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涌自碧海無垠。
蘇瑤與北辰踏着最後一縷西荒的風沙,終於抵達了東海之濱。此處遠離大陸喧囂,碧波萬頃,白浪如雪,海天相接處,一輪紅日正緩緩沉入海平線,將整片海域染成金紅。
“到了。”蘇瑤赤足踏上細軟的白沙,裙擺隨風輕揚,雪白的狐尾在晚風中輕輕擺動,“你說過,要帶我來看這裏的日出。”
北辰站在她身側,望着無垠大海,眼中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寧靜:“是。我也答應過,要聽這裏的潮聲如歌。”
兩人尋了一處臨海的礁石小屋住下。小屋由漁民遺棄,木窗斑駁,卻正對東方,推窗便是浩瀚汪洋。夜幕降臨,海風輕拂,潮聲陣陣,如天地低語。
蘇瑤靠在窗邊,指尖輕點,凝出一朵小小的狐火蓮花,漂浮於空中,照亮小屋。北辰坐在她身旁,手中擦拭着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長劍,劍身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側顏。
“你感覺到了嗎?”她忽然輕聲問。
北辰點頭,眉心微蹙:“海底下……有東西在動。不是妖,也不是魚,而是一種……古老的靈壓,像是沉睡的脈搏。”
“是‘海心祭壇’。”蘇瑤低聲道,“青丘古籍記載,東海深處有一座上古祭壇,由初代九尾狐與海神共同建立,用於鎮壓‘淵海之眼’——那是連接九幽黃泉的裂縫。若祭壇崩塌,黃泉濁氣將涌入人間,化海爲血,生靈盡滅。”
北辰抬眼:“我們來此,不只是爲聽潮,也是爲護海。”
蘇瑤點頭:“心契圓滿後,我能感知到祭壇的微弱共鳴。它在求救……封印鬆動了。”
北辰站起身,望向漆黑海面:“明日,我們下海。”
“可你不會水術。”蘇瑤皺眉。
“你有狐火護靈,我有劍心破障。”他回頭,目光堅定,“再深的海,也擋不住我們。”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
兩人立於海岸,蘇瑤以仙根之力凝出“靈水結界”,將北辰護在其中。北辰則將長劍綁於身後,握住她的手:“準備好了?”
蘇瑤點頭,縱身躍入海中。
海水冰冷,壓力如山。越往深處,光線越暗,唯有蘇瑤的狐火在前方引路,照亮一片幽藍世界。魚群驚散,珊瑚如林,遠處,一座巨大的石壇靜靜矗立於海溝之底,壇心鑲嵌着一顆巨大的“海心玉”,如今卻裂開一道縫隙,黑氣正緩緩滲出。
“是人爲破壞。”北辰遊近石壇,指尖拂過裂痕,冷聲道,“這裂痕的形狀……與玄冥長老的劍痕極爲相似。”
蘇瑤凝重道:“不止。你看壇周的符文——被人用邪術逆轉了,原本是鎮壓之力,如今卻成了引動之陣。”
他們正欲靠近修復,忽然,海流劇變!
無數黑影從四面八方涌來——竟是被邪術操控的深海巨獸,鯊妖、蚌魔、章魚靈皆被黑氣附體,雙眼猩紅,張牙舞爪撲來。
蘇瑤以狐火結陣,北辰劍光如電,在水中劃出銀虹,斬斷黑氣。可敵人數量太多,靈水結界也開始出現裂痕。
“這樣下去不行!”蘇瑤傳音,“我必須修復海心玉,你爲我護法!”
北辰點頭,將她護在身後,劍勢展開,化作一道銀色屏障,硬生生擋住巨獸圍攻。他雖不擅水戰,但劍心通明,每一劍都斬在黑氣核心,逼得群妖節節後退。
蘇瑤盤膝於祭壇之上,雙手結印,引動仙根之力。她指尖滴血,融入海心玉裂縫,狐火如金流灌入,開始修補封印。
“九尾·心焰封海!”
金光爆發,黑氣哀嚎,海流倒卷。巨獸潰散,黑氣被盡數逼出。
然而,就在此時,海溝深處,一道低沉而古老的聲音響起:
“封印……終將破……淵眼……將開……”
海心玉雖被修復,但壇底深處,一道漆黑的裂痕緩緩睜開,宛如一只巨眼,正冷冷注視着他們。
“那是……‘淵海之眼’的本體!”蘇瑤驚道,“它在蘇醒!”
北辰將她拉回身邊,劍指深淵:“不管它是什麼,只要它想毀這世間,我便一劍斬之!”
他正欲沖上,蘇瑤卻突然拉住他,輕聲道:“等等……它不是在威脅我們。”
“什麼?”
“它在……求救。”蘇瑤閉目感知,聲音微顫,“那眼中有靈,不是邪物,而是一個被囚禁了千年的……靈魂。它說,它不是要毀滅人間,而是想……回家。”
北辰震驚:“你是說,‘淵海之眼’不是災禍,而是……另一個被誤解的存在?”
蘇瑤點頭:“就像我當初被你當作妖邪一樣。它被鎮壓,不是因爲它邪惡,而是因爲它太強,強到讓上古之人恐懼。”
北辰沉默良久,終於收劍,輕聲道:“或許……真正的守護,不是鎮壓,而是理解。”
他望向那漆黑巨眼,緩緩開口:“若你無害,若你願守和平,我北辰,願爲你說一句公道話。”
巨眼緩緩閉合,黑氣退散,海流歸寧。
片刻後,海面風平浪靜,第一縷晨光穿透海水,灑落在祭壇之上。
蘇瑤靠在北辰肩上,望着那輪從海平線躍出的朝陽,輕聲道:“你看,日出真美。”
北辰摟緊她,低語:“比不過你。”
潮聲如歌,海風輕拂。
他們知道,九淵之劫尚未結束,玄冥餘黨仍在暗處,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醞釀。
但此刻,他們只想靜靜相依,聽這一曲,屬於他們的——東海聽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