一道道毫無生氣的刻痕。玉佩依然嵌在核心的凹槽裏,緊緊貼合,卻也失去了之前的溫潤光澤和暖意,變得冰冷沉寂,如同一塊普通的石頭。仿佛那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發和最後的逃生,榨幹了它們最後一絲靈性。

右手腕上,那被銀霜短暫凍結的魔紋,失去了晶石純光的壓制,在暴雨的冰冷沖刷下,再次蘇醒!灼痛感如同蘇醒的毒蛇,順着經脈向上噬咬!紫色的紋路在溼冷的皮膚下顯得更加猙獰,比之前似乎更深邃了些許,仿佛在絕境中得到了某種滋養。

劫後餘生的狂喜,瞬間被冰冷的現實和重新蔓延的痛苦沖淡。

她逃出來了,但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玉佩和石板暫時沉寂,魔紋反噬如影隨形。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暴雨隔絕了視線,四周是茂密到令人窒息的高大古樹,樹冠遮天蔽日,藤蔓如同巨蟒垂落。厚厚的腐殖層在雨水沖刷下散發出濃烈的泥土腥氣。這裏是比之前墜落懸崖更加深邃、更加原始的叢林深處!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鉛灰色的天幕,短暫地照亮了這片被暴雨統治的密林!就在這電光石火間,阿蕪的瞳孔驟然收縮!

透過狂暴的雨幕,在她斜前方數十丈外,一處被巨大樹根拱起的避雨窪地邊緣,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並非自然形成的輪廓!像是一個……依着樹根掏鑿出的淺淺樹洞?一個人工休憩的痕跡?!

心髒狂跳!有人?!是敵是友?!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無論是誰留下的痕跡,都可能是她活下去的關鍵!她必須過去看看!

阿蕪咬緊牙關,無視身體的劇痛和魔紋的灼燒,掙扎着想要爬起。玉佩和石板被她用破布條胡亂纏在一起,緊緊綁在腰間最貼身的地方。冰冷的雨水讓她的體溫急劇流失,視線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

“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卻並非風雨聲的枯葉摩擦聲,從她側後方的密林深處傳來!聲音很近!

阿蕪渾身的汗毛瞬間炸起!她猛地伏低身體,將自己蜷縮進一叢茂密的蕨類植物下,沾滿泥污的手死死捂住了嘴,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聲音……是什麼?

是雨林中的野獸?還是……追蹤者?!

冰冷的大雨無情地沖刷着大地,洗刷掉她逃離地底的痕跡,卻也掩蓋了其他所有聲音。她蜷縮在溼冷的蕨叢下,心髒在肋骨下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着魔紋的灼痛。腕間的紫色烙印在昏暗光線下幽幽發亮,仿佛在與未知的危險遙相呼應。樹洞的誘惑近在咫尺,身後的“沙沙”聲卻如同死神的低語。她出來了,但地面的叢林,似乎藏着另一種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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