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工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的。
他像個遊魂般跌坐在派出所走廊冰冷的木質長椅上。
屁股下的堅硬和冰冷遠遠不及他心中萬分之一的寒意。
兒子那張原本圓潤的小臉,在腦海中與搶救室裏那張慘白、毫無生氣的臉不斷交替、重疊。
不!
不可能!
悲傷過後是極致的憤怒。
一股滔天怒意的邪火猛地從張工安心底竄起。
什麼後台,什麼大人物。
他媽的!不管你是誰!
敢動我兒子,我就要你死!要你全家死絕!
“砰!”
張工安一拳狠狠砸在身邊的牆壁上。
粗糙的牆皮簌簌落下,手背瞬間紅腫起來,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張工安猛地站起身,胸腔劇烈起伏,像一頭被逼到絕境、擇人而噬的困獸。
必須做點什麼!高頑必須死!
還有那個幫高頑在外面動手的同夥,也必須揪出來千刀萬剮!
“小陳!小王!”
張工安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炸開。
兩個年輕工安連滾帶爬地從旁邊的辦公室跑出來,看着張工安那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查!給我往死裏查!”
張工安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兩人的鼻尖上。
“今天護城河那邊,所有可疑的人!附近所有的街溜子、二流子,有一個算一個,全給我抓回來審!”
“還有,去南鑼鼓巷九十五號,把那個易中海給我帶過來!立刻!馬上!”
張工安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瘋狂。
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休想動他兒子一根毫毛!
易中海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
今天看棒梗的時候他就刻意躲着張工安。
本以爲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想到張工安這個時候找他。
果。
一進張工安那間氣氛壓抑的辦公室,迎接他的就是劈頭蓋臉的咆哮。
“易中海!我操你祖宗!你他媽敢陰我!!”
張工安如同一頭發狂的雄獅,一把揪住易中海的衣領。
易中海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弄懵了,他好歹是院裏的一大爺,多少年沒人敢這麼對他了。
但對面這位的權力更大他不敢反抗,只能勉強維持着鎮定試圖掰開張工安的手。
“張……張幹部,您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誤你媽了個逼!”
張工安雙眼赤紅,死死盯着易中海。
“高家!高家那個小雜種,他到底什麼來路?!你他媽爲什麼不早說?!他外面是不是還有人?!說!!”
高頑?
易中海心中猛地一咯噔。這
事怎麼又扯到高頑身上了?那小子不是已經被關起來,眼看就要定罪發配了嗎?
“張幹部,您冷靜點。”
易中海強壓着心中的慌亂和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高頑他就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能有什麼來路?他家的底細,您不是都清楚嗎?房子、存款,那都是明面上的……”
“放你娘的狗屁!”
張工安猛地將他往後一搡,易中海踉蹌着撞在門板上面色扭曲。
“清楚?我清楚個屁!我兒子!差點就沒命了!就是高頑!就是他搞的鬼!他人在牢裏,就能知道我兒子的名字!知道他怕水!就能讓他掉河裏!你告訴我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啊?!”
張工安的邏輯因爲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顯得有些混亂。
易中海聽着這匪夷所思的指控,腦子裏同樣一片混亂。
高頑在牢裏害張工安的兒子溺水?
這怎麼可能?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第一反應是張工安因爲兒子出事受了刺激,開始胡言亂語。
“張幹部,這……這不可能吧?高頑他一直在看守所裏關着,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張工安打斷他,聲音因爲激動而尖銳變形。
“我告訴你易中海!別跟我耍花樣!你們院裏那些齷齪事,別以爲我不知道!吞人家產,逼死人命,一樁樁一件件,老子手裏都有底!以前是懶得管,給你們幾分面子!現在我兒子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跑!老子不好過,你們全都得給我陪葬!”
這番赤裸裸的威脅,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易中海清醒過來。
他明白了,張工安這不是在講道理,他是在發泄,是在尋找替罪羊。
高頑有沒有問題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張工安的怒火必須有一個宣泄的出口。
而自己和整個四合院,很可能就是下一個目標。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易中海太知道這些人的手段了,平時稱兄道弟,一旦觸及到他們的核心利益,翻起臉來比翻書還快。
“張幹部,您消消氣,消消氣。”
易中海立刻放低了姿態,臉上堆起無奈的愁苦。
“我們院裏的情況您也知道,都是些老實巴交的住戶,哪敢瞞您什麼?高家的事,我們知道的絕不比您多。至於高頑……他就是個愣頭青,可能是……可能是巧合,或者他在外面真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遠房親戚?”
他一邊說着,一邊仔細觀察張工安的臉色,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但張工安臉上只有瘋狂的恨意。
“我不管他有什麼!”
張工安喘着粗氣。
“易中海,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查!給我查他外面到底還有誰!查不出來,你們院裏,就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
“滾!動用你們老聾子的關系趕緊給我去辦!”
易中海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派出所。
走在寒冷刺骨的街道上,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高頑難道真的有什麼古怪?
聯想到這幾天院裏接連發生的傻柱被廢、許大茂被劫,棒梗和張昊溺水。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易中海。
他沒有去醫院,那裏有賈東旭和秦淮茹看着。
賈張氏除了哭嚎罵街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徑直回到了四合院,悄無聲息地穿過前院、中院,來到了後院最爲僻靜的聾老太太的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