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折顏便駕着雲來到廣寒宮外。嫦娥早已等候在月桂樹下,玉兔乖乖縮在她袖中,只露出兩只毛茸茸的耳朵。見折顏來了,她淺笑着頷首:“走吧。”
雲氣輕盈,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西海邊。晨曦正從海平面躍出,金輝灑在粼粼波光上,似有無數碎金在海面跳躍。遠處水天相接,煙波浩渺,偶有幾尾彩色的魚躍出水面,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又倏地沉入海中。
“哇,這便是西海。”嫦娥望着眼前壯闊的景致,忍不住驚嘆出聲。她在原來的世界也見過西海,可那時的西海不過是一方小小的海域,龍王權輕,所轄之地狹窄得很。眼前這片海卻遼闊得仿佛能容下天地,連海風都帶着雄渾的氣息。
這些日子她私下問過折顏,才知這四海格局與她所知大不相同——天君看似統領三界,實則更像個傀儡,真正執掌乾坤的,是那些從上古便存世的神祇。
折顏望着她驚嘆時亮晶晶的眼眸,唇邊漾起笑意,輕聲應道:“是呀,好美。”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嫦娥臉上,看她被晨光染成暖金色的側臉,看她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唇瓣,心中柔軟得像被海浪浸過的沙灘。
嫦娥察覺到他炙熱的視線,耳垂倏地泛起薄紅。可折顏從未說過愛慕的話,她也不好點破,只好錯開目光,故作催促道:“好了,你不是要取水嗎?”
折顏這才收回目光,順着她的話道:“那我去取水,你慢慢看。”他轉身走向海邊,指尖輕點水面,一只白玉瓶便自動浮出,悠悠盛起澄澈的海水。他動作極慢,眼角的餘光卻總忍不住瞟向嫦娥的方向——看她蹲在岸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讓海水漫過指尖,看她被冰涼的海水激得縮了縮手,隨即又笑起來,像個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嫦娥見折顏專心取水,悄悄鬆了口氣。心裏卻暗自思忖:折顏待她太過不同,可這份不同裏究竟藏着什麼,她摸不透。若他對自己並無愛慕之意,這般親近難免惹人誤會;若是有,他又爲何遲遲不說?罷了,既然自己尚無此意,還是少去十裏桃林爲好,免得給他不必要的念想。
折顏取完水轉身時,正見嫦娥望着海面出神,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柔和。他走上前,剛想開口邀她去海邊的礁石上坐坐,嚐嚐西海特產的海味,卻聽嫦娥先開了口:“我也叨擾許久,該回去了。”
折顏心中一急,忙道:“這就要回去了?要不……”
話未說完便被嫦娥打斷:“不用了,折顏。”她語氣清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疏離,“我先走了。”話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清輝,消失在雲端。
袖中的玉兔似是察覺到氣氛不對,探出頭望了望折顏,又縮了回去。
折顏握着那瓶西海泉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我話還沒說出口呢……”他本是想說,要不順路去看看西海的珊瑚林。
海風吹過,帶着鹹澀的氣息,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折顏望着嫦娥消失的方向,心裏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塊。他形單影只地轉身,駕着雲返回十裏桃林,看着熟悉的場景感覺連漫天飛舞的桃花瓣,都失了幾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