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台的青石板被量天鏡的金光烤得發燙,每一道刻痕裏都淌着融化的金輝。陳默懸在半空的身影微微晃動,識海裏的天璣星竅正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些碎裂了三年的星竅碎片,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合,邊緣纏繞的金紅色戾氣像條條小蛇,鑽進每一道裂紋裏,將其焊成密不透風的整體。
“通玄境中期……”他低頭看着掌心,金紅色的靈力在指尖凝成漩渦,輕輕一彈便在玄鐵台面上留下深寸許的指印。這等力道,比聚星境時強了何止三倍。更讓他心驚的是,周圍的天地靈氣正以先前五倍的速度涌入體內,順着經脈直奔天璣星竅,這便是通玄境修士才能擁有的“靈海自涌”之能。
“竟直接跨了兩個小境界……”玄真長老撿起掉落的拂塵,銀絲上還沾着蝕靈陣殘留的黑氣,“尋常修士修復星竅後需苦修三月才能穩固境界,你這……”他搖了搖頭,眼底卻藏着難掩的激動,“量天鏡百年未亮,今日爲你顯光,看來天道都在助你。”
量天鏡突然再次震顫,鏡面金光中浮現出一行古老的篆字:“天璣重凝,殺戮初顯,通玄境中,鎮星爲引。”字跡如活物般遊走,最終融入陳默眉心,在那裏烙下一個淡金色的星點——這是通玄境修士的標志,卻比尋常修士的星點亮上數倍,邊緣還泛着血絲。
“天道認證!”白須長老拄着玉杖的手猛地收緊,玉杖頂端的靈晶發出嗡鳴,“老夫執掌觀星台三十年,從未見過量天鏡顯字!陳小子,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陳默剛要開口,執法長老突然冷哼一聲,青銅劍在掌心轉了個圈,劍風掃過地面的金光,激起一片漣漪:“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的異象罷了。殺戮之氣纏身,星竅根基必然虛浮,今日讓他接下追查青陽長老的任務,正好試試他的斤兩。”
這話明顯是在刁難。玄真剛要反駁,宗主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執法長老說得有理。”宗主站在量天鏡正前方,繡金錦袍的下擺被金光染成赤金色,“陳默,你既入通玄境,按宗規可領一柄上品靈器。藏經閣的‘裂星劍’與你功法契合,隨我去取吧。”
這突如其來的示好讓周圍的長老都有些詫異。陳默卻心中了然,拱手道:“多謝宗主厚愛,只是弟子習慣用拳,靈器之事暫且作罷。”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鏡面中李闊與邪修密談的畫面,“弟子更想知道,青陽長老勾結蝕靈道,究竟是個人所爲,還是……”
“放肆!”執法長老厲聲打斷,青銅劍直指陳默咽喉,“宗門秘辛豈容你置喙?”劍風裹挾着玉衡境初期的威壓襲來,空氣都被劈出一道殘影。
陳默不閃不避,鎮星木牌突然從袖中飛出,紅光如傘蓋般展開。劍風撞在紅光上,發出“錚”的脆響,竟被生生擋了下來。青銅劍上的靈力被紅光腐蝕,冒出陣陣黑煙,執法長老虎口發麻,臉色驟變:“你這木牌……”
“是弟子偶然所得的護身之物。”陳默接住飛回的木牌,指尖故意在牌面的鎮星紋上按了按,“剛才對抗蝕靈陣時沾染了些戾氣,讓長老見笑了。”他這話半真半假,既承認了木牌的特殊性,又將其歸結爲外物,給了執法長老台階下。
白須長老卻看得真切,玉杖在地上頓了頓:“通玄境中期硬接玉衡境劍氣,這等戰力,怕是核心弟子裏也沒幾個能做到。玄真,你這小友藏得夠深啊。”
玄真捋着胡須笑了笑,拂塵往陳默肩頭一掃,銀絲卷着個小瓷瓶:“這是‘清靈玉露’,能壓制戾氣反噬。你剛入通玄境,境界尚未穩固,切莫急於求成。”
陳默接過瓷瓶,指尖觸到銀絲時,感覺到裏面裹着張紙條,上面用靈力寫着“靜心庵地窖有聚陰陣,祭壇下藏着蝕靈道的傳送陣,陣眼用七具修士骸骨鎮着”。
就在這時,觀星台西側的石階突然傳來“轟隆”巨響,一道黑氣沖破陣法,裹着個血人滾了上來。那人穿着長老服飾,胸口插着根骨針,正是青陽長老!
“救……救我……”青陽長老伸出手,指縫裏不斷滲出黑血,“蝕靈道要……要毀了青雲宗……”他的目光掃過陳默時突然變得驚恐,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剛想再說些什麼,喉嚨裏突然涌出大量黑血,頭一歪便沒了氣息。
陳默注意到,青陽長老的指尖在死前劃出個奇怪的符號,像是北鬥第七星的變體。鎮星木牌突然發燙,識海裏閃過段模糊的畫面——無數骨針插在祭壇上,每個針尾都纏着寫有名字的黃符,最上面那根赫然是“宗主”二字。
“是蝕靈道的‘噬魂針’。”玄真的臉色凝重如鐵,拂塵挑起青陽長老胸口的骨針,“針上淬了萬魂怨毒,中者靈智盡失,只會留下施術者想讓他說的話。”這話說得極重,明顯是說給宗主聽的。
執法長老的臉色也變了,若青陽長老的話是假的,那真正的陰謀恐怕比想象中更可怕。他握緊青銅劍,目光在陳默與宗主之間來回掃視,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默突然開口:“量天鏡能照過去,可否看看青陽長老遇害前的畫面?”
宗主猶豫了片刻,最終點頭:“試試便知。”他雙手結印,靈力注入量天鏡。鏡面金光流轉,畫面卻開始扭曲,像是被什麼力量幹擾。
“是蝕靈道的‘遮天符’!”白須長老驚呼,“他們早有準備,不想讓我們看到真相!”
畫面最終定格在青陽峰的密室裏,一個戴着青銅面具的人影正將骨針插入青陽長老胸口,那人的左手手腕上,有塊與趙昊腰間一模一樣的玉佩!
“是趙昊!”觀星台上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陳默的戾氣驟然爆發,玄鐵台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他終於明白,趙昊不僅勾結蝕靈道,甚至可能就是蝕靈道安插在青雲宗的棋子!
“難怪他能調動蝕靈手。”玄真的拂塵銀絲繃得筆直,“趙昊的天權星竅根本不是正統修煉,而是用蝕靈道的秘法催谷起來的,他的界魂早已被污染!”
宗主的臉色鐵青如鐵,猛地轉身看向觀星台入口:“傳我命令,即刻將青陽峰封鎖,所有與趙昊有過接觸的弟子,一律關押審查!”
就在這時,觀星台的警戒符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緊接着傳來陣急促的鍾聲——這是青雲宗遇襲時才會敲響的警鍾聲!
“怎麼回事?”宗主的臉色驟變。
負責守衛西側山道的弟子連滾帶爬地沖上台,渾身是血:“宗……宗主!蝕靈道的人攻上來了!李闊帶着一群戴青銅面具的邪修,已經突破了外門防線!”
“廢物!”執法長老怒喝一聲,青銅劍出鞘,“老夫去會會他們!”
“等等。”陳默突然開口,目光落在量天鏡上,鏡面的金光不知何時變得黯淡,邊緣竟浮現出層淡淡的黑氣,“他們的目標恐怕不是外門。”
他話音剛落,觀星台的地面突然劇烈震動,那些被金光浸潤的地磚竟開始向上凸起,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無數條纏着黑氣的鎖鏈從洞口竄出,像毒蛇般撲向量天鏡!
“不好!他們要毀量天鏡!”玄真的拂塵猛地展開,銀絲如網般罩向鎖鏈,“護住鏡面!”
七位長老同時出手,各色靈力在觀星台中央交織成盾,擋住了鎖鏈的第一波攻擊。陳默的天璣星竅高速運轉,通玄境中期的靈力與鎮星木牌的紅光融合,在量天鏡前方凝成道金紅色的光幕。
鎖鏈撞在光幕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黑氣順着光幕的縫隙往裏鑽,卻被金光灼燒得滋滋作響。陳默能感覺到,這些鎖鏈的力量比昨夜在地窖遇到的強了數倍,顯然是有高階邪修在操控。
“是蝕靈道的‘鎖星陣’!”白須長老的玉杖插入地面,地磚的星紋亮起,形成層淡青色的護罩,“他們要用怨魂污染量天鏡,讓青雲宗失去天道庇護!”
李闊的笑聲從台下傳來,帶着得意的猖狂:“陳默,你以爲重凝星竅就能翻天?今日我便讓你親眼看着量天鏡被污,讓整個青雲宗爲你陪葬!”
隨着他的話音,鎖鏈的黑氣越來越濃,觀星台的護罩開始出現裂痕。執法長老的青銅劍砍在鎖鏈上,竟只能留下淺淺的白痕,反而被黑氣腐蝕得鏽跡斑斑。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玄真的拂塵銀絲已有半數被黑氣污染,“邪修的怨魂之力源源不斷,我們的靈力遲早會耗盡。”
陳默看着那些不斷蠕動的鎖鏈,突然注意到個細節——每條鎖鏈的末端都連着顆黑色的珠子,珠子裏隱約能看到張痛苦的人臉,正是那些被蝕靈道殘害的修士殘魂。
“他們在用殘魂驅動鎖鏈!”陳默的戾氣驟然暴漲,金紅色的光幕猛地向外擴張,“長老們掩護我,我去毀了那些魂珠!”
“不可!”宗主急忙阻止,“你現在出去就是送死!”
陳默卻沒理會,他猛地轉身,掌心的金紅色光球脫手而出,撞向觀星台的護欄。護欄應聲而碎,他借着反沖力縱身躍下,鎮星木牌在頭頂發出耀眼的紅光,將撲來的鎖鏈盡數震開。
“找死!”李闊的聲音從人群裏傳來,道黑氣如毒蛇般射向陳默後心。
陳默的天璣星竅突然預警,他側身避開黑氣,同時反手一拳砸出,金紅色的靈力裹着戾氣,正中鎖鏈末端的魂珠。
“咔嚓!”
魂珠碎裂的瞬間,道白色的殘魂從裏面飄出,對着陳默拱手一禮,然後緩緩消散——那位外門弟子的殘魂,終於得到了解脫。
“有用!”陳默精神一振,身形如電,在鎖鏈間穿梭,拳頭不斷砸向那些魂珠。每顆魂珠碎裂,就有一道殘魂解脫,鎖鏈的黑氣也會隨之減弱幾分。
“攔住他!”李闊氣急敗壞地嘶吼,更多的邪修圍了上來,黑色的骨針如暴雨般射向陳默。
陳默的鎮星木牌突然飛至身前,紅光如傘蓋般展開,將骨針盡數擋下。他腳下的地磚突然亮起星紋,借着通玄境對星力的感應,身形猛地加速,竟在邪修的包圍圈裏撕開道口子,直撲李闊而去。
“你敢過來!”李闊嚇得連連後退,手裏突然多出個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蝕靈道的圖騰,“我乃蝕靈道聖女親傳弟子,你殺了我,聖女絕不會放過你!”
陳默的拳頭在半空中頓住,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聖女”這兩個字——三年前黑風谷的邪修頭領,也自稱聖女。
“你們的聖女,是不是穿着白色的衣裙?”他的聲音帶着寒意,金紅色的靈力在掌心瘋狂翻滾。
李闊愣了愣,隨即獰笑道:“看來你見過聖女大人?可惜啊,當年沒能親手殺了你,不過沒關系,今日補上也不遲!”
他舉起令牌,地面突然裂開道縫隙,無數黑色的觸手從縫隙裏竄出,纏向陳默的腳踝。
陳默的戾氣徹底爆發,通玄境中期的靈力毫無保留地涌出,金紅色的光芒如火山噴發般席卷開來。那些黑色的觸手碰到光芒,瞬間化爲飛灰,李闊手裏的令牌也“咔嚓”一聲裂成兩半。
“不——!”
李闊的慘叫聲被淹沒在光芒裏。陳默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驚恐的眼睛,緩緩抬起拳頭:“三年前黑風谷的債,今日該還了。”
金紅色的光芒在拳頭頂端凝聚,映着量天鏡灑下的金光,像顆即將墜落的星辰。觀星台上的長老們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這通玄境中期的修士,以雷霆之勢碾壓邪修,也碾壓着所有人對境界的固有認知。
陳默的拳頭落下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天璣星竅的殺戮之氣與量天鏡的金光徹底融合,在星竅深處凝成個更加凝練的血核——那是殺戮法則的雛形,也是通玄境後期的敲門磚。
“通玄境中期……竟有如此戰力……”白須長老喃喃自語,玉杖頂端的靈晶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快看量天鏡!”
鏡面的金光裏,浮現出陳默未來的虛影——他站在一座殘破的祭壇上,頭頂是完整的北鬥星圖,掌心的鎮星木牌散發着鎮壓諸天的威壓,周圍是無數跪地臣服的修士,其中既有青雲宗的長老,也有戴着青銅面具的邪修。
宗主的瞳孔驟然收縮,握着靈晶的手緊了緊,指節發白。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這個從役徒爬上來的年輕人,也低估了量天鏡顯字的真正含義。
陳默沒有注意到觀星台上的異樣,他看着李闊在金紅色光芒中化爲飛灰,心中積鬱了三年的怨氣終於散去些許。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青陽長老、趙昊、蝕靈道聖女……還有三年前黑風谷的真相,都在等着他去揭開。
他抬頭望向觀星台,量天鏡的金光依舊溫潤,卻比先前多了層淡淡的血色——那是殺戮之氣滲入天道印記的征兆,也是他踏上殺伐之道的證明。
通玄境中期,只是他復仇之路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