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幽冥古道深處,死寂如墨。粘稠的九幽死氣幾乎凝成實質,沉甸甸地壓迫着每一寸空間。沐清漪手中的月華長劍光芒被壓縮至身前三尺,清冷的輝光在濃重的黑暗中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驅散着噬骨的陰寒與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林天緊隨其後,玄劫骨在皮下散發出微弱的玄黑色光暈,抵御着無孔不入的死氣侵蝕。他的右臂骨骼深處,那股冰冷的九幽意念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隨着深入核心區域而愈發活躍,貪婪地汲取着外界濃鬱的死氣,帶來陣陣脹痛和侵蝕感,讓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全力壓制。

兩人一路沉默前行,腳下是冰冷堅硬的暗金金屬地面,兩側壁上的天然紋路流淌的土黃光暈愈發稀少微弱。空氣中彌漫的威壓越來越強,仿佛前方蟄伏着一頭吞噬天地的洪荒巨獸。

“停。”沐清漪突然止步,聲音清冷凝重。

前方通道驟然開闊,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的天然溶洞。溶洞的穹頂高不見頂,沒入無盡的黑暗。而溶洞的中心,景象令人心神劇震!

一座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暗金色金屬基座,如同大地的脊梁,深深嵌入溶洞底部。基座之上,矗立着九根通天徹地的巨大金屬柱!每一根巨柱都需十人合抱,通體銘刻着密密麻麻、復雜玄奧到極致的符文,散發出古老、蒼茫、鎮壓萬古的恐怖氣息!

這九根巨柱,以一種玄奧的方位排列,彼此之間有粗大的、同樣銘刻符文的暗金色鎖鏈相連。鎖鏈並非實體,而是由凝練到極致的大地之力與封印法則構成的光鏈,光芒流轉,如同脈搏般跳動着。

這裏,就是幽冥古道的核心!也是上古封印大陣的關鍵陣樞——九極鎮獄封魔柱!

然而,此刻這鎮壓萬古的宏偉陣樞,卻呈現出一派破敗與凶險的景象!

九根巨柱,其中三根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柱體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仿佛隨時會崩塌!纏繞其上的法則光鏈更是斷裂了大半,殘餘的幾根也光芒微弱,明滅不定。一股股粘稠如墨、散發着滔天怨念與毀滅氣息的九幽穢氣,正源源不斷地從這三根破損巨柱的裂痕中噴涌而出,如同黑色的毒龍,瘋狂沖擊、污染着整個陣樞空間!

整個溶洞內充斥着令人靈魂顫栗的尖銳嘶嚎和鎖鏈崩斷般的刺耳鳴響!濃鬱到化不開的九幽死氣形成肉眼可見的黑色風暴,在陣樞周圍肆虐!

“封印…被嚴重破壞了!”沐清漪星眸中寒光四射,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叛徒引爆的碎片,至少損毀了三分之一的陣眼核心!若不盡快修復或重新穩固,九幽門戶徹底洞開只是時間問題!”

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殘破的陣樞,很快鎖定了一處異常——在靠近一根破損巨柱的基座邊緣,散落着幾塊閃爍着幽暗光澤的、形狀不規則的金屬碎片。碎片上殘留着強烈的、與林天右臂同源的精純九幽氣息!

“九幽鎮魂釘的碎片!”沐清漪瞬間確認,“最大的那塊主碎片不在此處,定是被叛徒帶入了更核心的區域,試圖徹底瓦解封印核心!”

“吼——!!!”

就在兩人觀察之際,溶洞的陰影中,數道散發着恐怖威壓的巨大魔影緩緩浮現!它們形態各異,有的如同由無數骸骨拼湊而成的巨人(三階骨魔統領),有的則是翻滾着無數痛苦面孔的怨魂聚合體(三階噬魂妖主),氣息赫然都達到了三階(相當於人類金丹境)!它們貪婪地吸收着陣樞泄露的九幽穢氣,猩紅或幽綠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闖入此地的兩個“異物”!

“準備戰鬥!它們比外面的更強!”沐清漪低喝,月華長劍清光大盛,凜冽的劍意沖天而起,強行在黑色風暴中撐開一片淨土。

林天瞳孔收縮,感受着那幾頭魔物帶來的恐怖壓力,心髒狂跳。三階!整整跨越他當前玄劫骨(築基篇第二階段,肉身力量可比擬凝脈巔峰,防御硬抗靈海初期)兩個大境界!這絕非硬拼能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天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那殘破陣樞上流轉的玄奧符文和斷裂的法則光鏈。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封印!陣法!這些符文和光鏈的排布,似乎蘊含着某種規律,與《太虛煉天經》中那些闡述天地至理、能量流轉的經文片段隱隱呼應!

“陣法…封印…能量節點…”林天喃喃自語,眼神驟然亮起一絲瘋狂的光芒!硬拼是死路一條,或許…可以借力打力?

“聖女!”林天急促開口,指向那幾頭逼近的魔影和它們身後噴涌穢氣的破損巨柱,“它們的力量源於陣樞泄露的穢氣!若能幹擾甚至短暫切斷穢氣來源,或引動殘存封印之力…”

沐清漪何等聰慧,瞬間明白了林天的意圖!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林天竟能在如此絕境下想到借勢破局!她立刻接口:“可行!但需精確找到陣紋節點!我對上古封印陣了解有限,只能勉強辨識部分核心回路!你需要什麼?”

“給我爭取時間!靠近那根破損最輕的巨柱!”林天語速極快,目光死死鎖定在九根巨柱中光芒相對最穩定、裂痕較少的一根(第四柱)。同時,他強行壓下右臂的躁動和面對強敵的恐懼,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瘋狂回憶《太虛煉天經》中關於能量流動、符文構築的奧義,以及剛才驚鴻一瞥間記下的部分陣樞符文!

沐清漪不再多言,清叱一聲:“月華天幕!”

她手中長劍化作萬千清冷劍影,如同孔雀開屏般在身前綻放!一道凝練無比的月華光幕瞬間成型,暫時擋住了數頭魔物第一波試探性的死氣沖擊!

轟!光幕劇烈震蕩!

“走!”沐清漪劍訣一變,光幕化作推進的壁壘,護着兩人且戰且退,朝着林天指定的第四根巨柱方向沖去!

數頭三階魔物發出震怒的咆哮,狂暴的攻擊如同暴雨般傾瀉在月華光幕上!骨魔統領揮舞着巨大的骨錘,每一次轟擊都讓光幕狂閃;噬魂妖主釋放出無形的怨魂沖擊波,侵蝕着沐清漪的神魂;更有影魔穿梭陰影,試圖繞過光幕偷襲!

沐清漪臉色蒼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同時對抗數頭三階魔物,對她這個靈海境巔峰(相當於三階)的修士來說也是巨大的負擔!她咬緊銀牙,月華聖法運轉到極致,劍光如龍,淨化之力彌漫,死死拖住魔物,爲林天爭取每一分每一秒!

林天終於沖到了第四根巨柱之下!近距離接觸,更能感受到這上古神物的磅礴與威嚴!柱體上流轉的符文如同活物,蘊含着深奧的大地法則與空間至理。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飛速掃視着柱體上復雜的紋路,尋找着能量的交匯點與流轉的脈絡。

“能量節點…如同人體經脈穴位…符文構築…如同功法運行路線…”林天心中默念《太虛煉天經》奧義,將其與眼前的陣紋相互印證。他嚐試着將一絲微弱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柱體表面一個相對明亮、符文流轉速度稍快的節點。

嗡!

一股龐大精純、厚重溫和的大地之力順着神念反饋而來!如同涓涓細流匯入幹涸的河床,讓他精神一振!同時,他也“看”到了這節點能量流轉的方向——一部分穩固自身,一部分則通過法則光鏈,艱難地支援着旁邊那三根破損巨柱,試圖修復裂痕,壓制穢氣!

“找到了!能量輸出節點!”林天眼中爆出精光!他需要的,不是修復(那遠超他能力),而是幹擾!是引導!

他猛地看向旁邊那三根破損巨柱中,噴涌穢氣最凶猛、吸引魔物最多的一根(第七柱)!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中成型!

“聖女!引它們靠近第七柱!越近越好!”林天大吼,同時盤膝坐下,雙手閃電般結印!這並非任何已知的法訣,而是他根據《太虛煉天經》對能量的理解和剛才感應到的節點特性,臨時推演出的、極其粗糙簡陋的“引能印”!

他調動起玄劫骨內蘊的大地厚重之力,以及脊骨深處那點微弱的聖脈金芒,全部灌注於雙手印訣之中!新生的神念以前所未有的專注力,死死鎖定着第四柱上的那個能量輸出節點!

“給我…轉!”林天額頭青筋暴起,靈魂都在因過度壓榨而顫抖!他強行用意念和手中粗糙的印訣,試圖撬動那節點輸出能量的一絲流向!如同在奔涌的大河中,試圖用一根樹枝改變一小股水流的方向!

這無異於蚍蜉撼樹!第四柱微微震顫,反饋回一股恐怖的排斥力,震得林天氣血翻涌,口鼻溢血!但他眼神瘋狂,破滅意志熊熊燃燒!《萬劫不滅體》的“劫”之屬性在此刻展現霸道,竟硬生生扛住了反噬,將那節點輸出的一小股精純大地之力,如同扳動生鏽的閥門般,艱難地、極其微弱地…偏轉了一絲方向!

這一絲被偏轉的大地之力,並未流向第七柱支援修復,而是如同失控的流矢,射向了第七柱下方基座一處相對薄弱的、被穢氣腐蝕的區域!

轟隆!

一聲不算劇烈卻異常清晰的悶響!那處基座被這股“友軍”的大地之力擊中,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就因穢氣侵蝕而脆弱的結構瞬間崩裂開一道縫隙!

嗤——!!!

如同打開了泄洪的閘門!第七柱破損處原本被殘存封印勉強壓制的九幽穢氣,瞬間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一股比之前粗壯數倍、粘稠如實質的穢氣洪流,如同黑色的狂龍,從基座裂縫和柱體裂痕中瘋狂噴涌而出!其目標,赫然是那些被沐清漪引到第七柱附近的數頭三階魔物!

“吼?!”

“嗚——!”

幾頭魔物正瘋狂圍攻沐清漪,貪婪吸收着原本逸散的穢氣強化自身,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的、濃度和沖擊力暴增的穢氣洪流迎頭澆上!如同滾燙的岩漿潑進了冷水!

穢氣對九幽生物本是補品,但如此狂暴、高濃度的沖擊,遠遠超出了它們瞬間的吸收上限!

嗤嗤嗤!

骨魔統領堅硬的骸骨鎧甲在超高濃度穢氣的沖擊下,竟發出被腐蝕的聲響!噬魂妖主聚合的怨魂軀體如同被投入滾油,劇烈翻滾沸騰,發出痛苦的尖嘯!影魔更是被直接沖出了陰影形態,暴露在洪流中掙扎!

“就是現在!”沐清漪星眸中寒光暴漲!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月華長劍清輝瞬間凝聚到極致!

“瑤光·淨世蓮華!”

她嬌叱一聲,長劍指天!一朵巨大無比、純粹由清冷月華與淨化劍意構成的璀璨蓮華,在第七柱上方轟然綻放!蓮華旋轉,億萬道淨化劍氣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精準地覆蓋了那幾頭被穢氣洪流沖擊得陣腳大亂、防御大減的魔物!

嗤嗤嗤嗤嗤——!

淨化劍氣與超高濃度穢氣碰撞湮滅,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聾的轟鳴!但更多的劍氣則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魔物被削弱的防御,狠狠斬在它們的本源之上!

骨魔統領龐大的骸骨身軀被劍氣切割得千瘡百孔,深紫色的魂火劇烈搖曳!

噬魂妖主的怨魂聚合體被淨化之光灼燒得急劇縮小,無數痛苦面孔哀嚎着消散!

影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瞬間被劍氣絞成了虛無!

僅僅一擊!數頭三階魔物,非死即重傷!殘餘的魔氣在淨世蓮華的照耀下迅速消融!

溶洞內肆虐的黑色風暴都爲之一清!

沐清漪落回地面,微微喘息,清冷的眸光帶着一絲贊許看向林天。方才若非他精準地撬動陣法之力,制造出那關鍵一擊的機會,她絕無可能如此輕易重創強敵。

林天也鬆了一口氣,強行撬動陣樞節點的反噬讓他髒腑受創,但眼中卻充滿了興奮的光芒!陣法!這就是陣法的力量!借天地之勢,以弱勝強!《太虛煉天經》中那些玄奧的符文篇章,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現出如此清晰而強大的道路!

他看向那殘破而宏偉的九極鎮獄封魔柱,看向那些流淌着法則力量的符文,心中一個念頭無比熾熱:他必須掌握這種力量!爲了在這絕地求生,更爲了…將來踏平林家,讓那些背叛者血債血償!陣法,將是他復仇之路上的絕殺之器!

“快看!”沐清漪的聲音打斷了林天的思緒。她指向第七柱基座那道被林天“助攻”撕裂的裂縫深處。

只見在翻涌的穢氣之中,隱約可見裂縫深處,似乎嵌着一塊巴掌大小、非金非玉、散發着微弱空間波動的暗銀色碎片!碎片邊緣,殘留着清晰的撕裂痕跡。

“虛空石碎片?”沐清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了然,“原來如此!叛徒是利用虛空石碎片強行傳送,才躲過了外圍的追索,直接進入了核心區域!這碎片…是追蹤他的關鍵,也是修復或穩固此地封印的可用之物!”

她看向林天,語氣果斷:“此地陣樞破損嚴重,僅憑我們無法修復。當務之急是奪回主碎片,阻止叛徒徹底破壞核心封印!這虛空石碎片能感應主碎片位置,亦可作爲臨時陣眼短暫穩固一地空間,於我們有大用!取它出來!”

林天精神一振,目光鎖定那裂縫深處的暗銀碎片。新的目標,同時也是新的“劫材”與…陣道啓蒙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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