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那句“去抄了他的家”，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深潭，在死寂的養心殿內，激起了軒然大波！
“陛下！萬萬不可啊！”
李綱第一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這位剛剛還熱血沸騰的鐵血將軍，此刻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滿是驚駭與不解。
“您是萬金之軀，是大夏的擎天之柱！怎能親身犯險，深入敵後？！此舉……此舉與自盡何異啊！”
“是啊陛下！”戶部尚書範正清也跟着跪了下來，老淚縱橫，“燕京城雖危，但尚有十萬大軍，百萬軍民！只要我們上下一心，固守待援，未必沒有一線生機！可您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我大夏……就真的完了啊！”
“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收回成命！”
剛剛成立的“戰時內閣”成員們，齊刷刷地跪倒了一片。他們可以接受死亡，可以接受血戰，但他們無法接受，自己的君主，用如此瘋狂的方式，去進行一場豪賭！
在他們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奇謀，這是徹頭徹尾的自殺！
趙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張張寫滿了忠誠與焦急的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他們是真的在爲他，爲這個國家擔心。
但他更知道，用他們這個時代的思維，永遠也無法理解自己這個計劃的核心。
“都起來。”他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衆人不敢不從，卻依舊滿臉憂色地站了起來。
“李綱，朕問你。”趙乾的目光，落在了這位兵部侍郎的身上，“你所謂的‘固守待援’，援兵，在哪裏？”
李綱張了張嘴，艱難地回答：“臣……臣已派出八百裏加急，傳令天下兵馬前來勤王！最近的……最近的雲州大營，離此地八百裏，快馬加鞭，十日之內，必可趕到！”
“十日？”趙乾冷笑一聲，“攣鞮冒頓的主力，三天之內，就能兵臨城下！你覺得，憑我們這不足十萬的新兵，能擋住北狄五十萬鐵騎整整七天嗎？”
李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無言以對。
因爲他知道，皇帝說的，是事實。
常規的守城戰，燕京城，根本撐不到援兵到來的那一天。
“範愛卿，朕再問你。”趙乾的目光，又轉向了戶部尚書，“就算我們僥幸守住了十天，勤王大軍到了，糧草呢？我們那一千二百萬兩銀子，聽起來很多。但支撐幾十萬大軍的消耗，你算過，能撐多久嗎？”
範正清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飛快地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得出的數字，讓他自己都感到一陣絕望。
“回……回陛下……若……若天下兵馬齊至，城中糧草，最多……最多能支撐……半月。”
半個月。
一場決定國運的大決戰，糧草只夠半個月。
一旦戰事陷入膠着，後果，不堪設想。
趙乾看着衆人那再次變得頹敗的臉色，聲音陡然拔高！
“所以，你們現在明白了嗎？！”
“守，是等死！是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寄托在敵人會不會犯錯的僥G幸之上！”
“而朕的計劃，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大步走到地圖前，拿起一根長杆，重重地點在了北狄草原深處，那座代表着王庭的城市——龍城！
“你們以爲，朕是要去跟他們拼命嗎？”
“錯！”
“朕，是去要他們的命！”
“攣鞮冒頓傾巢而出，他以爲自己的後方固若金湯嗎？不！他所有的精銳，所有的主力，此刻都在我們的城下！他的老巢，那座所謂的龍城，現在就是一座不設防的空城！”
“那裏，有他們的女人，有他們的孩子，有他們積攢了百年的牛羊和財富！那才是他們真正的命脈！”
他看着衆人依舊驚疑不定的眼神，知道必須給他們下一劑猛藥。
“你們還在用打仗的思維，去看待這場戰爭。而朕，要用的是……商戰的思維！”
“什麼是商戰？就是用最小的成本，撬動最大的利益！用最精準的打擊，摧毀對手的核心！”
“朕不需要千軍萬馬，朕只需要一支，能以一當百的精銳！一把能精準刺穿敵人心髒的……手術刀！”
“朕要做的，不是去占領他們的草原，而是去焚燒他們的王庭！不是去殺死他們的士兵，而是去……俘虜他們的王妃和儲君！”
“你們想一想，當攣鞮冒頓在城下耀武揚威的時候，突然得知，自己的老家被人一把火燒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成了朕的階下囚，他……會怎麼樣？！”
整個養心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大臣，都像是第一次認識皇帝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們從未聽過如此離經叛道，卻又……該死的，充滿誘惑力的戰爭理論！
不打軍隊，打後勤！
不殺士兵，抓家人！
這……這簡直是……釜底抽薪！
李綱的呼吸，瞬間變得無比粗重！他那雙武將的眼睛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向他緩緩打開！
“陛下……此計……此計……”他激動得語無倫次，“可行！絕對可行！”
“但這支奇兵，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而且……必須對陛下，有絕對的忠誠！”
“朕知道。”趙乾點了點頭，“所以，朕要親自去。”
“這支‘手術刀’，必須由朕，親自執掌！”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反對。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名爲“希望”的火焰！
“請陛下下旨！”李綱重重一拜，“臣，願爲陛下，守好國門！城在，人在！城破……臣與燕京共存亡！”
“好！”趙乾看着他，重重地點了下頭，“朕，信你！”
……
一個時辰後，皇宮，禁軍大營。
三千禁軍，五千京營，以及那三百名神秘的虎符衛，總計八千三百名大夏最精銳的將士，全員集結，鴉雀無聲。
他們的臉上，還帶着一夜血戰的疲憊，但眼神，卻無比堅毅。
趙乾身披玄甲，獨自一人，站在了高高的點將台上。
他的身後，沒有跟着任何一個大臣。
“將士們。”
他的聲音，通過內力，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校場。
“朕，需要三百個人。”
“三百個，不怕死的人。”
“三百個，敢跟着朕，孤軍深入，直搗黃龍的……勇士！”
“朕要帶着你們，穿過千裏敵境，去把北狄人的王庭，給他們燒成一片白地！去把他們的大單於的老婆孩子，給朕……毫發無傷地‘請’回來做客！”
“此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
“你們之中，很多人，可能再也回不到這片土地，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所以，朕不強迫你們。”
“但是！”他的話鋒一轉，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鄭重與承諾！
“朕可以向你們保證！”
“凡此行陣亡者，其家小，由朕，親自來養！你們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你們的妻兒，就是朕的家人！”
“你們的兒子，自入學起，將享受與皇子同等的教育！朕會親自教導他們讀書、習武！待他們成年，朕許他們入朝爲官，入軍爲將！”
“你們的名字，將由朕親手，刻在太廟旁的‘忠烈碑’上！享萬世香火，與國同祭！”
“而僥幸能隨朕活着回來的……”
趙乾的眼中，爆發出熾熱的光芒！
“朕封你爲侯！賜你丹書鐵券！賞你黃金萬兩，良田千畝！”
“朕要讓你們，成爲我大夏新的……勳貴！”
“讓你們的榮耀，與日月同輝！”
一番話，擲地有聲！
整個校場，落針可聞。
所有的士兵，都被皇帝這番前所未聞的承諾，震得熱血沸騰，頭皮發麻！
與皇子同等的教育！
親手刻上忠烈碑！
封侯！賜丹書鐵券！
這……這是他們這些普通士卒，做夢都不敢想的榮耀！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怒吼！
“願爲陛下死戰！”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虎符衛統領，陳默。他單膝跪地，聲音沙啞。
“願爲陛下死戰！”
禁軍統領林威，緊隨其後！
“願爲陛下死戰！死戰！死戰！”
八千三百名將士，如同被點燃的幹柴，齊刷刷地單膝跪地，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他們此生最洪亮的咆哮！
趙乾看着下方那一片黑壓壓的、如同鋼鐵叢林般的景象，心中豪情萬丈。
他知道，自己的“戰爭動員”，成功了。
他沒有用空洞的家國大義去說教，而是用了最直接、最實在的利益和榮耀，去激發他們最原始的血性！
“虎符衛，全體出列！”
“禁軍之中，凡任都尉以上軍職者，出列！”
“京營之中，凡百戰餘生，身上有三處以上戰傷者，出列！”
隨着他一道道命令下達，很快，一支由三百名精銳中的精銳，組成的隊伍，便集結在了點將台下。
他們之中，有沉默如山的虎符衛，有悍不畏死的禁軍將校，有身經百戰的京營老兵。
每一個人，都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真正戰士！
趙乾走下點將台，親自走到了這三百人的面前。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用那雙藏在鐵面具後的眼睛，一個一個地，掃過他們的臉，仿佛要將他們的樣貌，刻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最後，他猛地拔出天子劍，劍指蒼穹！
“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