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焰山,這座熾熱且神秘的山脈,宛如一條沉睡的火龍,橫亙在天地之間。此時,山脈中的岩漿翻涌,泛着《華嚴經》的鎏金文字,那些文字在高溫下閃爍着奇異的光芒,仿佛在訴說着古老的佛理。
每一道火舌,都像是從地獄深處探出的惡魔之手,長着毗盧遮那佛的面孔。佛面在火焰中若隱若現,神色冷峻,散發着令人敬畏的氣息。
玄奘一行人艱難地靠近火焰山,熱浪撲面而來,猶如洶涌的潮水。玄奘的僧袍剛一觸碰到這熾熱的氣流,便瞬間自燃成灰,化作縷縷青煙飄散在空中。
僧袍下,他的脊背上露出八百世輪回的戒疤,這些戒疤宛如一顆顆璀璨的星辰,鑲嵌在他的肌膚之上。戒疤中滲出甘露,那甘露晶瑩剔透,宛如珍珠。然而,甘露落地的瞬間,便被高溫蒸成血色卍字符,在地面上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師父莫動!” 孫悟空見狀,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急,他迅速念起避火訣。然而,這強大的避火訣在此刻卻如泥牛入海,凝在半空,毫無作用。
他手中的金箍棒,在這熾熱的高溫下,也突然熔成鐵水,從他的手中滴落。孫悟空心中一驚,他用火眼金睛望去,映出的卻是駭人的真相:所謂八百裏火焰山,實際上是佛陀涅槃時未滅的嗔心所化。
這嗔心如熊熊烈火,燃燒了無數歲月,至今仍未熄滅。
沙僧緊跟其後,他揮動月牙鏟,將其插入岩層之中。然而,鏟頭瞬間生出肉芽,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侵蝕。沙僧眉頭緊皺,說道:“這山在吃我的殺孽!”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無奈與恐懼,在這熾熱的環境中回蕩。
就在這時,地脈深處傳來一陣悠揚的鍾磬聲,仿佛是從遙遠的地府傳來。緊接着,鐵扇公主的轎輦從岩漿中緩緩浮出。轎輦由青銅打造,轎簾上繡着《大日經》密文,那些文字在岩漿的映照下,閃爍着神秘的光芒。
而拉轎的,竟是四只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阿羅漢。阿羅漢們面容痛苦,卻又不得不拖着轎輦前行。鐵扇公主坐在轎中,聲音嬌柔卻又帶着一絲冷意:“聖僧可要借扇?”
她指尖輕彈,轎頂寶匣射出的不是芭蕉扇,而是一面映着魔羅影子的銅鏡。銅鏡在空中緩緩旋轉,散發着詭異的氣息。
銅鏡懸空的刹那,衆人足下的岩漿突然化作琉璃鏡面。鏡面光滑如鏡,卻又散發着陣陣寒意。八戒看到鏡面,眼神瞬間變得迷離,他手中的釘耙突然反刺自己咽喉,口中喊道:“翠蘭!我這就還你命來!”
鏡中映出的並非高老莊的小姐翠蘭,而是被他前世天蓬元帥凌辱致死的月宮玉兔。玉兔面容淒慘,眼中充滿了怨恨,仿佛在向八戒索命。
“呆子!” 孫悟空見狀,迅速伸手扯住釘耙。然而,他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臂膀在鏡中化作千手觀音。千手觀音的每只手掌都握着一顆跳動的心髒,心髒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在訴說着生命的掙扎。
最末那只手突然掐住他的脖頸,聲音冰冷:“潑猴,可認得兜率宮的煉丹爐灰?” 孫悟空心中一震,他想起了當年在兜率宮的種種遭遇,心中涌起一股憤怒。
玄奘見狀,腕間的蟬紋迅速蔓延至銅鏡邊框。隨着蟬紋的蔓延,鏡面突然龜裂,發出 “咔咔” 的聲響。裂紋中伸出無數蒼白手臂,那些手臂如同枯樹枝一般,扭曲而恐怖。
最粗的那條小臂上烙着 “卷簾大將” 的刺青,聲音沙啞:“金蟬子!你九世輪回的袈裟,都是我的皮縫的!” 沙僧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驚,他的骷髏項鏈應聲炸裂,九顆頭顱如同飢餓的野獸,咬住他的四肢,將他拖向鏡淵。
鏡淵中黑暗深邃,仿佛隱藏着無盡的危險。
鐵扇公主看到這一幕,裙擺突然燃起青色火焰。這火焰是龍樹菩薩刺血寫經的燈油所化,散發着一股神秘的氣息。鐵扇公主冷笑一聲,說道:“聖僧可知,八百羅漢的金身正在我腹中燃燒?”
她一邊說着,一邊剖開腹部,露出熔化的菩薩舍利。舍利在火焰的映照下,閃爍着微弱的光芒。“芭蕉扇早被如來的嗔火煉化了,如今要滅火,需用菩薩腦髓!”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瘋狂與絕望。
岩漿此時突然化作液態經文,如洶涌的潮水般向衆人涌來。孫悟空的金睛被這液態經文灼出兩個血洞,他痛苦地怒吼一聲,暴怒揮棒。然而,擊碎的岩層裏卻涌出《十地品》梵文,那些梵文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勞。
孫悟空憤怒地喊道:“如來老兒!五百年前你騙老孫看守丹爐,原是要用我的怒火養這魔山!” 他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玄奘見狀,突然踏進鏡面裂縫。裂縫中的鏡片如刀刃般鋒利,割破了他的皮膚,鮮血直流。然而,他的體內卻露出盤坐的八百個金蟬子,每個金蟬子都在誦不同版本的《華嚴經》。
誦經聲此起彼伏,仿佛在與這熾熱的火焰和邪惡的力量抗衡。最年長的那個金蟬子突然睜眼,目光如炬,問道:“紅孩兒在哪?” 他的聲音仿佛蘊含着無盡的力量,鐵扇公主的銅鏡應聲炸裂,碎片中傳出嬰兒啼哭。
三百裏外的枯鬆澗,原本平靜的山谷突然岩漿倒灌。岩漿如奔騰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山谷。紅孩兒腳踏《金剛經》殘頁浮空,他的肚兜上繡着被篡改的《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密多時,照見五蘊皆魔...” 他口中噴出的三昧真火,竟混着雷音寺藏經閣的灰燼。火焰熊熊燃燒,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孩兒!” 鐵扇公主看到紅孩兒,尖叫一聲,這聲尖叫仿佛蘊含着無盡的母愛與擔憂,讓火焰山矮了三千丈。紅孩兒手持鋼槍,如同一顆流星般朝着孫悟空沖去。
鋼槍刺穿悟空胸膛,槍頭卻長出《楞伽經》梵根。紅孩兒看着孫悟空,說道:“孫叔叔,當年你被壓五行山時,我正用這槍捅穿地藏菩薩的坐騎!”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驕傲與頑皮。
玄奘見狀,蟬紋突然覆蓋整座山體。他神色堅定,扯下還在燃燒的耳朵 —— 那是最初打翻琉璃盞時被割下的佛耳 —— 擲入火海。他口中念道:“一切諸相,皆是虛妄!”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耳骨沉沒處,岩漿凝成八十朵青蓮。每朵蓮花裏坐着個正在自焚的玄奘,他們的面容平靜而安詳,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就在衆人陷入絕境之時,暴雨突然降臨。衆人抬頭望去,只見雲層中浮着毗盧遮那佛的顱骨。顱骨散發着神聖的光芒,雨水從顱骨中落下,竟是金色的。
每滴雨水都裹着《華嚴經》的字母,字母在雨水中閃爍着微光,仿佛在傳遞着佛法的力量。
火焰山的岩漿在這金色雨水的澆灌下,開始凝固。原本洶涌的岩漿逐漸冷卻,形成無數雙手合十的岩雕。這些岩雕形態各異,有的面容慈祥,有的神色莊重,仿佛在訴說着佛法的偉大。
“原來滅火的...” 鐵扇公主撫摸着幹涸的岩漿,她的眼中充滿了感慨。此時,她腹中的羅漢舍利已化作菩提子,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是要燒盡對清涼的執着。” 她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釋然。
紅孩兒的三昧火突然轉藍,這藍色的火焰將他自己煉成水晶雕像。雕像晶瑩剔透,胸口刻着《離世間品》的偈頌。偈頌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芒,仿佛在訴說着紅孩兒的轉變。
孫悟空胸前的傷口長出梵文痂,痂上的梵文閃爍着微光,仿佛在治愈他的傷痛。沙僧的骷髏項鏈重組成轉經輪,轉經輪在微風中緩緩轉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玄奘拾起銅鏡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結局:某片裏他正在篡改經書,另一片裏紅孩兒成了新佛陀。他看着這些碎片,眼神中充滿了思考。“走罷。”
玄奘將最暗的那片鏡渣吞入腹中,說道,“前面還有七十三座火焰山。” 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在宣告着他們將繼續踏上這充滿挑戰的征程。
八百羅漢的誦經聲從地底傳來,他們被熔化的金身正滲入岩層,凝成新的法界胎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