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第一次見衛雲崢。
二十年前,她上京尋夫,路遇安國公府的馬車,車上坐着五歲的衛世子。
他因病找神醫,病倒半路,遇見了她也不會見死不救。
於是,她爲衛雲崢診脈,施針,又留下一個方子。
兒子病緩解,安國公夫人以爲遇神仙,留了她許久,她因此得知一些國公府事宜。
臨走時,她對安國公夫人道:“我也是去京城,等你們回京後,我會再上門爲公子救治。”
豈知道,她慘死裴家,再沒機會登安國公府的門。
謝霧已經不記得了小衛雲崢的樣子,但記得他從小極其聰慧。
“世子,不妨讓我一試?”謝霧問。
“不用試了。”衛雲崢的聲音沒有溫度與情緒。
謝霧看向安國公夫人。
她以爲安國公夫人會溫和的勸說,沒想到安國公夫人手絹一掏,嗓子一開,哭上了。
“你爹說了,他要娶小妾,小妾都看好了,是個能生養的,他打算給你生十個八個的庶弟弟。
以後國公府也沒了你娘的位置,你這世子位置也要易主,這攬月齋也要拱手讓他人。
你娘我沒兒子倚仗,八成也要被趕出府,流落街頭......”
謝霧:“......”
安國公夫人熟練的讓人心疼......
“我治。”
簾子後面伸出一只手。
安國公夫人立即收聲,退到謝霧身後。
面前的手掌寬大,骨節分明,謝霧取了素帕,搭脈。
“世子是否晚上睡不好?”謝霧問。
衛雲崢:“不錯。”
“常做噩夢嗎?”
“嗯。”
謝霧又問了幾個問題,衛雲崢回答的言簡意賅。
她收回手,說:“世子的病我能治。”
“真的嗎?”安國公夫人激動起來。
她日日夜夜做夢都想從大夫口中聽見這幾個字。
謝霧說:“我要爲世子施針。”
又道:“世子的病是母胎裏帶出來的,治好非易事,恐怕需要兩年時間。”
安國公夫人驚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只要你能治好雲崢,幾年時間都好。”
謝霧要爲衛雲崢施針就得挑開簾幔,她正要說,簾幔就打開了。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出現在面前。
謝霧愣了一下。
雖然記憶裏衛雲崢的樣子模糊,可也記得他小時候粉雕玉琢很是可愛啊。
長大能殘成這樣嗎?
她的愣神太過明顯,衛雲崢捕捉到了,問:“謝姑娘覺得我長得有問題?”
謝霧趕緊搖頭,說了句違心的話:“世子......笑起來挺好看的。”
衛雲崢:“......”
他哪裏笑了?
施完針,謝霧開了藥方,又將一盒香料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特制的凝神香,世子晚上點一些,能睡的好一些。”
一轉頭,發現衛雲崢正盯着自己。
謝霧也才發現,他長了一雙桃花眼,與謝藺有些像,只是眼神截然不同。
一個玩世不恭,一個臘月寒霜。
她被看的心裏發毛:“世子這樣看着我,可是覺得我施針有問題?”
他眼神沒收,盯着她說:“謝姑娘醫術很好,僅施一次針我就好受不少。”
好受爲什麼還像吃人一般的盯着我?
謝霧一百個不解。
她剛想問,衛雲崢如有實質的眼神就消失了,他推着輪椅去了桌邊。
倒了一杯茶。
他問:“謝姑娘救我,條件是什麼?”
安國公夫人也道:“雲崢說的對,不管你要什麼我國公府都不會推諉。”
謝霧語出驚人:“我想嫁給世子。”
“噗嗤”衛雲崢一口茶噴出。
安國公夫人也沒好到哪去,張開的嘴都沒合上。
她指了指衛雲崢的臉,又指了指他的腿:“謝姑娘,你看上我兒子哪裏了?”
謝霧:“夫人也知道,我在家裏不受寵,婚事做不得主,與其被父母隨便許了人家,我覺得世子是最好的人選。”
她選擇實話實說。
“我答應了。”安國公夫人沒有多加考慮。
她閱人無數,謝霧聰明識大體,醫術又好,打着燈籠都難找。
這麼好的兒媳婦給她碰到,便宜她了。
“娘......”
“你閉嘴。”衛雲崢想說話,被安國公夫人打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做主了。”
又道:“等你好些了,娘就去忠勇侯府提親。”
“此事還請世子和夫人再仔細斟酌,不着急。”謝霧擔心衛雲崢不同意半夜氣死了。
安國公夫人不想給兒子反駁的機會,拉着謝霧出門:“開宴的時候要到了,我帶你去見長公主。”
錦壽堂。
長流悄悄跑到裴鬱禾身後,與她耳語幾句,裴鬱禾眼一眯:“當真?”
“真的,奴婢悄悄跟着大姑娘,親眼見她帶着玉竹闖進了攬月齋。”
“總算抓到這小賤人的短了。”
裴鬱禾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她向聽見了長流傳話的謝玥遞了一個眼神,謝玥心領神會,故意拔高了聲音,驚慌失措:“你說姐姐闖了攬月齋!”
談論聲頓止,主位上的福慧長公主望了過來,久居高位,威嚴端莊。
謝玥難免緊張。
裴鬱禾上前賠禮。
福慧長公主記得謝玥,對她印象不錯,問她:“你方才說誰闖了攬月齋?”
謝玥起身:“稟長公主,是臣女的姐姐,謝霧。”
馮芷嫣豈會放過這個機會:“謝霧真是個瘋子,京城誰不知世子養病,他的院子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擾的。”
福慧長公主疼愛孫子同樣滿京皆知。
她手中的拐杖“咚”的一聲敲在地上,她沉聲道:“好大的膽子,來人,去將人帶來!”
裴鬱禾扯着謝玥跪在地上:“還請長公主開恩,要問罪就讓臣婦和臣婦的女兒領受吧?”
“你們起來,與你們無關,本宮也知道繼母難爲。”福慧長公主抬了抬手。
裴鬱禾和謝玥只得坐回位置,作擔憂不安狀。
心中卻道:謝霧,這回你要完了,京城再不會有你的立足之地。
不久後,就有丫鬟進來通報:“夫人和謝大姑娘到了。”
衆人同時望向門口。
以爲安國公夫人是押人來問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