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山城安全屋·最後的36小時

山城的雨夜潮溼而寂靜。

謝雪辭的安全屋位於老城區一棟不起眼的筒子樓頂層,窗戶用厚厚的遮光簾封死,室內只有一盞老式台燈提供昏黃的光源。房間不大,約莫二十平米,但布置得井井有條:靠牆的鐵架上整齊擺放着各種物資——罐頭、瓶裝水、醫療用品,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發電機。牆角堆着幾箱書籍,大多是心理學、戲劇理論和時空物理方面的專著。

江臨淵站在窗前,掀開簾子一角。樓下小巷空無一人,只有雨水順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他的時間感知能力告訴他,這片區域的“時間流”相對穩定,沒有明顯的異常波動——暫時安全。

“觀測者注視減弱了。”謝雪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的時間編織僞裝起了作用,他們現在應該以爲我們還在高鐵上。”

江臨淵轉身。謝雪辭正坐在桌前,面前攤開一本厚重的筆記本,手中拿着筆快速記錄着什麼。台燈光線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那些銀色藤蔓刻印從脖頸蔓延到耳後,在昏暗光線下像神秘的紋身。

“你在寫什麼?”江臨淵走近。

“永夜劇場的已知情報整理。”謝雪辭沒有抬頭,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從後台資料和林晚那裏得到的信息,加上‘劇作家’發來的劇本名稱——《雙生之罪》。我需要推測這個劇本可能的內容、規則、以及陷阱。”

江臨淵看向筆記本。頁面被分爲三欄:已知規則、可能變數、應對策略。謝雪辭的字跡工整而冷靜,完全看不出他平時那副柔弱模樣。

已知規則:

1. 劇本不可違逆(但歷史記錄顯示有成功突破案例)

2. 違逆者將遭受“強制修正”(意識同化/NPC化)

3. 演員必須扮演指定角色

4. 觀衆存在且會影響劇情走向

5. 每幕之間有休整期

6. 最終幕決定存活與否

可能變數:

1. 《雙生之罪》可能涉及背叛主題

2. 系統可能故意設置讓我們對立的情節

3. “觀衆”可能是其他玩家或更高維存在

4. 劇本可能有多個隱藏結局

應對策略(初稿):

1. 在規則內尋找漏洞(如台詞可多重解讀)

2. 建立獨立於劇本的暗號系統

3. 準備強制脫離手段(代價評估中)

4. 必要時……一人犧牲保全另一人(待議)

江臨淵的手指停在最後一條上。

謝雪辭終於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這是理性分析的結果。如果劇本真的設置了我們必須對立的絕境,總要有預案。”

“預案不應該包括犧牲。”江臨淵說。

“那包括什麼?”謝雪辭放下筆,“江臨淵,我們不是童話故事裏的主角,不會總有完美解決方案。時間墓地三百次循環教會我一件事:有時候,最優解就是最殘酷的那個。”

他的語氣平靜,但江臨淵能從同心繩傳來的情緒中,感受到深藏的恐懼——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恐懼。

“我們還有36小時。”江臨淵在對面坐下,“與其預設最壞情況,不如做更實際的準備。林晚給的物資,能制作什麼?”

謝雪辭從桌下拖出一個金屬箱,打開。裏面整齊擺放着時間晶體碎片、破損的時間齒輪、永恒沙粒、記憶絲線,以及一些兩人之前收集的其他材料。

“理論上可以制作三件道具。”謝雪辭拿出一張手繪的設計圖,“第一件:‘時之沙漏’,用永恒沙粒和時間齒輪制作,可短暫逆轉局部時間5-10秒,但使用後會導致時間流紊亂,可能引發不可預知後果。”

“第二件:‘記憶之錨’,用記憶絲線編織,可抵抗劇本的同化作用,保持自我意識清醒。但錨點需要強烈的情感記憶作爲‘燃料’——越強烈的記憶,效果越好,持續時間越長。”

“第三件……”他頓了頓,從箱子底層取出一個用黑布包裹的物件,緩緩打開。

那是一把老式的轉輪手槍,槍身是暗沉的銀灰色,槍柄上刻着復雜的花紋。江臨淵認出那些花紋——和時間紋路的結構高度相似。

“這不是林晚給的。”江臨淵說。

“是我自己的。”謝雪辭輕輕撫摸槍身,“進系統前就帶着。改造過,能發射特殊子彈——填充了時間晶體粉末的子彈,對時間能力者有特攻效果。”

他抬起眼:“在永夜劇場,如果遇到被劇本完全控制、無法挽回的‘演員’,或者……如果我自己失控了,你可以用這把槍。”

房間裏的空氣凝固了幾秒。

台燈的鎢絲發出輕微的嗡鳴,窗外的雨聲似乎變大了。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江臨淵問。

“鏡像深淵之後。”謝雪辭坦然道,“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僞裝本能可能失控,當我在鏡子前看到黑衣的那個自己說‘我享受痛苦’……我就知道,我需要一個保險措施。”

他把槍推過桌面,推到江臨淵面前:“你拿着。如果永夜劇場的劇本試圖扭曲我的意識,如果我開始做出違背本心的行爲……你就開槍。”

江臨淵看着那把槍。槍身冰涼,但在他的時間感知中,它散發着一種詭異的“時間年齡”——這把槍存在的時間,遠比謝雪辭所說的要長。至少有十年,甚至更久。

“你說謊。”江臨淵抬眼,“這把槍不是你進系統前準備的。它更老。”

謝雪辭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然後他笑了,笑容裏帶着苦澀和釋然:“果然瞞不過你。是,它是我父親的遺物。他是個……研究員。在我十五歲那年,他死在這把槍下。自殺。”

他頓了頓,聲音更輕:“遺書裏說,他參與了一個‘不該存在的項目’,制造了‘不該存在的東西’。他說他需要贖罪。我一直不知道那個項目是什麼,直到進入深淵系統,看到那些實驗室的記憶碎片。”

江臨淵想起自己在時間墓地看到的畫面:白色實驗室,鳥嘴面具的醫生,手術台上躺着的兩個孩子。

“你父親參與的是‘雙生子項目’。”他說。

“可能。”謝雪辭點頭,“也可能是更早期的版本。但我一直留着這把槍,作爲一種……提醒。提醒我有些邊界不能跨越,有些代價無法承受。”

他再次把槍往前推了推:“現在,它該派上用場了。不是爲了殺人,而是爲了……終結。終結可能發生的悲劇。”

江臨淵沒有接槍。他站起身,走到鐵架前,拿起一罐水,擰開喝了一口。

“我不會用這把槍對你。”他說。

“爲什麼?”

“因爲我相信你的意志。”江臨淵轉身,看着他,“鏡像深淵裏,你面對了最真實的自己,承認了所有陰暗面,但還是選擇保持清醒。時間墓地三百次循環,你經歷了無數絕望,但沒有崩潰。如果這樣的你都會輕易被劇本控制,那這個系統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因爲它已經證明,人類在極端環境下注定墮落。”

謝雪辭愣住了。

幾秒後,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不是哭泣,而是在壓抑某種強烈的情緒。

“江臨淵,”他聲音沙啞,“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的信任,比任何懷疑都讓我害怕。”

“爲什麼?”

“因爲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配得上。”謝雪辭抬起臉,眼眶微紅——這次不是演技,“我從小就在表演,扮演別人期待的角色。好兒子,好學生,受害者,弱者……我甚至不確定,現在這個‘我’,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環境塑造的產物。”

他握緊拳頭,銀色藤蔓刻印在手背上浮現:“在系統裏,我終於可以不用完全僞裝,可以展露一些真實——比如我的算計,我的冷酷,我對危險事物的病態興趣。但你越信任這樣的我,我就越害怕……怕有一天,你會發現連這些‘真實’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只是爲了獲取你的信任而設計的更深層僞裝。”

這是謝雪辭第一次如此徹底地剖析自己。

江臨淵走回桌邊,在他對面重新坐下。

“那就告訴我。”江臨淵平靜地說,“告訴我哪些是表演,哪些是真實。在進入永夜劇場之前,在我們可能再也出不來之前。”

謝雪辭沉默了很長時間。

窗外的雨聲漸瀝,時間在昏黃的燈光中緩慢流淌。

終於,他開口:

“療養院的第一次見面,恐懼是演的,眼淚是演的,抓住你衣袖的顫抖也是演的。但想活下去的欲望是真實的。”

“婚禮副本,新娘的羞澀是演的,對儀式的恐懼是演的。但把玉佩還給你時的猶豫是真實的——我在想,如果你選擇犧牲我,我該不該難過。”

“鏡像深淵,黑衣的我說的那些話,80%是真實。我真的享受在生死邊緣的感覺,真的對疼痛有復雜的情感,真的……在利用你的理性和能力。但最後選擇和你站在一起,也是真實的。”

“時間墓地,三百次循環裏,我每一次保護你、配合你、甚至爲你犧牲,都是真實的選擇。不是因爲演技,不是因爲算計,而是因爲……”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因爲在所有可能的未來中,有你存在的那些,是我唯一願意前往的。”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江臨淵看着謝雪辭,看着那雙終於不再掩飾的眼睛。他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恐懼、渴望、瘋狂,還有某種近乎脆弱的真誠。

“輪到你了。”謝雪辭說,“你的真實是什麼?”

江臨淵沉默片刻,然後開始:

“療養院,我讓你先走,確實是在試探。但如果當時你真的走了,我會在下個副本找到你,繼續觀察——因爲我已經認定你有價值。”

“婚禮,我說‘我選你’,是理性判斷。但如果理性判斷讓我選自己,我可能還是會選你——因爲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因此感到愧疚。”

“鏡像深淵,我說‘共犯’,是真話。我願意和你分享秘密,分擔罪責,即使這意味着我們要一起墜入更深的地方。”

“時間墓地,三百次循環的記憶裏,有112次我爲了救你而死,有89次你爲了救我而死。這些死亡積累的疼痛是真實的,每一次死亡時的不甘也是真實的。而在意識融合時看到的那些可能性……”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很輕:

“我看到一個未來,我們在某個高台上,身後是崩塌的系統控制中心。在那個未來裏,我們牽着手。那是我第一次想象‘牽着手’這個場景,而它感覺……不壞。”

謝雪辭的眼睛微微睜大。

然後他笑了,一個真正的、沒有任何僞裝的、溫柔到近乎悲傷的笑。

“那我們做個約定吧。”他說,“永夜劇場裏,無論劇本怎麼寫,無論系統怎麼安排,我們都不要按照它的劇本走。我們要寫出自己的結局——那個在高台上的結局。”

“好。”江臨淵點頭。

謝雪辭伸出手:“拉鉤?”

江臨淵看着他伸出的手,遲疑了一瞬,然後伸出自己的手,小指勾住他的小指。

這是一個幼稚的儀式。

但在此時此刻,在這個潮溼的山城雨夜,在這個可能一去不返的副本前夕,它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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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安全屋的發現

拉鉤約定後,兩人開始分工制作道具。

謝雪辭負責“時之沙漏”和“記憶之錨”,他對時間材料的敏感性讓他在處理永恒沙粒和記憶絲線時異常精準。江臨淵則檢查裝備,優化戰術方案,同時利用後台權限嚐試獲取更多永夜劇場的信息——但大部分核心數據都被加密了,只能看到一些邊緣記錄。

凌晨三點,江臨淵在翻閱一份名爲“劇場歷史事故報告”的文檔時,發現了一行被塗黑又勉強能辨認的備注:

【第19次公演事故調查結論:演員‘林默’(編號033)在第三幕通過‘第四面牆’與觀衆直接交流,觸發協議7-阿爾法,導致劇場結構臨時崩塌。事故造成9名演員意識消散,3名觀衆身份暴露。】

【後續處理:林默被標記爲‘破壁者’,已回收。劇場新增規則:‘禁止演員意識接觸觀衆維度’。】

“第四面牆。”江臨淵低聲重復。

戲劇理論中,“第四面牆”指舞台與觀衆之間的無形屏障。演員假裝觀衆不存在,觀衆也接受這種虛構。但在永夜劇場,這堵牆可能是真實存在的——隔開演員和觀衆的,可能是維度差異。

而有人曾經打破過這堵牆。

“謝雪辭。”江臨淵叫了一聲。

正在編織記憶絲線的謝雪辭抬起頭:“嗯?”

“如果‘觀衆’是更高維的存在,或者至少是系統內權限更高的觀察者,那麼直接接觸他們,可能會引發系統層面的混亂。”江臨淵分析道,“林默做到了,雖然代價慘重,但證明這是可能的。”

謝雪辭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看屏幕:“你想在永夜劇場裏打破第四面牆?”

“如果劇本真的無法從內部突破,也許可以從外部。”江臨淵調出另一份資料,“看這個——‘劇作家’給我們發信息時,用的是獨立於系統常規通信頻道的加密信號。這意味着‘劇作家’可能擁有某種特殊權限,或者……他本身就在‘牆’的另一邊。”

“你是說,劇作家可能是‘觀衆’之一?甚至是觀衆中的管理員?”

“有可能。”江臨淵說,“他提前拉開帷幕,催促我們進場,說明他對這場‘演出’有強烈的興趣。如果我們能反過來引起他更大的興趣,甚至讓他‘入場’……”

“風險太大。”謝雪辭皺眉,“林默的下場是‘回收’,那可能比死亡更糟。”

“但也有可能,那是唯一的機會。”江臨淵看向他,“常規方法通關的可能性,根據歷史數據,是0.03%。非常規方法,雖然風險高,但至少不是零。”

謝雪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好。那我們需要一個計劃——如何在遵守劇本的前提下,悄悄打破第四面牆。”

他回到桌邊,拿起筆在新的紙上快速書寫:

“破壁計劃”初步構思:

1. 識別觀衆的存在形式(能量波動/時間異常/空間褶皺)

2. 找到第四面牆的薄弱點(可能出現在劇情轉折處/情感高潮點)

3. 準備接觸媒介(時間能力?記憶共鳴?概念沖擊?)

4. 接觸後的應對(可能被強制修正,需要提前準備防御手段)

寫到一半,謝雪辭突然停筆:“等等。如果劇作家真的是觀衆,他爲什麼要給我們提示?爲什麼要提前拉開帷幕?這不合理。觀衆應該只想看好戲,不應該幹涉演出。”

江臨淵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確,如果劇作家只是高維觀察者,他應該保持絕對中立,就像人類看螞蟻打架不會去給螞蟻遞武器一樣。

除非……

“除非這場演出對他有特殊意義。”江臨淵說,“或者,我們對他有特殊意義。”

他想起了“雙生子項目”。如果這個實驗從始至終都有特定目的,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被選中的“特殊樣本”,那麼作爲實驗設計者或觀察者的“劇作家”,對他們的關注就可以理解了。

“我需要更深的權限。”江臨淵調出後台訪問界面,嚐試突破當前權限等級。時間刻印在胸口微微發熱,銀色紋路延伸至指尖——他感覺到自己與系統數據流的連接在加強。

這是時間能力的新應用:不只是感知物理時間,還能感知“信息時間”——數據流的更新頻率、加密等級、以及……權限壁壘的薄弱點。

十分鍾後,江臨淵成功侵入了一個深層檔案庫。雖然大部分文件仍然加密,但他找到了一份可讀的日志:

【實驗觀察日志-雙生子項目第7階段】

【觀察員:Dr. V(權限等級:劇場主管)】

【觀察對象:074 & 113】

【階段總結:實驗體展現出預期外的‘雙向同步’現象。通常雙生子配對會形成主從關系或競爭關系,但074和113建立了平等的共生連接。這種連接在時間墓地測試中得到強化,已突破閾值L-7。】

【建議:推進至最終測試場(永夜劇場),驗證連接是否能在‘命運劇本’的強幹擾下保持穩定。如果穩定,該連接模式可推廣至其他高潛力玩家組,提升系統整體進化效率。】

【備注:我有些私心。我想看看,這兩個孩子能走到哪一步。他們讓我想起……算了,無關記錄。】

日志到此結束。

“Dr. V。”謝雪辭念出這個名字,“劇場主管……可能就是‘劇作家’。”

江臨淵繼續搜索Dr. V的相關記錄,但大部分都被更高權限封鎖了。只找到一些零散信息:

- Dr. V是永夜劇場的創建者之一

- 他擁有修改劇本的最高權限

- 他對“雙生子”主題有特殊興趣

- 他的真實身份是系統最初的“適格者”之一,已存活超過三十年

“三十年……”謝雪辭低聲說,“在系統裏活了三十年,那還是人嗎?”

“可能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了。”江臨淵關閉界面,“但他對我們有‘私心’,這是可以利用的弱點。如果我們能在演出中引起他足夠的興趣,甚至……喚起他的某種情感,也許他能成爲突破口。”

“情感……”謝雪辭若有所思,“你注意到日志裏的那句話了嗎?‘他們讓我想起……’後面他沒寫完。我們讓他想起了誰?以前的實驗體?還是他認識的人?”

這個線索很重要,但眼下沒有更多信息可以追蹤。

兩人繼續準備。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從深黑轉爲墨藍,雨漸漸停了。

凌晨五點,謝雪辭完成了“記憶之錨”的制作。那是一個銀色的吊墜,形狀像兩顆交纏的樹,用記憶絲線編織而成,浸泡過時間晶體溶液,表面流動着微弱的光澤。

“需要注入記憶作爲‘燃料’。”謝雪辭說,“越強烈的情感記憶,錨點效果越強,持續越久。我們各自注入一段記憶,這樣兩個錨點可以共鳴,效果疊加。”

江臨淵接過吊墜,握在掌心。記憶絲線觸感溫潤,像有生命般微微脈動。他閉上眼睛,搜尋記憶庫中最強烈的情感片段——

時間墓地第二百九十九次循環,他引爆時間核心,將謝雪辭推出爆炸範圍。最後一刻回頭,看到謝雪辭想沖回來卻被時間滯緩定住,那張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真實的、毫無僞裝的崩潰表情。

那個瞬間,江臨淵感覺到一種陌生的情緒:不是理性計算的“最優解達成”,而是……遺憾。遺憾沒能一起離開,遺憾讓謝雪辭露出那樣的表情,遺憾這可能是最後一面。

他將這段記憶注入吊墜。

吊墜光芒大盛,銀色轉爲淡淡的金色,像黎明的曙光。

謝雪辭看着發光的吊墜,眼神復雜:“你選了那段記憶?”

“嗯。”

“我也選一段。”謝雪辭接過吊墜,閉上眼睛。

他選的記憶是鏡像深淵,在鏡子前承認所有真實,然後江臨淵說“我相信你的意志”。那是他第一次感到,也許不用永遠戴着面具,也許有人能接受全部的自己——好的,壞的,瘋狂的,脆弱的。

吊墜的光芒再次變化,金色中浮現出銀色的紋路,兩色交織,像晨曦與月光的交融。

“完成了。”謝雪辭將吊墜分成兩半——交纏的樹從中間分開,變成兩個獨立的吊墜,但分開後仍能感覺到彼此的共鳴,“一人一個。進入永夜劇場後隨身攜帶,如果感覺意識被劇本影響,就握緊它。”

江臨淵接過屬於自己的一半,戴在脖子上。吊墜貼着皮膚,傳來溫熱的脈動,像第二顆心髒。

“時之沙漏還需要兩小時。”謝雪辭看向工作台,“你先休息一會兒,我來收尾。”

江臨淵沒有反對。他在房間角落的行軍床上躺下,閉上眼睛。雖然身體疲憊,但大腦仍在高速運轉,分析所有已知信息,推演可能的發展。

永夜劇場、劇本《雙生之罪》、觀衆、第四面牆、劇作家Dr. V、記憶之錨、時之沙漏……

以及最重要的:身邊這個人。

他感覺到謝雪辭在房間另一頭輕聲忙碌的聲音,感覺到同心繩傳來的穩定情緒,感覺到脖子上吊墜的溫熱脈動。

也許,他們真的能創造奇跡。

也許,他們真的能一起站在那個高台上。

帶着這個念頭,江臨淵的意識逐漸沉入淺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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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帷幕拉開

江臨淵被腕帶的震動驚醒時,距離永夜劇場開場還有最後三十分鍾。

他坐起身,看到謝雪辭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東西。工作台上,時之沙漏制作完成——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沙漏,外殼是透明的時間晶體,裏面流動的不是普通沙粒,而是永恒沙粒與時間晶體粉末的混合物,泛着淡淡的銀光。沙漏兩端鑲嵌着微型齒輪,可以手動調節流速。

“最後一次檢查裝備。”謝雪辭遞過來一個戰術腰包,裏面整齊裝着各種物品:醫療包、能量棒、多功能工具、記憶之錨吊墜、以及那把轉輪手槍。

江臨淵接過腰包,仔細檢查每個物品的狀態。當他拿起手槍時,停頓了一下,看向謝雪辭。

“我不會用它對你。”他重復早先的話。

“我知道。”謝雪辭微笑,“但帶着吧。也許劇本裏會有需要開槍的情節——畢竟《雙生之罪》,聽起來就像個犯罪故事。”

江臨淵將槍放回腰包。兩人最後確認了暗號系統:

- 手指輕敲三下:注意,有異常

- 摸耳朵:我在說謊,別相信當前台詞

- 左手握拳:準備強制突破

- 右手拇指食指圈成圈:安全,按計劃進行

以及最重要的緊急暗號:如果一方完全被劇本控制,失去自我意識,另一方可以用時間能力強行停滯其行動,然後使用記憶之錨嚐試喚醒。如果失敗……那就只能使用最後手段。

他們沒有說最後手段是什麼,但彼此心知肚明。

倒計時十分鍾。

謝雪辭突然說:“江臨淵,如果……如果我們真的出不來了,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

“後悔遇見我,後悔被卷進這些事,後悔……選擇我當共犯。”

江臨淵思考了幾秒,然後說:“不後悔。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還在系統裏當個普通的‘理性機器’,通關,升級,死亡或成爲管理員,但永遠不會知道‘連接’是什麼感覺。”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謝雪辭的眼睛微微溼潤,但他很快眨掉那點溼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那我也一樣。再來一百次,一千次,我還是會選擇遇見你。”

倒計時五分鍾。

兩人並肩站在房間中央,等待傳送。

江臨淵感覺到胸口的時之烙印開始發熱,銀色紋路像被激活般明亮起來。謝雪辭頸部的藤蔓刻印也在發光,兩種光芒相互呼應,在昏暗的房間裏交織成網。

倒計時一分鍾。

謝雪辭突然握住江臨淵的手。

很緊。

“別鬆手。”他說,“不管發生什麼,別鬆手。”

“好。”江臨淵回握。

倒計時十秒。

腕帶開始發出刺耳的蜂鳴。

五。

四。

三。

二。

一。

紅光爆發。

但這次的傳送和以往都不同——沒有墜落感,沒有意識模糊,而是像被緩緩拉入一個巨大的漩渦。周圍的聲音逐漸消失,光線扭曲變形,時間感變得錯亂。

在最後的光影中,江臨淵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像在耳邊低語:

“歡迎來到永夜劇場。”

“劇本《雙生之罪》,現在開演。”

“願你們的表演……足夠精彩。”

黑暗降臨。

然後,是舞台燈光刺眼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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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一幕·罪之伊始

江臨淵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裝飾典雅的客廳裏。

他身上穿着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手裏端着一杯紅酒。水晶吊燈的光芒柔和而溫暖,壁爐裏柴火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着雪鬆木和舊書籍的味道。落地窗外是夜色中的花園,遠處能看到城市的燈火。

這是……某個富人的宅邸?

他迅速檢查自身:西裝口袋裏有皮夾,裏面有身份證和幾張信用卡——名字是“江臨淵”,職業是“心理諮詢師”。腕帶還在左手腕上,但被襯衫袖子遮住了。記憶之錨吊墜在襯衫內貼着皮膚,傳來穩定的溫熱感。

【系統提示:永夜劇場第一幕已開始】

【當前角色:江臨淵(心理諮詢師)】

【當前場景:陸氏宅邸,晚宴進行中】

【劇本任務:在晚宴結束前,與“弟弟”謝雪辭完成第一次沖突】

【提示:請按照劇本台詞行動,違逆將扣除“同步率”】

同步率——這應該是永夜劇場特有的指標,衡量演員與角色的一致程度。同步率過低會觸發強制修正。

江臨淵快速掃視客廳。大約有十幾位客人,都穿着正式禮服,三三兩兩地交談。他們在討論藝術、投資、旅行,看起來就像一場普通的上流社會聚會。

但江臨淵的時間感知告訴他,這些“客人”有些不對勁——他們的時間流太過規整,每個人的動作節奏都像精密校準過的機器,幾乎沒有自然人的微小偏差。

NPC。

或者,更糟——是被劇本完全控制的演員。

“哥,你在這兒啊。”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臨淵轉身。

謝雪辭站在他面前,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他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眼神清澈——完全是一副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模樣。

但江臨淵看到,他的左手小指正在輕輕敲擊大腿側面:注意,有異常。

“雪辭。”江臨淵按照角色設定回應,“你怎麼才來?父親剛才還問起你。”

劇本台詞自動浮現在腦海中,像被植入的記憶。他需要照着說,但可以調整語氣和微表情。

“抱歉,實驗室有點事耽擱了。”謝雪辭走近,從他手中接過紅酒喝了一口,“你又在一個人喝悶酒?不是說好了今晚要好好陪陪陸小姐嗎?”

陸小姐?

江臨淵順着謝雪辭的目光看去——客廳另一頭,一個穿着香檳色晚禮服的年輕女性正朝這邊微笑。她很漂亮,氣質優雅,但眼神空洞,時間流規整得可怕。

又一個NPC。

“我不太舒服。”江臨淵按劇本說,“可能要先回去。”

“那怎麼行?”謝雪辭笑了,但笑意未達眼底,“父親特意安排的相親,你至少要和人家跳支舞吧?來,我幫你引薦。”

他抓住江臨淵的手腕,力度很大,同時在江臨淵手心快速劃了三個圈:安全,按計劃進行。

兩人走向陸小姐。途中,謝雪辭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我看了劇本片段。這一幕的‘沖突’是:你要爲了陸小姐和我爭吵,因爲我也對她感興趣。典型的兄弟反目戲碼。”

“實際任務?”江臨淵同樣低聲問。

“找出這棟宅邸的‘異常點’。我的角色是生物學家,你的角色是心理諮詢師——系統在暗示我們調查的方向。我懷疑這家人隱藏着什麼秘密。”

他們走到陸小姐面前。謝雪辭換上完美的社交笑容:“陸小姐,這是我哥哥江臨淵。他剛才還跟我說,很想認識你。”

陸小姐微笑:“江先生,久仰。謝教授經常提起您。”

她的聲音甜美,但像錄音回放般缺乏真實的情感波動。

江臨淵按照劇本與她寒暄,同時用時間感知掃描周圍環境。客廳裏大多數客人的時間流都規整得不自然,但有兩個人例外——

一個坐在角落看書的老婦人,她的時間流紊亂而破碎,像經歷過嚴重創傷。

還有一個站在窗邊、背對衆人的中年男人,他的時間流……不存在。不是規整,是徹底的“無”,像時間中的空洞。

“那是陸先生,陸小姐的父親。”謝雪辭注意到江臨淵的視線,“也是這棟宅邸的主人。我的角色記憶裏,他三個月前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就很少露面。”

“生病?”江臨淵想起劇本提示的“第一次沖突”要在晚宴結束前發生,時間不多了,“什麼病?”

“不知道。”謝雪辭說,“但我的實驗室最近收到一批陸家資助的研究樣本,來自……‘特殊渠道’。我懷疑和陸先生的病有關。”

這時,管家敲響銀鈴:“各位貴賓,晚宴即將開始,請移步餐廳。”

人群開始移動。陸小姐挽住江臨淵的手臂:“江先生,一起?”

劇本要求他接受。

江臨淵點頭,同時用眼角餘光觀察謝雪辭——後者臉上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不悅”,完美符合兄弟爭風吃醋的設定。

餐廳長桌足以坐下二十人。江臨淵被安排坐在陸小姐左邊,謝雪辭坐在他對面。陸先生坐在主位,依然背對着衆人——不,現在江臨淵看清了,他不是背對,而是整個人面向窗戶,像在看着外面的夜色。

那背影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過於僵硬,像一尊蠟像。

晚宴開始。菜品一道道上來,精致奢華,但江臨淵注意到一個細節——沒有人真正在吃。客人們舉起刀叉,做出切割和咀嚼的動作,但食物幾乎沒有減少。連陸小姐也是,她優雅地切着牛排,但牛排始終是完整的。

除了兩個人:老婦人,還有謝雪辭。

老婦人吃得很快,幾乎是用吞的,眼神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謝雪辭則正常用餐,但他每次叉起食物時,都會短暫激活藤蔓刻印,用時間感知分析食物成分。

“安全。”謝雪辭用唇語對江臨淵說,“普通食物,但……有輕微的神經抑制劑成分。劑量很低,不會造成明顯影響,但長期攝入可能導致認知鈍化。”

神經抑制劑。

爲什麼要在晚宴食物裏加這種東西?

晚宴進行到一半時,劇本預定的“沖突”時刻到了。

陸小姐轉向江臨淵,聲音輕柔:“江先生,聽說您最近在寫一本關於家族創傷的新書?能聊聊嗎?”

這是觸發點。

按照劇本,江臨淵應該熱情回應,然後謝雪辭會插話挑釁,兩人開始爭吵。

江臨淵點頭:“是的。我研究過很多案例,發現很多心理問題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家族秘密——那些被隱瞞、被壓抑、代代相傳的真相。”

他說話時,盯着陸小姐的眼睛。果然,聽到“家族秘密”和“真相”時,她的瞳孔微微收縮,時間流出現0.3秒的紊亂。

“有意思。”謝雪辭接話,語氣帶着刻意的嘲諷,“哥,你總是喜歡挖掘別人的隱私。但有時候,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爲不該被知道。”

“科學和心理學不就是在探索未知嗎?”江臨淵反擊,“還是說,你害怕我發現什麼?”

“我怕你走火入魔。”謝雪辭放下刀叉,“就像上次那個案例,你非要說那家人有遺傳性精神疾病,結果呢?人家只是壓力大。你差點毀了他們的生活。”

台詞在自動進行,但江臨淵的注意力在別處——他感覺到,餐廳裏的時間流開始變化。

當他和謝雪辭的“沖突”加劇時,其他客人的時間流速在加快,像被按了快進鍵。他們的動作變得匆忙,交談聲變得嘈雜,整個場景開始失真。

只有三個人保持正常速度:江臨淵,謝雪辭,還有那個老婦人。

老婦人突然抬起頭,死死盯着他們,嘴唇無聲地動着,像是在說:

“快停下。”

但已經晚了。

劇本的“沖突”達到高潮。謝雪辭站起身,指着江臨淵:“你永遠都這樣!自以爲是,覺得只有你懂人心!但你知道嗎?有些人寧願活在謊言裏,也不想知道真相!”

江臨淵也站起來:“那叫懦弱!而你,謝雪辭,你是我見過最懦弱的人!你明明知道陸家有問題,卻選擇視而不見,就因爲他們在資助你的研究!”

話音剛落,餐廳裏的燈光驟然熄滅。

不是全黑——壁爐的火光還在跳動,但吊燈和牆燈全都滅了。客人們靜止在原地,像被按了暫停鍵。只有陸先生緩緩轉過身。

江臨淵終於看到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無法形容的臉。五官齊全,但比例詭異,像多個人的面部特征強行拼湊在一起。最可怕的是眼睛——沒有瞳孔,只有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你們……”陸先生開口,聲音是幾十個人重疊的嘶啞,“不該說這些……”

時間流徹底紊亂。

江臨淵感覺到時間刻印在劇烈發熱,謝雪辭頸部的藤蔓也在發光。他們同時激活能力——江臨淵減緩自身時間流速,爭取反應時間;謝雪辭則編織時間僞裝,試圖掩蓋兩人的異常。

但陸先生不受影響。

他站起身,身體像提線木偶般僵硬地走向他們。每走一步,身體就扭曲變形一點——手臂拉長,關節反轉,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劇本……必須繼續……”陸先生的聲音越來越響,“演員……不能即興……”

謝雪辭突然沖向老婦人:“你知道什麼?告訴我!”

老婦人驚恐地後退,但謝雪辭已經抓住她的手腕。一瞬間,銀色藤蔓刻印與老婦人的皮膚接觸,時間記憶被強行讀取——

破碎的畫面涌入謝雪辭的意識:

實驗室,培養罐,漂浮的人體器官。

陸先生躺在床上,醫生在注射某種銀色液體。

陸小姐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說:“父親,爲了家族的延續,請接受改造。”

老婦人躲在門後,捂住嘴,眼淚直流。

最後畫面:陸先生從床上坐起,眼睛變成黑洞,說:“我……新生了。”

記憶讀取結束,老婦人癱倒在地,昏了過去。

謝雪辭臉色蒼白:“陸先生不是生病……是被改造了。陸家在做一個實驗,關於……意識轉移和身體重塑。”

此時陸先生已經走到餐桌前,他的身體完全變形——四肢細長如蜘蛛,頭顱膨脹,那張拼湊的臉裂開,露出裏面蠕動的銀色物質。

“修正……”他嘶吼,“演員需要修正……”

江臨淵拔出腰間的轉輪手槍,但謝雪辭按住他的手:“沒用!他不是生物,是概念實體!用時間能力!”

兩人同時發動刻印。

江臨淵的時間鎖定——目標:陸先生周圍三米範圍的時間流。

謝雪辭的時間編織——目標:制造一個“時間循環”假象,讓陸先生困在不斷重復的瞬間。

銀色光芒爆發。

陸先生的動作停滯了,但他身體內的銀色物質仍在蠕動,像在抵抗時間的束縛。

“撐不了多久!”謝雪辭咬牙,“他的時間抗性太強了!”

江臨淵看向四周——其他客人開始“融化”,像蠟像遇熱般軟塌變形,露出下面的金屬骨架和電路板。果然是NPC,而且是高級的擬真型號。

整個場景在崩塌。

餐廳牆壁出現裂痕,窗外夜色扭曲成抽象的色塊。地板塌陷,露出下面的虛空。

【警告:第一幕劇本嚴重偏離】

【同步率:47%(低於安全閾值)】

【強制修正程序啓動】

【修正者:陸先生(概念實體-劇本維護者)】

陸先生掙脫了時間束縛,身體徹底崩解,化作一團銀色的、不斷變化的物質。那物質像活物般撲向兩人——

就在這時,老婦人突然蘇醒,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

“去地下室!真相在……”

話沒說完,銀色物質吞噬了她。老婦人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地下室。

江臨淵抓住謝雪辭的手:“走!”

兩人沖向餐廳出口。身後,銀色物質緊追不舍,所過之處,空間像被刪除般化爲虛無。

走廊在扭曲,畫像裏的眼睛在轉動,樓梯像蛇般蜿蜒。這不是物理空間,這是概念空間——永夜劇場的舞台本身就在變化,以適應“劇本失控”的狀態。

“左轉!”謝雪辭憑借角色記憶指路,“那邊有通往地下室的暗門!”

他們沖進一個書房。謝雪辭推開書架——後面果然有一道暗門,鎖着。

江臨淵用手槍打壞門鎖,踹開門。門後是向下的樓梯,深不見底。

銀色物質已經涌入書房,書架在融化,書籍化作飛灰。

“跳!”江臨淵喊道。

兩人跳進黑暗。

墜落。

漫長而詭異的墜落,像永遠到不了底。

在墜落中,江臨淵聽到系統的提示音:

【第一幕·罪之伊始——結束】

【同步率結算:51%(勉強通過)】

【存活獎勵:劇本碎片x1】

【獲得線索:陸家的實驗、地下室、意識改造】

【第二幕將在十分鍾後開始】

【劇名:《血緣之縛》】

【建議:提升同步率,否則下一次修正將更加嚴厲】

然後,墜落停止。

他們摔在一堆柔軟的東西上——像是舊衣服或布料。

江臨淵打開腕帶的照明功能。微光中,他們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一個巨大的、堆滿雜物的地下室。四周是水泥牆,牆上有奇怪的塗鴉和符號。空氣中彌漫着黴味和化學試劑的氣味。

而在房間中央,有一個東西。

一個巨大的、玻璃制成的培養罐。

罐子裏充滿了淡綠色的液體。

液體中,漂浮着一個人。

那個人閉着眼睛,身上連接着無數導管和電極。他的臉……

是年輕版的陸先生。

但不止如此。

在培養罐旁邊的操作台上,攤開着一本實驗日志。謝雪辭走過去,翻開第一頁。

上面用整齊的字跡寫着:

【項目名稱:永恒之血】

【目的:通過意識轉移與基因編輯,實現家族成員的‘永恒傳承’】

【原理:將長輩的意識注入年輕後代身體,覆蓋原有人格,實現‘新生’】

【當前進展:第三代實驗體(陸明軒)已穩定存活127天】

【問題:意識融合不完全,出現人格分裂、記憶混淆、概念實體化傾向】

【備注:也許我們不該扮演上帝。但爲了家族的永恒……必須繼續。】

謝雪辭抬起頭,看向培養罐裏的年輕人。

又看向江臨淵。

“所以陸先生的‘病’……”他輕聲說,“是被他父親的意識占據了身體。而真正的陸先生,一直躺在這裏,作爲‘備份’。”

江臨淵走近培養罐。罐中的年輕人突然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清澈,充滿痛苦和絕望。

他的嘴唇動了動,隔着玻璃,無聲地說:

“殺了我。”

“拜托。”

“殺了我。”

---

【第一幕·完】

【第二幕《血緣之縛》十分鍾後開始】

【當前存活狀態:良好】

【當前同步率:51%(危險)】

【當前獲得道具:劇本碎片x1】

【提示:地下室可能藏有更多秘密,但探索時間有限】

在第二幕開始前的短暫休整期,江臨淵和謝雪辭站在培養罐前,看着裏面那個絕望的年輕人。

劇本的真相正在一點點揭開。

而他們知道,這還只是開始。

永夜劇場,才剛剛拉開帷幕。

---

【第七章·未完待續】

【下章預告:第二幕《血緣之縛》開始。江臨淵和謝雪辭將面對更復雜的家族陰謀,同時必須維持危險的同步率平衡。地下室的秘密、陸家的實驗、觀衆的存在、第四面牆的裂縫——所有線索將交織成網。而罐中年輕人的請求,將讓他們面臨道德與生存的殘酷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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