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密道中的水沒過膝蓋,嶽天行背着師父涉水前行,嬰兒的胎記在水面投下詭異的光斑。石壁上的苔蘚被某種力量灼燒出焦痕,形成華山派失傳的"七星步"圖譜——這正是師父當年嚴禁他修習的禁術。

"西北...乾位..."師父的囈語在狹窄的通道中回蕩。嶽天行按指示轉向時,水中突然浮起七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是截斷指。最末那盞的斷指戴着華山長老特有的玉扳指,燈焰中隱約可見三師兄扭曲的臉。

通道盡頭是劍閣地下密室。嶽天行踹開鏽蝕的鐵門,黴味中混雜着血腥——三十餘具屍體整齊排列,每具心口都插着華山制式長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屍體全都面戴青銅鬼面,面具下卻是各派掌門的面容。

"是...傀儡..."師父突然掙扎下地,沾血的手指在牆上畫出殘缺的八卦。當嶽天行將斷劍插入卦象中心時,整面石壁轟然倒塌,露出後面被焚毀的劍閣主體。焦黑的梁柱間,七本拳譜懸於鐵鏈上,竟是唯一未被燒毀的典籍。

嬰兒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絲在空中組成"甲子"二字。嶽天行接住飄落的拳譜,發現書頁間夾着張人皮——正是大師兄背部的刺青圖案。更詭異的是,當月光透過人皮時,顯現的並非武功圖譜,而是份名單,記錄着各派弟子生辰八字與"種蠱日期"。

"他們用華山劍法做引子..."師父突然奪過拳譜撕碎,紙屑落地竟自動排列成劍陣。嶽天行認出這是三年前武林大會時,大師兄獨創的"七星鎖魂陣"。最蹊蹺的是,陣眼處本該由掌門鎮守的位置,被人用朱砂畫了個嬰兒輪廓。

劍閣頂層的機關銅人全部被人移動過。嶽天行發現它們擺出的不再是華山劍招,而是幽冥教的祭祀手勢。當他扳動銅人手臂復位時,關節處滲出黑色黏液,落地後變成無數細小的青銅蟲,爬向嬰兒所在的方位。

師父突然暴起,用斷劍斬滅所有青銅蟲。黏液濺到地面,腐蝕出的圖案竟是玉泉洞的剖面圖,標注處正是嶽天行被逐出師門那夜,與大師兄比劍的位置。圖中還多了條紅色細線,從比劍台直通山腹深處的血池。

"找...拳譜第七頁..."師父話音未落,整座劍閣突然傾斜。嶽天行抓住鐵鏈穩住身形,發現傾斜的原因是底層支柱被人刻意鋸斷——斷口處的木紋組成"嶽天行"三字。更駭人的是,每根支柱內部都塞滿了華山弟子的名牌,全部被從中劈成兩半。

嬰兒的啼哭在傾斜的劍閣中產生詭異回聲。嶽天行循聲望去,只見月光透過瓦片縫隙,在地面投下北鬥七星的光斑。當他踏着光斑走到搖搖欲墜的書架前時,發現第七本拳譜的位置是空的,取而代之的是個青銅匣子,匣面刻着"甲子年封"。

匣中只有半頁殘紙,記錄着"七星鎖魂丹"的配方。嶽天行瞳孔驟縮——藥引竟是"華山棄徒之血"。紙背還有行小字:"雲樵血尤佳",正是師父爲他取的字。最令人不安的是,字跡與師父的筆跡一模一樣,但墨色尚新。

"有人模仿您的筆跡!"嶽天行剛開口,師父卻突然掐住他喉嚨,另一只手抓向嬰兒。掙扎中嶽天行看到師父眼白浮現青銅色細線——與劍閣銅人關節處的黏液如出一轍。

千鈞一發之際,嬰兒胎記射出的金光擊中師父眉心。師父頓時癱軟,七道黑氣從耳鼻中竄出,在空中凝聚成大師兄的臉:"師弟,你以爲救的是師父?"黑氣突然撲向懸於梁間的七本拳譜,書頁譁啦翻動間,竟浮現出完整的"甲子計劃"圖文。

嶽天行揮劍斬向黑氣,劍氣卻穿透虛影擊中了承重柱。整座劍閣開始崩塌,他在墜落中抓住根鐵鏈,卻見鏈子上密密麻麻刻着華山弟子的名字——每個名字都被劃去,唯獨"嶽天行"三字被朱砂圈住。

墜地瞬間,嶽天行用身體護住師父和嬰兒。煙塵散去後,他發現自己跪在劍閣地宮的八卦陣中央,四周牆壁上釘着百餘具青銅棺。最中央那具棺材突然開啓,裏面坐着個與師父容貌相同的人,雙手捧着的正是劍閣鎮閣之寶——卻邪劍。

"你來了。"假師父的聲音帶着金屬回音。他掀開衣襟,胸口皮膚下蠕動的不是內髒,而是無數微型銅人,每個都在演練華山劍法。更駭人的是,當他拔出卻邪劍時,劍身映出的不是嶽天行,而是那個嬰兒長大的模樣。

嬰兒突然咯咯笑起來,胎記中射出金光擊中假師父的手腕。卻邪劍墜地,劍尖插入八卦陣的"死門"。整個地宮突然旋轉,牆壁上的青銅棺全部開啓,每具棺中都流出粘稠黑血,在空中組成幽冥教的骷髏旗圖案。

黑血落地後,嶽天行發現血泊中沉着塊玉佩——正是他當年被逐出師門時,親手摔碎的掌門信物。如今玉佩完好無損,只是背面多了道血痕,恰好將雕刻的華山全景圖分成陰陽兩半。

"玉泉洞...陰陽界..."師父突然清醒,奪過卻邪劍刺入地面。劍氣激蕩中,地宮頂部塌陷,露出真實的夜空。星光透過破洞照射在玉佩上,竟在地面投出幅微縮的華山立體圖,圖中玉泉洞的位置閃着血光。

假師父的屍體突然膨脹爆裂,無數青銅蟲涌向嬰兒。嶽天行揮劍斬擊時,發現這些蟲子的甲殼上全都刻着"甲子"二字。最奇怪的是,蟲子並不攻擊人,而是瘋狂啃食劍閣中保存的各派武功秘籍,唯獨不碰華山劍譜。

"它們在收集別派武學!"嶽天行恍然大悟。師父卻突然用卻邪劍劃破手掌,將血灑向空中。血滴詭異地懸浮着,組成"速毀劍閣"四個大字。幾乎同時,整座地宮開始震顫,牆壁滲出青銅液體,逐漸吞噬一切。

最後一刻,嶽天行抱着師父和嬰兒躍入卻邪劍劈開的裂縫。墜落中他看見劍閣地基裏埋着七口青銅缸,每口缸中都泡着具屍體——正是近十年"閉關修煉"的華山長老們。最年輕的那具突然睜眼,口型分明在喊:"雲樵快走!"

當他們在思過崖下的水潭浮出水面時,背後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座劍閣化爲火球,烈焰中隱約可見七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影在收集飛舞的灰燼。嶽天行摸向懷中,發現那半塊玉佩不知何時已變得滾燙,背面血痕延伸出細線,指向思過崖頂的某塊岩石。

岩石下壓着張被血浸透的紙條,上面只有八個字:

"劍閣已毀,玉泉爲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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