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的寒風像刀子般刮過臉頰。楚臨淵拉緊鬥篷,眯起異色雙瞳望向遠處若隱若現的雪峰。三天跋涉,他們終於接近天池區域,但天氣越來越惡劣。
"暴風雪要來了。"玄夜仰頭嗅了嗅空氣,"我聞到雪腥味。"
莫雨柔裹緊藥王谷特制的御寒鬥篷,小臉凍得通紅:"再堅持一下,藥圃就在前面山谷裏。"
蘇挽晴的七弦琴上已經結了層薄霜。她擔憂地看了眼楚臨淵:"你的傷..."
"沒事。"楚臨淵簡短回答。實際上,胸前的傷口在嚴寒中奇異地發燙,仿佛有團火在體內燃燒。更奇怪的是,每次呼吸,呼出的白氣中都帶着細微的青銅色光點。
轉過一道山脊,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小型山谷被環形雪峰包圍,谷中竟有熱氣蒸騰的溫泉,周圍點綴着幾座簡陋木屋。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谷中央一片被精心打理的藥田,即使在風雪中,那些植物依然青翠欲滴。
"藥王谷的雪山藥圃。"莫雨柔驕傲地介紹,"由地熱溫泉供養,四季常青。"
幾人加快腳步。剛進入山谷範圍,溫度驟然升高,積雪化爲潺潺溪流。楚臨淵卻打了個寒顫——不是冷的,而是體內青銅之血突然沸騰般的躁動。他不得不咬緊牙關才沒叫出聲。
"有人!"玄夜突然警覺地豎起龍角。
木屋門開,走出三個身穿青色藥袍的修士。爲首的是個中年女子,面容嚴肅,眉心有一點朱砂。
"雨柔?"女子驚訝地睜大眼,"你怎麼來了?"
"柳師叔!"莫雨柔飛奔過去,差點滑倒在溼滑的石板上,"我們遇到麻煩了,需要借用藥圃避難。"
被稱作柳師叔的女子——柳寒煙——目光掃過楚臨淵等人,在看到太虛劍和東皇鍾時瞳孔微縮:"太虛劍子和東海鮫人宮的七弦琴?"她側身讓開,"進來吧,暴風雪馬上就要封山了。"
木屋內比想象中寬敞,中央是個下沉式的溫泉池,周圍擺着幾張矮床。牆壁上掛滿各式藥材,空氣中彌漫着苦澀的藥香。
楚臨淵剛踏入門檻,胸口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踉蹌着扶住門框,皮膚下青銅紋路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蒼白膚色上格外刺目。
"楚臨淵!"蘇挽晴驚呼。
柳寒煙一個箭步上前,三指搭上楚臨淵手腕,臉色驟變:"青銅之血暴走!"她迅速從腰間取下針包,"雨柔,準備'寒玉散'!其他人按住他!"
楚臨淵已經跪倒在地,全身肌肉痙攣。玄夜和蘇挽晴一左一右按住他肩膀,莫雨柔手忙腳亂地翻找藥箱。柳寒煙的銀針如雨點般落下,每一針都精準刺入穴位,針尾顫動發出細微嗡鳴。
"東皇鍾...拿開..."楚臨淵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蘇挽晴連忙解下他腰間的東皇鍾,放到遠處。奇怪的是,鍾體一離開楚臨淵,立刻發出低沉的共鳴聲,青銅紋路從他皮膚上褪去些許。
"果然。"柳寒煙又下了幾針,"他的血脈與神器共鳴太強,在昆侖這種靈氣濃鬱的地方容易失控。"
莫雨柔調好藥粉,用溫泉水沖開,遞給楚臨淵:"快喝下!"
藥湯入喉,冰涼如雪水,瞬間澆滅了體內沸騰的血液。楚臨淵長舒一口氣,冷汗已經浸透衣衫。他低頭看着自己逐漸恢復正常膚色的手臂,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確實不是純粹的人類。
"謝謝。"他向柳寒煙點頭致意。
女醫師收起銀針:"不必謝我。藥王谷與太虛門淵源頗深,救你是分內之事。"她示意衆人圍坐,"說吧,你們爲何來昆侖?還帶着東皇鍾?"
楚臨淵簡要說明了歸墟之門和天魔的威脅,隱去了關於自己身世的部分。柳寒煙聽完,眉頭緊鎖:"天池確實有古怪。近一個月來,雪山生靈變得暴躁,有些修士離奇失蹤。我們以爲是普通魔物作祟,沒想到..."
窗外,暴風雪已經籠罩了整個山谷,能見度驟降。溫泉蒸騰的熱氣在木屋周圍形成一圈保護罩,雪花還未落地就化爲水滴。
"這種天氣無法上山。"柳寒煙起身走到藥櫃前,"趁此機會,我想檢查一下劍子的血脈狀況。雨柔說你們需要雪山靈芝?正好藥圃裏有幾株成熟的。"
莫雨柔雀躍地跟着師叔去取藥。蘇挽晴幫楚臨淵擦拭冷汗,低聲道:"你覺得這裏安全嗎?"
"暫時是。"楚臨淵同樣壓低聲音,"但我感覺...昆侖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
玄夜龍耳微動:"我也感覺到了。天池方向有股奇怪的靈力波動,不像天魔,但同樣令人不安。"
不多時,柳寒煙和莫雨柔回來,後者捧着一株晶瑩剔透的靈芝,形如冰雕,內部卻有紅色脈絡跳動。
"百年雪山靈芝!"莫雨柔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玉盒,"加上之前收集的材料,只差最後一步了。"
柳寒煙取出一套奇怪的器具——青銅碗、銀刀、還有幾個刻滿符文的玉瓶。"劍子,我需要取些血樣研究。可能會有些痛。"
楚臨淵伸出胳膊:"請便。"
銀刀劃過靜脈,流出的血液在青銅碗中呈現出詭異的漸變——從正常的鮮紅逐漸變成青銅色,最後完全金屬化,在碗底凝結成奇怪的符文。
"不可思議..."柳寒煙舉起碗對着光觀察,"血液離體後竟然自主排列成陣圖。這絕非自然形成的血脈。"
楚臨淵喉頭發緊:"能控制嗎?"
"理論上可以。"柳寒煙將血樣分裝到幾個玉瓶中,"根據藥王谷秘典記載,'器靈血脈'需要特定頻率的靈力波動來穩定。東皇鍾本應是你的穩定器,但你們之間的聯系太強,反而成了負擔。"
她取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畫着復雜的人體經絡圖:"這是'鎮器訣',能暫時抑制血脈暴走。但治本之法..."她看了眼莫雨柔,"恐怕要靠那丫頭的配方了。"
莫雨柔已經在角落忙碌起來,將各種藥材研磨混合。她手中的研鉢不時閃出奇異光芒,藥香彌漫整個房間。
夜幕降臨,暴風雪越發猛烈。柳寒煙安排衆人休息,自己則繼續研究楚臨淵的血樣。楚臨淵躺在靠窗的矮床上,聽着外面呼嘯的風聲,難以入眠。
胸口突然傳來溫熱感——是璃夢那滴黑淚珠!他悄悄取出淚珠,只見原本漆黑的表面此刻泛着微弱的藍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裏面蘇醒。
"璃夢...?"他輕聲呼喚。
淚珠突然變得滾燙,一道藍光射入楚臨淵眉心!他眼前一黑,隨即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裏——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深藍,腳下水面倒映着星空。遠處,璃夢的身影若隱若現,被無數黑色鎖鏈纏繞。
"臨...淵..."她的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七門...相連...小心...冰..."
景象突然扭曲,楚臨淵猛地坐起,發現自己仍在木屋內。黑淚珠已經恢復平靜,但剛才的幻象無比真實。
"怎麼了?"蘇挽晴警覺地抬頭。
楚臨淵正要回答,外面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柳寒煙一躍而起:"防護陣法被觸動了!"
## 2
木門被猛地推開,一個藥王谷弟子跌跌撞撞沖進來:"柳師叔!雪山修士...他們...全都瘋了!"
柳寒煙臉色大變,抄起藥櫃上的長劍:"所有人備戰!"
楚臨淵抓起太虛劍和東皇鍾,隨衆人沖出木屋。外面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十幾個身穿白色道袍的修士站在藥圃邊緣,他們的皮膚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眼中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慘白。最可怕的是,這些人腳下蔓延着冰霜,所過之處連溫泉都瞬間凍結!
"昆侖派弟子..."柳寒煙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他們怎麼變成這樣了?"
爲首的雪山修士抬起頭,嘴角裂開到耳根,露出冰晶般的牙齒:"交...出...鑰匙..."
楚臨淵心頭一震——他們是爲他而來!
玄夜現出龍形,擋在衆人前面:"是被污染的修士!但和之前那些不一樣!"
確實不同。趙無極帶領的污染者充滿暴戾和混亂,而這些雪山修士卻冰冷、精確,仿佛被某種更高級的力量控制。
"結陣!"柳寒煙高喊。剩餘的藥王谷弟子迅速組成防御陣型,手中各式藥瓶隨時準備投擲。
雪山修士同時抬手,無數冰錐憑空凝結,暴雨般射來!玄夜噴出龍焰融化大部分,但仍有一些突破防線。一個藥王谷弟子被刺中肩膀,傷口瞬間結冰,並向全身蔓延!
"小心!冰裏有毒!"莫雨柔急忙撒出解藥粉末。
楚臨淵太虛劍出鞘,紫金劍氣橫掃,將三個雪山修士攔腰斬斷。但斷肢落地後竟自動重組,冰晶填補了傷口,繼續前進。
"打不死?"蘇挽晴七弦琴急奏,音波如刀,暫時逼退敵人。
"找核心!"楚臨淵想起之前的經驗,異色雙瞳搜尋每個敵人的胸口。果然,在爲首修士的胸膛裏,隱約可見一團跳動的冰藍色光團。
他正要攻擊,那修士突然開口,聲音如同冰層開裂:"寒無塵...恭迎...鑰匙大人..."說話間,他的臉詭異地變化,冰晶重組出一張俊美但冷酷的面容。
"昆侖派大弟子寒無塵?"柳寒煙震驚,"你竟然還活着!"
寒無塵——或者說占據寒無塵身體的東西——僵硬地笑了:"活着?不...我們...進化了..."他指向楚臨淵,"鑰匙...必須...歸位..."
楚臨淵感到體內青銅之血再次躁動,這次不是因爲東皇鍾,而是寒無塵胸口那團冰藍光球發出的某種頻率。兩者之間似乎存在某種共鳴...或者對抗。
"天池...等待..."寒無塵突然加速沖來,速度快得留下殘影!
楚臨淵倉促舉劍格擋,但對方的目標不是他,而是掛在腰間的東皇鍾!寒無塵五指成爪,直取神器。
"休想!"玄夜龍尾橫掃,將寒無塵擊退。
混戰爆發。藥王谷弟子投擲出各種藥瓶,在敵人群中炸開五彩煙霧。有的煙霧能讓接觸者皮膚潰爛,有的則引發劇烈瘙癢。但這些對雪山修士效果有限——他們似乎沒有痛覺,冰晶身體也能快速修復。
楚臨淵嚐試催動東皇鍾,但剛一注入靈力,體內青銅之血就暴走般沸騰。皮膚下符文浮現,劇痛讓他差點跪倒。寒無塵抓住機會,一道冰錐直刺他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莫雨柔擲出一個瓷瓶,在空中爆開成綠色粉末。冰錐穿過粉末後竟融化成水。
"他們的弱點是火和毒!"莫雨柔高喊。
蘇挽晴聞言立刻變調,琴音轉爲激昂,音波摩擦空氣產生高溫。幾個雪山修士開始融化,動作變得遲緩。玄夜配合着噴出龍焰,形成一道火牆。
寒無塵見勢不妙,突然仰頭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嘯。所有雪山修士同時停手,向他靠攏。
"天池...見..."他的身體開始融化,與其他人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尊巨大的冰雕,形似多手多足的神像。神像胸口,那團冰藍光球越發耀眼。
"快退!"柳寒煙拉着莫雨柔向後躍去。
冰雕神像爆炸開來,無數碎片如子彈般四射!楚臨淵本能地撲倒蘇挽晴,背後傳來冰錐入肉的悶響。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更可怕的是,那些刺入體內的冰晶竟然在吸收他的青銅之血!
"楚臨淵!"蘇挽晴翻身查看他的傷勢,臉色瞬間慘白。
數十根冰錐刺入楚臨淵後背,每根都變成了詭異的青銅色,並且像樹根一樣在他體內蔓延。更糟的是,東皇鍾被一塊碎片擊中,發出不正常的嗡鳴,鍾身上的符文一個接一個熄滅。
"壓制...我的力量..."楚臨淵艱難地說。
寒無塵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鑰匙...不需要...意志..."
冰霜從傷口開始蔓延,很快覆蓋了楚臨淵半個身體。他感到意識逐漸模糊,仿佛被拖入某個冰冷的夢境。在徹底昏迷前,他最後看到的是莫雨柔將一瓶金色藥液倒在他傷口上,以及蘇挽晴決絕地抱起七弦琴沖向戰場的背影...
黑暗。無盡的黑暗。
楚臨淵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中,四肢沉重如鉛。不知過了多久,一點藍光在遠處亮起,漸漸勾勒出璃夢的輪廓。她被困在冰晶牢籠中,嘴唇開合,像是在說什麼。
"璃夢!"楚臨淵想靠近,卻無法移動。
璃夢的手穿透冰籠,指向他身後。楚臨淵轉頭,看到七個光點排列成勺狀——北鬥七星?不,是七座歸墟之門的位置!其中昆侖天池的光點最爲明亮,而且...似乎在跳動,如同心髒。
"七門...相連..."璃夢的聲音終於傳來,微弱但清晰,"冰下...祭壇...小心...鍾..."
景象突然扭曲,楚臨淵感到一股暖流注入體內。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木屋的溫泉池中,莫雨柔正在往水裏添加各種藥材。
"醒了!"少女驚喜地叫道,"別亂動,冰毒還沒完全清除!"
楚臨淵虛弱地環顧四周:"其他人...?"
"蘇姐姐和玄夜去追那些怪物了。柳師叔在照顧傷員。"莫雨柔舀起一勺藥湯喂給他,"你差點就變成冰雕了!幸好我的配方及時完成。"
藥湯苦澀中帶着腥甜,楚臨淵認出其中有雪山靈芝和...他自己的血。喝下後,體內躁動的青銅之血奇跡般平靜下來,冰霜停止蔓延。
"寒無塵說的'天池'..."楚臨淵掙扎着坐起,"我們必須去那裏。"
"你這樣子怎麼去?"莫雨柔按住他,"至少等..."
外面突然傳來龍吟聲。片刻後,玄夜抱着昏迷的蘇挽晴沖進來:"快救人!她被寒無塵的冰毒擊中了!"
楚臨淵不顧傷痛爬出溫泉。蘇挽晴面色鐵青,胸口插着一根晶瑩剔透的冰錐,周圍皮膚已經變成青灰色。
"琴...弦..."她微弱地說着,手指動了動。
玄夜取下仍掛在她肩上的七弦琴:"她爲了保護我,用身體擋住了攻擊..."
楚臨淵握住蘇挽晴冰冷的手:"堅持住,我們會救你的。"
莫雨柔已經行動起來,熟練地檢查傷勢:"冰錐不能直接拔,會要她的命!需要先用熱藥化解。"她轉向柳寒煙,"師叔,需要'火靈芝'和'龍血竭'!"
柳寒煙迅速取來藥材,兩人開始緊急救治。楚臨淵站在一旁,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他看向窗外,暴風雪已經停了,月光照在遠處的雪峰上,勾勒出一個碗狀的地形——那就是天池。
寒無塵的話在耳邊回響:"鑰匙...必須...歸位..."
璃夢的警告同樣清晰:"七門...相連...冰下...祭壇..."
楚臨淵摸了摸胸前的黑淚珠,又看向正在生死線上掙扎的蘇挽晴,做出決定:"玄夜,等蘇挽晴穩定下來,我們就出發去天池。"
"就我們兩個?"玄夜擔憂地看着他尚未痊愈的傷勢。
楚臨淵搖頭:"我一個人去。你留下保護她們。"
"不行!"玄夜堅決反對,"那些怪物明顯是沖你來的!"
"正因爲如此。"楚臨淵平靜地說,"我是鑰匙,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怎麼使用這把鑰匙..."他握緊太虛劍,"由我自己決定。"
莫雨柔突然插話:"如果你一定要去,至少帶上這個。"她遞來一個小玉瓶,"剛調好的血脈穩定劑,能暫時控制青銅之血。但記住,效果只有六個時辰。"
楚臨淵接過玉瓶,鄭重地收入懷中:"謝謝。"
柳寒煙從藥櫃深處取出一個鐵盒:"劍子,這個給你。藥王谷珍藏的'焚心丹',能在絕境中激發十倍潛能,但代價巨大。"
楚臨淵點頭致謝,將鐵盒與玉瓶一起收好。他最後看了眼昏迷中的蘇挽晴,轉身走向門口。
月光下,通往天池的山路清晰可見。那裏等待着他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死亡。但無論如何,這場遊戲必須有個結局。
"小心。"莫雨柔追出來,塞給他一個小布囊,"雪山特制的暖身藥,能抵御嚴寒。"
楚臨淵將布囊貼身放好,向衆人鄭重抱拳:"保重。"
他轉身踏入雪地,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身後,木屋的燈光在雪山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