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豬毛發灰黑,體型健壯,四肢短粗,獠牙外露。
看着足有三百斤!
人群中爆發出一疊聲的贊嘆。
“這時節,沈家能找來兩對大雁已是不易,怎麼還能打到這樣大的野豬?!”
“這夠咱們全村都吃一頓了!”
“你不懂了吧?這麼好的活野豬,殺來吃實在可惜,抬進城裏賣,少說也能賣個十兩銀子。”
沈桓喜滋滋地聽着議論聲,同他們道:“世人獵野豬都是挖深坑或設置套索樁。我大哥抓這野豬,爲了確保其完整,可是帶着我們兄弟,足足跟它鏖戰了三天三夜,一直把這野豬累得力竭,才把它抓住。你們可以上前看看,這野豬身上沒有一點傷口!”
衆人聞言更是驚訝不已,感嘆稱贊之詞此起彼伏。
葉家人瞧出沈錚對葉菀的看重,自是高興。
兩家人在沈家門口寒暄了幾句。
作爲被提親的女方,葉菀和葉瑩自不好出現在人前。
姊妹倆正在屋子聽熱鬧。
葉菀仔細在腦中記着沈家人的情況。
葉瑩則端了水杯坐在炕上翻話本,優哉遊哉地置身事外。
周氏進了屋,看了一眼葉菀,將女兒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抱怨起來。
“這沈家咋個回事?一式兩份給他們表兄弟準備聘禮就成了,咋個還讓沈錚多準備這些?兔子錦雞便也罷了,再稀罕也只是小玩意。咋還弄來這麼一頭野豬?!還有那個官媒婆……”
官媒婆的身價比私媒不知道高出去凡幾。
周氏想想都肉痛!
葉瑩口中不耐煩道:“咱家公中也給我和葉菀出了一樣的嫁妝,但也沒人管你給我另外多準備一份。至於官媒婆,我和葉菀到底換了親,不請個那樣的人,壓不住輿論……你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做什麼?”
“我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你?”周氏說,“下聘這樣的大日子,沈家弄了這麼一出,怕是衆人都只關注沈錚和葉菀了。”
“關注有什麼用?往後過的日子是好是壞,是旁人關注就有用的嗎?”
母女倆說話的工夫,葉老爺子和兩位老爺子一起進了堂屋。
其他人跟在後頭魚貫而入。
隔着窗戶看過一會兒,周氏拍着大腿道:“這怎麼不見宋寒章?”
一旁的葉菀也注意到了這個,不由自主地向葉瑩看來。
須知道鄉下成婚,流程已經足夠簡化,新郎官只需要在下聘和婚禮的時候露面。
宋寒章今日沒來,實在是顯得太過輕慢無禮。
葉瑩事先沒預料到這個,臉色也不大好看,但她沒發作,只沉吟不語。
周氏卻是再也耐不住,一臉心焦地奪門而出。
此時堂屋內,三家人或坐或站,都已經有了位置。
外間村民則還未散開,都聚在院中,還在對着沈家送來的聘禮嘖嘖稱奇。
周氏氣勢洶洶而來,到了人前,少不得有人注意到:“雙喜臨門的好日子,這葉家大媳婦怎麼這個模樣?難不成是對宋家的聘禮不滿意?”
“快少說兩句,宋家的聘禮雖不如沈家的,但宋家供着個讀書人,家境本就不好比……你沒發現來提親的人好像少了一個?”
一衆村民這才恍然發現少了個宋寒章,於是默默給周氏讓出一條道的同時,伸着脖子,等着看好戲!
周氏穿過人群,進了堂屋,強忍怒火詢問道:“月娘,今日怎麼還是不見寒章?”
葉家人也早就發現了宋寒章的缺席,只是礙於看熱鬧的人還未散去,這才忍到現下還未發問。
周氏既捅破了窗戶紙,葉家其他人便齊齊向沈月娘看過去。
沈月娘心裏埋怨周氏魯直冒失,面上卻只帶着濃重的歉色。
“再有不久就是鄉試,我們寒章正在全心備考。這不,前兩天他托人帶來口信,說是在書院感染了風寒……”
風寒可大可小。
身體健壯的農家人染了風寒,熬一熬便也過去了。
可讀書耗費心力,絕大多數的讀書人都清癯瘦削。風寒就也容易釀成大禍。
周氏還指着宋寒章發達之後提攜自家呢,連忙擔憂道:“那寒章如今如何了?咋不回來養病?”
沈月娘幽幽嘆息,“回家養病固然是最好不過,我也是那麼勸他的,可那孩子非是不肯,說大喜的日子,只他自己便也罷了,他便是強撐也會過來,但到底也是他兄長的好日子,這萬一過了病氣……”
聽得此番話,外間的村民不自覺變了口風。
“我說呢,讀書人最是知禮,宋家母子更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周全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出岔子?”
“沈家大郎前幾年在戰場上受了傷,調養到前不久才在人前走動,確實不能再過病氣!宋秀才這是寧願自己被人說嘴失禮,也不想壞了他兄長的大喜之日。”
“宋秀才還是得多調養!下聘嘛,家中長輩到了,其實也沒啥妨礙。”
連周氏也再顧不得問罪,拉着沈月娘問宋寒章的風寒嚴不嚴重?可看過大夫、開了藥吃?請的又是哪裏的大夫?
宋寒章缺席的事,就此揭過,氣氛其樂融融。
轉眼就到了午前。
葉老太太上次就答應了周氏,這日要置辦像樣的席面。
於是早早地就讓人請來了鄉間出名的喜宴大廚。
當然了,年景不好,葉家不可能連同那些來看熱鬧的村民一起招待,就只另煮了一些紅雞蛋分發。
村民們先得了花生瓜子,又得了紅雞蛋,自不會賴着不走。
又道過一輪喜之後,衆人徑自散了。
葉菀聽着外頭安靜下來,轉眼看到面色已經如常的葉瑩,少不得多瞧了幾眼。
“你是在可憐我?”葉瑩隨意翻着話本子問。
葉菀說沒有,“我只是有些好奇。”
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換成是自己,怕是做不到這麼快調整好心態。
如果換成之前的堂妹,那更不得了,怕是現在已經哭成了淚人。
可眼前的葉瑩,卻依舊像個置身局外的人,冷靜的近乎冷漠。
“好奇什麼?”葉瑩不以爲意道,“好奇我爲何不難過?還是好奇我是不是真的信了宋家的說辭?”
剛發現宋寒章缺席的時候,葉瑩確實生出了不被尊重的憤懣。
但很快她自己想明白了。
她宋寒章眼下還陌生着,她想嫁給他,圖的就是未來首輔夫人的位置,又不是真的傾心於他。
來日方長,人不能既要又要,她只要認準自己的目標就好。
至於沈月娘的話,葉瑩更不會相信。
男主娘可是個面善心狠的主兒,她嘴裏的話,至多只能聽三分。
保不齊她根本沒通知宋寒章換親這檔子事!
那宋寒章不來也好——按着原書的劇情,宋寒章現在對葉菀還有幾分真心。
若是在人前展現出來一二,才是真的讓自己面上無光。
這些話,葉瑩自不會多提,只意有所指地道:“反正我沒覺得如何,也不需要你同情可憐我。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葉菀跟她雞同鴨講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也懶得解釋自己真沒有那樣的心思,疑惑道:“我擔心什麼?”
屋門外頭傳來響動,葉老太太帶着笑的聲音傳來。
“菀丫頭,瑩丫頭,我進來了。”
自家人出入不用事先這般鄭重打招呼,葉菀一聽,就知道葉老太太是帶着沈家和宋家的女眷過來了。
葉菀顧不上追問,立刻攏了攏頭發,從炕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