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戴老板這麼高興的原因。
其實也很簡單。
許忠義呈遞的那封勸諫文書，在署名上做了極爲巧妙的安排。
他在第一作者赫然署上了戴老板的大名。
而許忠義自己僅以第二作者的身份謙遜地列於其後。
這種將後世學術界常見的署名策略，靈活運用於當下的權力場中。
無疑精準地觸動了戴老板的心弦，可謂是將他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處。
衆所周知，戴老板向來對金銀財帛之類俗物不屑一顧，也從不接受下屬不明事理的賄賂。
然而，他多年來追隨委座，深受文化氛圍的熏陶。
因而對收藏古玩字畫情有獨鍾。
因此，若想真正討得局座的歡心，就必須懂得投其所好。
送上既高雅又不失分寸的厚禮。
當戴老板收到這封由由於秀凝夫婦聯名力薦的文書時，起初並未十分在意。
甚至因曾墨怡泄露七十三人名單一事而心煩意亂，將其擱置了許久。
直到某天他隨手拆開信封，才剛一瞥見內容，目光便再也無法移開。
許忠義所呈上的，絕非尋常世俗之物。
而是一份能夠令高層矚目的“名望”。
一份觸手可及的“權柄”。
以及一份源源不絕的“利益”！
戴老板自己也數不清是第幾次反復閱讀這篇文采斐然的勸諫書了。
文中，許忠義態度極爲恭謹，一再強調自己的一切行動皆是在局座的英明指示下開展。
而文中所提出的重要觀點，更是得益於局座平日的悉心教導與栽培，方才有所領悟。
這等於是將大半功勞直接奉予戴老板。
如此體貼入微的下屬，怎能不讓他心生歡喜？
更關鍵的是，許忠義的措辭極爲考究，行文風格也格外講究。
字裏行間透出的熟悉筆調，若非字跡與落款有異。
戴老板都誤以爲是委座親筆所書！
以戴老板對委座文風的熟悉程度。
他確信，委座見到此文時，即便暫且不論內容深淺。
單是這典雅莊重的文筆，就足以贏得其青睞。
而許忠義的書法造詣更是深得古人遺風，極具藝術收藏價值。
戴老板對其愛不釋手，若非需要轉呈委座閱覽，他真想將其珍藏於私室。
無論是書法功力還是文筆風格，亦或者是文中展現出的宏大格局。
戴老板深信，只要將此文呈遞委座。
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贏得他老人家的賞識。
而作爲“第一作者”的自己，又將因此獲得何等榮譽與委座的嘉獎？
這名望上的收獲已如此可觀，實際利益的獲取自然更加直接。
許忠義在文中多次明確提出應盡快建立督察機構。
戴老板對此充滿信心，認爲這一職能完全可以與現有的行營督察處並行運作。
畢竟，軍統在這方面本就是專業隊伍，若能借此機會獨占先機。
就意味着自己的權力版圖將得到進一步擴大！
身爲委座身邊的“孤臣”，戴老板心中十分清楚。
他唯一的倚仗唯有委座一人。
還時常遭到各派系勢力的明槍暗箭，有苦難言。
尤其在抗戰勝利後，表面和平的環境下，立功機會遠不如戰時。
加之近期地下戰線屢屢受挫，曾墨怡泄露名單一事更是令局座勃然大怒。
犧牲幾個特務事小，但在委座面前丟盡顏面。
被政敵抓住把柄大肆攻擊，才是真正的心頭大患。
而許忠義這篇勸諫書，恰如一場及時雨。
從經濟角度提出極具可行性的策略，另辟蹊徑地爲他挽回了局面。
更爲他擴張權勢提供了有力支持。
有了權，利還遠嗎？
更何況許忠義在文中堅決地表達了忠誠。
無異於承諾未來將源源不斷地爲戴老板獻上厚禮。
如此善於爲人處世的“店小二”，戴老板怎能不心生喜愛？
於是，戴老板在欣喜若狂，當即親自前往拜見委座。
恭恭敬敬地呈上文書，並在委座面前不吝美言。
無人知曉他們在書房中具體交談了什麼。
只聽聞室內不時傳來委座連連稱好的聲音，二人相談甚歡。
回到軍統總部後，戴老板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事態果然如他所料順利發展，委座不僅親口稱贊他“識人善用、培養得力”。
更揮毫寫下“吾之利劍”四字相贈。
對於一向以追隨領導爲信仰的戴老板而言。
這無疑是天大的榮寵，怎能不叫他激動萬分？
許忠義所獻的這份厚禮。
所帶來的驚喜，足以讓戴老板將曾墨怡事件帶來的煩惱拋諸腦後。
身爲一位善於駕馭下屬的上司，戴老板自然也懂得扶持下屬。
迅速送上了他的回禮。
三天後。
在奉天站，於秀凝主持了隆重授勳儀式。
許忠義在全體同僚的注視下被授予雲麾勳章，軍銜亦由上尉晉升至少校。
原著中需靠“鈔能力”才能達成的晉升，如今全憑許忠義的一番運籌帷幄輕鬆實現。
陳明夫婦同樣喜上眉梢，上級的暗示讓他們意識到。
待東北行營督察處正式成立後，撈取油水的門路將更加寬廣，手中權限也將與日俱增。
美好的未來仿佛正在向他們招手，這算不得上是“奉旨撈錢”？
盡管許忠義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驚喜真正降臨時。
他仍不免有些措手不及，內心充滿激動。
而最令他欣喜的，還是老孟代表組織傳達的口頭嘉獎。
老孟幾乎以驚爲天人的目光注視着許忠義，說道：
“陝北的領導讀了你的勸諫書後贊不絕口。”
“誇你若是天下太平，你必將是治世能臣！”
“老許，你又立了一大功！”
“組織已全面統計漢奸信息，一個都逃不掉。”
“清算行動即將展開，只要他們敢出逃，絕無好下場！”
“你這篇文書，實實在在保護了百姓的利益。”
“若真放任那些官僚軍閥去運用自己的手段去收刮民脂民膏。”
“愛國企業家乃至普通百姓的積蓄恐怕都要被掠奪一空！”
“老許，你能有這覺悟和才華，我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許忠義聽得心花怒放，笑意幾乎從眼底溢出來。
試問誰能有他這等本事，同時讓兩邊的大佬皆大歡喜，獎勵與榮譽接踵而至？
雙面間諜能做到這個境界，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不禁自嘲：難道我竟是民國版的韋小寶？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當許忠義的“光輝事跡”在官方渠道傳開後。
一向瞧不起他的老對頭齊公子氣得幾乎吐血。
憤而摔碎茶碗、撕爛報紙，破口大罵：
“敗類！這家夥就是個道貌岸然，中飽私囊的敗類！”
“在培訓班的時候我就看出來這個人的花花腸子了，盡耍小聰明，實則全爲私利！”
“這種人竟被授予雲麾勳章，還晉升校官，簡直是我輩之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