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生,不是哥說你。”
站在一旁的陳霖宇皮笑肉不笑的對着陳霖生教育道,“你嫂子都跟你說了,只要把這女人送走,回頭就給你介紹個知根知底的,你怎麼就油鹽不進?怎麼着啊,還非她不可了是不是?”
陳霖宇眯着眼睛上下審視着臉色冷漠的陳霖生,他越看眼前的弟弟越覺得陌生,渾身上下都透着股不對勁,以前的陳霖生哪敢這麼跟長輩頂牛,就算心裏不樂意,嘴上也從來不敢反駁,如今卻像換了個人似的,硬得像塊石頭。
“呵呵,你們的話我憑什麼一定要聽?”陳霖生挑眉,語氣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嫂子能給我介紹個二十出頭、模樣身段都周正,還一分彩禮不要的黃花大閨女嗎?我可跟大哥你不一樣,又胖又醜、脾氣還沖的我可消受不起。”
這話像針似的扎進李豔萍心裏,她瞬間炸了毛,尖着嗓子喊道:“陳霖生,你陰陽怪氣說誰呢?你當我好欺負是不是?”
“沒覺得你好欺負嫂子,但你不好看也是事實。”陳霖生淡淡回應。
李豔萍被懟得雙眼發紅,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猛地就朝陳霖生撲過去,想撓他的臉。
陳霖宇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後領,李豔萍掙得渾身發抖,嘴裏“嗷嗷”直叫:“放開我,我今天非撕爛他的嘴不可!”
“霖生,你趕緊給你嫂子道歉!”陳霖宇一邊死死拽着張牙舞爪的李豔萍,一邊對着陳霖生厲聲命令,“真是沒大沒小的的,你怎麼能說你嫂子醜?”
“實話實說而已。”陳霖生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熱鬧不嫌事大,“倒是大哥你,我明明說的又胖又醜脾氣差,你偏偏只提一個醜,說明你心裏也是這麼認爲的,只不過不敢說罷了。”
“你這個混賬東西說什麼呢你,幾天不打你,我看你真是皮癢癢了。”
陳霖宇氣得雙目噴火。
一方面他是氣陳霖生搬弄是非,另一方面更氣陳霖生戳中了自己的心事,所以抬手就想沖上去教訓這個越來越不聽話的弟弟。
“你以爲我還是小時候那個任你打罵的軟柿子?”陳霖生眼神一冷,不等陳霖宇靠近,帶着風的一腳就踹了過去,不偏不倚的踹在他大腿上。
陳霖宇吃痛“哎喲”一聲,踉蹌着撞在身後的土牆上,灰塵簌簌往下掉。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剛才還吱哇亂叫的李豔萍瞬間沒了聲音,滿臉驚懼地望着陳霖生,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老二,你這個孽障,你怎麼敢打你大哥?”陳正豪反應過來,氣得吹胡子瞪眼。
張秀娟也跟着附和,“瘋了瘋了,我看你是瘋了,連親大哥都敢打,真是無法無天了。”
“霖宇,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骨頭?”李豔萍緩過神後撲到陳霖宇身邊,小心翼翼的揉着他的大腿,同時惡狠狠的瞪着陳霖生,眼神裏滿是怨毒,“爹,娘,這個畜生已經沒人性了,我們報警,讓公安同志把他抓起來。”
她從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被人指着鼻子罵醜,老公爲自己出頭還被打了,而且還是被這個以前只會忍氣吞聲的慫包打了,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頭。
“以前我是懶得跟你們計較,沒想到你們反倒變本加厲。”陳霖生冰冷的目光掃過衆人,語氣沉得嚇人,“老話說得果然不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忍了,誰也別想再欺負我。”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李豔萍身上,帶着一絲警告:“你想報公安盡管去,我在家裏等着公安同志來抓我,大半夜的跑到我家裏撒野,你們有什麼臉在那叫喚報公安。”
“老二,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陳正豪怒目圓睜,卻沒敢真的沖上去,剛才陳霖生踹陳霖宇那一腳又快又狠,他心裏難免發怵,怕這個“六親不認”的兒子真對自己動手。
“還不是被你們逼的?”
陳霖生冷聲說道,“我娶個媳婦,你們做父母的不說來道喜,反倒氣勢洶洶跑來興師問罪,橫加責罵,真當我沒脾氣?”
他話鋒一轉,直指陳霖宇和李豔萍:“你們也別打着爲我好的幌子在這裝模作樣,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上躥下跳?不就是怕我娶了媳婦生個兒子,以後你們沒法吃絕戶了嗎?”
陳霖宇和李豔萍臉色瞬間煞白,瞳孔猛地一縮,顯然被戳中了心事。
他是聽說村裏可能要分地了,而且是按人頭分,自己的這個弟弟家有四口人,能分不少地,等那三個賠錢貨都嫁出去,弟弟家的地和宅基地還不都是他兩個兒子的?
所以,他們生怕陳霖生再捯飭個兒子出來,真要是這樣,他們的算盤就徹底落空了。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陳霖宇慌忙矢口否認,聲音都有些發顫,“我和你大嫂根本沒這麼想過,你別血口噴人。”
這種事可不能承認,一旦傳出去,他們能被村裏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吃自己親弟弟的絕戶,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以後在村裏都抬不起頭。
“有沒有這麼想,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我也懶得跟你們掰扯。”陳霖生淡淡說道,“趁着今天這事,咱們就把話說開,以後你們過你們的,我過我的,不要再想着占我一丁點便宜,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張秀娟氣得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你的意思是連我這個娘都不認了?”
她實在想不通,這個以前怎麼教訓都不吭聲的老二,怎麼突然就性情大變,原以爲只要他們過來施壓,陳霖生就會乖乖把人攆走,卻沒想到弄成了這副局面。
陳霖生語氣平靜,冷聲道,“不要再想着拿親情壓我,逼着我按你們的想法做事,不可能,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難看,但如果你們蹬鼻子上臉也別怪我不給你們留面子了。”
“好!好得很,你真是出息了。”
陳正豪氣得渾身發抖,他不能接受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兒子如此高調的忤逆自己,他臉上實在掛不住,“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這個女人你是非留不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霖生身上,一直蜷縮在牆角不敢吭聲的白玲,也悄悄抬起頭,忐忑地望向他,小手緊緊攥着衣角,指節都泛了白,生怕他迫於父母的壓力,把自己攆走。
陳霖生沒有絲毫猶豫,眼神堅定,一字一句地說道:“非留不可。”
“陳霖生,你到底想幹什麼?”張秀娟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去狠狠扇他兩耳光,卻被陳霖生冰冷的眼神嚇得沒敢動。
“既然你這麼說,那以後我就沒你這個兒子了,你也沒我這個爹,我們一刀兩斷。”陳正豪扔下這句狠話,轉身就往外走,腳步又快又沉,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張秀娟看了看老伴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臉決絕的陳霖生,狠狠啐了一口:“畜生”,也扭頭跟着走了。
陳霖宇和李豔萍見狀,也不敢再停留,扶着還在揉大腿的陳霖宇,憤憤不平地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惡狠狠地瞪了陳霖生一眼。
陳正義深深嘆了口氣,搖着頭說道:“霖生啊霖生,這次你爹是真生氣了,你說你也是,怎麼今天火氣這麼大,就不能好好說嗎?”
陳霖生沒有說話,臉上沒什麼表情。
陳正義又勸道:“你爹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也別往心裏去,我一會過去幫你說和說和,等你爹氣消了,你再去給他跪下賠個不是,可不敢再這麼犟嘴使性子了。”
“不用了二叔。”陳霖生語氣平淡,臉上甚至帶着一絲釋然,“我覺得斷親挺好的,早就該斷了。”
“你這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話?”陳正義皺起眉頭。
“二叔,時候不早了。”陳霖生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一旁的白玲身上,語氣柔和了些,“你和嬸趕緊回去歇着吧,我這邊還等着入洞房呢,沒空聽你們的數落。”
陳正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