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倉庫區比凌寂記憶中,安靜得多。

安靜,在灰潮下,從來不是一個好兆頭。

風從一排排倒塌的屋頂之間穿過,卷起塵土和碎紙,在半空中打着旋兒。

有一扇鐵皮門被風吹得來回晃動,發出單調的“哐當”聲。

除此之外,幾乎聽不到別的動靜。

沒有狗叫,沒有人聲,甚至連遠處的爆炸聲,都仿佛被厚厚的雲層壓得很低,只剩一點悶響。

“有點不對勁。”阿木壓低聲音,“按理說,這種地方,應該會有人來搶東西才對。”

“搶東西的人,也得有命搶。”凌寂說。

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最近的一棟倉庫。

那是一座長方形的建築,牆體是厚重的水泥,外面包着一層已經鏽蝕的鐵皮。

屋頂塌了一角,露出裏面的鋼梁和黑黢黢的空洞。

窗戶被木板釘死,和舊紡織廠一樣,只剩下幾道縫隙。

“先看一號。”凌寂說,“結構最完整。”

“如果裏面有東西,也最有可能還在。”

“有東西?”阿木下意識握緊鐵棍,“你是說,怪物?”

“我說的是——”凌寂瞥了他一眼,“吃的。”

阿木咽了口口水:“哦。”

他們貼着牆,慢慢靠近倉庫大門。

大門是兩扇對開的鐵門,上面有幾道明顯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用爪子抓過。

門縫裏,透出一點昏暗的光。

凌寂伸手,按住門板,輕輕一推。

鐵門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聲,緩緩向內打開了一條縫。

一股混雜着黴味、灰塵味和……一點若有若無的金屬味的氣息,從門縫裏飄了出來。

阿木皺了皺眉:“有怪味。”

“正常。”凌寂說,“倉庫放久了,什麼味道都有。”

他側過身,從門縫裏擠了進去。

阿木緊跟其後。

倉庫裏,比外面暗得多。

只有屋頂破洞和木板縫隙透進來的一點光,勉強勾勒出裏面的輪廓。

一排排貨架,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倉庫深處。

大部分貨架已經倒塌,上面的箱子散落一地,有的被砸開,裏面的東西撒了出來——大多是已經發黴的糧食、破舊的工具,還有一些看不清用途的零件。

地面上,有拖拽的痕跡。

不是很明顯,但在灰塵的覆蓋下,有一條一條被蹭開的“亮痕”。

“有人來過。”阿木壓低聲音,“也可能……有東西來過。”

“來過,不代表還在。”凌寂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

他沒有立刻往裏走,而是先站在門口,仔細聽了幾秒。

倉庫裏,很安靜。

安靜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還有——

一種很輕微的“滴答”聲。

像是水,滴在金屬上。

又像是,某種液體,從什麼地方,緩慢地滲出來。

“聽到了嗎?”深淵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嗯。”凌寂在心裏回了一句。

“在左前方。”聲音說,“大概二十米。”

“你打算怎麼辦?”

“先看看。”凌寂說。

他舉起鐵棍,用腳尖輕輕撥開地上的一塊木板,確認下面沒有什麼東西,才邁出第一步。

阿木緊緊跟在他後面,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適應倉庫裏的昏暗。

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凌寂低聲問。

“地上有血。”阿木說。

凌寂低頭。

在他腳邊,有幾滴已經發黑的血跡,散落在灰塵裏。

血跡不是很新鮮,邊緣已經開始發幹、發脆。

“時間不算太久。”深淵的聲音說,“大概……幾個小時之內。”

“人血。”

“你怎麼知道?”凌寂問。

“味道不一樣。”聲音說,“人血的味道,比怪物的更‘幹淨’一點。”

“也更甜。”

“你吃過?”凌寂冷冷道。

“我嚐過。”聲音說,“不一樣。”

凌寂沒再問。

他順着血跡,往前看。

血跡斷斷續續,延伸到倉庫左側的一排貨架後面。

“那邊。”他說。

兩人繞到貨架後面。

眼前的景象,讓阿木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男人,倒在地上。

他穿着外域常見的粗布衣服,胸口有一道被撕開的大口子,血肉模糊。

他的右手,還緊緊握着一把能量手槍。

手槍的能量槽已經空了,只剩下一點暗淡的光。

在他旁邊,躺着一只已經被打碎的深淵生物屍體。

那東西看起來,有點像一只被放大了數倍的蟑螂,但外殼不是黑的,而是灰白色,上面布滿了細小的黑色紋路。

它的頭部已經被炸開,綠色的體液和碎殼混在一起,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是防線的人?”阿木壓低聲音,“他有槍。”

“不一定。”凌寂說,“槍可以搶,可以撿。”

“但他身上,沒有紋脈印記。”

他蹲下身,快速檢查了一下男人的手腕。

手腕上,沒有任何聯盟軍隊常用的識別標記,也沒有紋脈覺醒後的那種淡淡光痕。

“外域的黑市,有能量武器賣。”凌寂說,“只要有錢。”

“或者,有命去拿。”

“他是自己來的?”阿木問。

“看他的腳印。”凌寂說。

地上,除了男人和怪物的痕跡,還有一串鞋印,從倉庫門口延伸到這裏,又從這裏,延伸到倉庫更深處。

“不止他一個。”凌寂說,“還有人,往裏面走了。”

“可能還活着。”

“那我們要不要——”阿木剛開口,就被一陣微弱的咳嗽聲打斷。

“咳……咳……”

聲音從倉庫深處傳來,很輕,卻清晰。

阿木眼睛一亮:“有人!”

“別出聲。”凌寂一把拉住他。

“爲什麼?”阿木壓低聲音,“我們可以救他啊。”

“你怎麼知道,他需要救?”凌寂問。

“他都咳成那樣了,肯定受傷了。”阿木說。

“受傷的人,有時候比怪物更危險。”凌寂說,“尤其是,拿着槍的。”

“可我們——”

“先看看。”凌寂說,“你留在這兒,我去前面看看。”

“不行!”阿木立刻反對,“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兩個人一起去,更危險。”凌寂說,“你在這兒,至少還能從後面看一眼我的背。”

“萬一有東西從後面撲過來,你可以喊一聲。”

阿木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你小心點。”

凌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躲到貨架後面。

然後,他握緊鐵棍,沿着血跡和腳印,朝倉庫深處走去。

倉庫深處,比門口更暗。

屋頂的破洞,被厚厚的灰塵和雜物遮擋,只有零星的光,從縫隙裏漏下來。

“滴答——滴答——”

滴水聲,越來越清晰。

凌寂的腳步,也越來越輕。

他能感覺到,胸口那塊金屬片,微微發熱。

不是那種灼燒般的熱,而是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有人,或者有什麼東西,在前面。

而且,那個“東西”,對他身上的深淵氣息,有反應。

“前面,有深淵能量殘留。”深淵的聲音說,“很淡,但很集中。”

“像是,有人在這裏,用了什麼東西。”

“或者,被什麼東西,用了。”

“你覺得,是那個咳嗽的人?”凌寂問。

“有可能。”聲音說,“也有可能,是他帶來的東西。”

“比如——一件‘遺物’。”

“遺物?”凌寂問。

“你可以理解爲,曾經屬於深淵,又被人帶出來的東西。”聲音說,“有的是武器,有的是容器,有的……是門。”

“老頭當年,最喜歡收集這些。”

“你以前,見過?”凌寂問。

“我以前,被關在一個。”聲音說,“你身上這塊金屬片,就是其中之一。”

凌寂腳步一頓。

“你說什麼?”他問。

“你沒聽錯。”聲音說,“你胸口這塊金屬片,是一件‘遺物’。”

“老頭當年,就是靠它,把我關在裏面。”

“後來,他死了。”

“我就被丟在那片垃圾場裏,直到你撿到我。”

“你早就知道?”凌寂問。

“當然。”聲音說,“從你第一次把我撿起來的時候,我就知道。”

“我只是,沒告訴你。”

“你不信任我。”凌寂說。

“你也不信任我。”聲音說,“這很公平。”

“不過現在,你已經用我做過一次實驗。”

“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暫時沒有惡意。”

“暫時。”凌寂強調。

“暫時。”聲音承認,“所以,我們是互相利用。”

“你幫我找到更多的‘遺物’,我幫你變強。”

“聽起來,很劃算。”

凌寂沒再說話。

他繞過最後一排貨架。

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微微一縮。

倉庫最裏面,有一塊被清空的空地。

空地上,畫着一個巨大的圓形圖案。

那圖案,是用某種暗紅色的液體畫出來的,邊緣已經開始發幹,但仍然能看出,線條極其復雜,像是無數只眼睛和觸手,糾纏在一起。

在圖案的中央,有一個人,半跪在地上。

那是一個女人。

她穿着一件破損的黑色風衣,頭發散亂,臉上有幾道幹涸的血跡。

她的左手,按在地面上,手掌正壓在圖案的中心。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形狀古怪的匕首。

匕首的刀柄,像是由無數細小的骨頭纏繞而成,刀身則是一種暗銀色的金屬,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

那些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流動。

“深淵遺物。”深淵的聲音在腦海裏,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看到這種東西。”

“那把匕首?”凌寂問。

“是。”聲音說,“而且,是我很熟悉的一種。”

“它的名字,叫‘噬紋’。”

“專門用來,切割和引導深淵能量。”

“老頭當年,也有一把。”

“只不過,他那把,比這把……更‘野’一點。”

女人似乎察覺到了凌寂的存在。

她緩緩抬起頭。

她的眼睛,很黑。

不是普通的黑,而是那種,像被深淵染過的黑。

瞳孔裏,隱約有一圈紅色的紋路,在緩慢旋轉。

“你是誰?”她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

“路過的。”凌寂說。

女人看了他一眼,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

“你身上,有深淵的味道。”女人說。

“你也有。”凌寂說。

女人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卻帶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不怕我?”她問。

“怕。”凌寂說,“但我更怕,外面的東西。”

“外面的東西,吃的是肉。”女人說,“我吃的,是別的。”

“比如?”凌寂問。

“比如——”女人抬起左手,手掌攤開。

她的掌心,有一個黑色的印記,形狀和地上的圖案,有幾分相似。

“比如,恐懼。”她說。

凌寂心裏一緊。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接近她的時候,胸口的金屬片,發熱得更厲害了。

那不是單純的“共鳴”。

更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喚醒”。

“她在,用那塊印記,引導深淵能量。”深淵的聲音說,“而你身上的金屬片,對這種引導,有反應。”

“你們兩個,就像兩塊磁鐵。”

“靠得太近,會互相影響。”

“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你怕她?”凌寂問。

“我怕她手裏的那把匕首。”聲音說,“噬紋這種東西,對我們這種‘深淵意識’,很不友好。”

“它可以,把我從你身上,切出去。”

“然後,關在別的地方。”

“你不想?”凌寂問。

“我現在,對你很有用。”聲音說,“你也對我很有用。”

“我不喜歡,被人隨意挪動。”

凌寂沒有回應。

他看着女人,緩緩開口:“你在做什麼?”

“求生。”女人說,“和你一樣。”

“你用這種方式求生?”凌寂問。

“外面,是灰潮。”女人說,“你應該知道,普通的武器,撐不了多久。”

“我只是,借用一點‘深淵’的力量。”

“讓自己,活得久一點。”

“和你剛才,在舊紡織廠裏做的事,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凌寂心裏一沉。

“你看到了?”他問。

“我感覺到了。”女人說,“你剛才,把深淵能量,強行塞進自己身體裏。”

“你比我,更不要命。”

“你也一樣。”凌寂說,“你畫的這個圖案,是在把自己,當成‘門’。”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看得懂?”

“看得懂一點。”凌寂說,“你想讓深淵能量,從你身上走一遍,再把多餘的,導進這個圖案裏。”

“這樣,你可以承受更多。”

“你很聰明。”女人說,“比我想象的,聰明得多。”

“你到底是誰?”凌寂問。

“你可以叫我,紅。”女人說,“名字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

“灰潮。”

“還有——聯盟。”

“聯盟?”凌寂眯起眼睛,“你跟聯盟有仇?”

“我曾經,是他們的人。”紅說,“或者說,是他們的‘實驗品’。”

“他們想把深淵,關在籠子裏。”

“也想把,能和深淵對話的人,關在籠子裏。”

“我逃出來了。”

“他們,不喜歡有人,從籠子裏逃出來。”

“所以,他們會來抓我。”

“也會,順便把你這種‘異常’,一起抓回去。”

“你怎麼知道,我是‘異常’?”凌寂問。

“你身上的味道。”紅說,“很新。”

“你剛和深淵,做了第一次交易。”

“你現在,還活着,說明——”

“你身上,有比深淵更老的東西。”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凌寂的胸口。

“那塊金屬片。”紅說,“借我看看。”

“你覺得,我會給你?”凌寂問。

“你可以不給。”紅說,“但你遲早,會需要我。”

“因爲,你和我一樣。”

“你也,在走一條,沒人能教你的路。”

“老頭,也走在這條路上。”深淵的聲音突然說。

“你認識她?”凌寂問。

“不認識。”聲音說,“但我認識,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聯盟‘深淵研究部’的味道。”

“她沒有騙你。”

“她確實,從他們那裏逃出來的。”

“她知道的東西,比你多得多。”

“尤其是,關於‘遺物’和‘印記’的。”

“你可以考慮,和她做一筆交易。”

“你幫她擋住聯盟的人,她幫你,了解更多關於深淵的東西。”

“聽起來,比只靠我,要安全一點。”

凌寂沉默了幾秒。

“你想要什麼?”他問紅。

“現在?”紅笑了一下,“現在,我想要的,很簡單。”

“我想要,你幫我,把這個儀式完成。”

“然後,幫我擋住,第一批聞着味兒來的東西。”

“作爲交換——”

“我可以,幫你,解讀你身上那塊金屬片。”

“至少,告訴你,它到底,是什麼。”

凌寂心裏一動。

“你能看懂?”他問。

“我不一定看得懂全部。”紅說,“但我比你,和外面那些蠢貨,都更懂一點。”

“我曾經,在聯盟的研究室裏,看過很多類似的東西。”

“有些,是他們從戰場上撿回來的。”

“有些,是他們自己造的。”

“你這塊——”

她盯着他的胸口,眼神變得很認真。

“像是,很老的那種。”

“老到,連聯盟的那些老家夥,都看不懂。”

“老頭,也看不懂。”深淵的聲音說,“他只是,知道怎麼用。”

“你要不要賭一把?”

凌寂緩緩吐出一口氣。

“你現在,儀式進行到哪一步?”他問紅。

“最後一步。”紅說,“我已經把深淵能量,從圖案裏引出來了。”

“現在,我要做的,是把它,切一小塊,封進我的身體裏。”

“就像你剛才做的那樣。”

“只不過,我有匕首。”

“我可以,切得更幹淨一點。”

“你會變成什麼樣?”凌寂問。

“不會變成怪物。”紅說,“至少,現在不會。”

“我會,比現在更強一點。”

“也會,比現在更不像人一點。”

“你介意?”

“我介意的是,你會不會在儀式完成之後,第一時間,把刀捅進我肚子裏。”凌寂說。

紅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你很謹慎。”

“謹慎,在這種地方,活得久一點。”凌寂說。

“你可以放心。”紅說,“我現在,沒有力氣捅你。”

“我剛才,爲了維持這個儀式,已經快把自己榨幹了。”

“你看——”

她抬起左手。

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指尖,已經開始出現一些黑色的紋路,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裏面往外爬。

“如果沒有外力幹擾,我還能撐一會兒。”紅說,“但外面,已經開始掉東西了。”

“你也聽到了。”

“倉庫的門,擋不住它們。”

“你要做的,就是在我完成儀式的這幾分鍾裏,幫我擋一下。”

“幾分鍾。”凌寂重復了一遍。

“最多五分鍾。”紅說,“你要是連五分鍾都撐不住——”

“那你也活不到,我把刀捅進你肚子的那一天。”

凌寂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平靜。

平靜得,不像是在說一件,關乎生死的事。

“你爲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凌寂問。

“因爲——”紅看着他,“我不想再被關起來。”

“我不想,再被人當成實驗品。”

“我想,有一天,我能站在那些人面前。”

“讓他們,也嚐嚐,被關在籠子裏的滋味。”

“這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你呢?”她反問,“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麼?”

凌寂沉默了一下。

“以前,是爲了每天醒來,能看到天還沒塌。”他說,“現在——”

“現在,我想知道,這個世界,到底,還能壞到什麼程度。”

“我想知道,聯盟,深淵,老頭,你,還有我。”

“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只能被人,當成緩沖區。”

“還是——”

“我也可以,讓別人,當一次緩沖區。”

紅盯着他看了幾秒。

然後,她笑了。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她說。

“那就,合作吧。”

“你幫我撐五分鍾。”

“我幫你,看一眼,你身上的東西。”

“成交?”

凌寂沒有立刻回答。

他在心裏,問了一句:“你覺得,她可信嗎?”

“不可信。”深淵的聲音說,“但她,暫時對你有用。”

“你現在,缺的就是‘有用’的人。”

“而且,她手裏的那把匕首,對你來說,很重要。”

“你以後,會用得到。”

“你想讓我,想辦法,把匕首弄到手?”凌寂問。

“你可以試試。”聲音說,“但不是現在。”

“現在,你最重要的,是活過這五分鍾。”

“你不是,最擅長苟活嗎?”

凌寂深吸一口氣。

“好。”他對紅說,“五分鍾。”

“你動作快點。”

紅點點頭。

她重新將左手按在地面上,閉上眼睛。

地面上的圖案,突然微微一亮。

那些暗紅色的線條,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裏面點燃了。

淡淡的紅光,從線條中滲出,在昏暗的倉庫裏,映出一層詭異的光。

凌寂胸口的金屬片,也同時熱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而是一種,被強行拉扯的感覺。

“她在,用儀式,和你身上的遺物,產生共鳴。”深淵的聲音說,“你現在,相當於她的‘錨’。”

“她不會輕易殺你。”

“因爲殺了你,她的儀式,會出問題。”

“這對你來說,是好事。”

“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凌寂冷冷道。

“我們現在,是在同一條船上。”聲音說,“至少,這五分鍾是。”

“你專心擋東西,我幫你看着她。”

“如果她有一點要黑吃黑的意思,我會提醒你。”

“你會?”凌寂問。

“我不想,剛找到一個合適的宿主,就換殼。”聲音說,“麻煩。”

凌寂沒再說話。

他轉身,走到倉庫深處的入口處,背對着紅,面向倉庫內部。

他的鐵棍,橫在身前。

他的耳朵,微微動了動。

倉庫裏,原本安靜的“滴答”聲,似乎變得更清晰了。

還有,一種很輕的,從遠處傳來的“沙沙”聲。

像是,有很多細小的腳,在地面上爬。

“來了。”深淵的聲音說。

“什麼?”凌寂問。

“你最喜歡的。”聲音說,“一群小東西。”

“數量不少。”

凌寂握緊鐵棍。

他沒有問具體是什麼。

因爲,已經不需要了。

倉庫左側,傳來一陣木板倒塌的聲音。

緊接着,是一陣密集的“沙沙”聲。

一大群東西,從貨架後面,涌了出來。

那是一群灰鼠。

但和普通的灰鼠不一樣。

它們的身體,被極度拉長,四肢變得細長,眼睛是渾濁的灰白色。

它們的皮膚,像被剝掉了一層,露出下面暗紅色的肌肉。

和他之前遇到的長肢灰鼠,很像。

但這些,更小,更靈活,數量也更多。

“長肢灰鼠幼體。”深淵的聲音說,“一大群。”

“它們聞到了深淵能量的味道。”

“也聞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它們會先撲你。”

“你最好,別讓它們靠近紅。”

“她現在,動不了。”

凌寂沒有回答。

他邁出一步,擋在紅和那群幼體之間。

“阿木。”他喊了一聲。

“在!”阿木的聲音,從倉庫中間傳來,帶着明顯的緊張。

“你在貨架上。”凌寂說,“找高點。”

“別讓它們,從後面繞過去。”

“我、我一個人?”阿木問。

“你不是,想幫我嗎?”凌寂說。

“你不是,想變強嗎?”

阿木咬了咬牙:“好!”

凌寂聽見他的腳步聲,從身後遠去,然後是一陣攀爬聲。

他沒有回頭。

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那一大群幼體上。

幼體們,在距離他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它們沒有立刻撲上來。

它們在觀察。

它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寂。

更準確地說,是盯着他胸口的位置。

“它們在猶豫。”深淵的聲音說,“你身上的深淵味道,讓它們本能地害怕。”

“但儀式的味道,又讓它們很興奮。”

“你現在,就是它們的‘門檻’。”

“跨過去,是大餐。”

“跨不過去,就是地獄。”

“你打算,讓它們選哪一個?”

“我打算,讓它們沒得選。”凌寂說。

他突然動了。

他沒有等幼體們先撲上來。

而是主動沖了過去。

鐵棍在他手中,劃出一道弧線。

“砰!”

最前面的一只幼體,被他一棍掃中,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被抽飛出去,撞在貨架上,發出一聲悶響。

它的身體抽搐了兩下,就不再動了。

這一擊,比他之前在小巷裏,更重,更快。

“你發現了嗎?”深淵的聲音說,“你比剛才,更強了一點。”

“剛才的實驗,不是白做的。”

“你現在的反應速度,力量,都比普通外域人,高了一截。”

“當然,代價是——你以後,會越來越離不開這種力量。”

“你會越來越,想要更多。”

“這就是深淵的‘味道’。”

“你閉嘴。”凌寂在心裏說。

他沒有時間,沉浸在這種“變強”的感覺裏。

因爲,幼體們,已經被這一擊,徹底激怒了。

它們不再猶豫。

一大群,像潮水一樣,朝他撲來。

“很好。”深淵的聲音說,“它們集體沖鋒,反而更好打。”

“你只要守住一條線。”

“別讓它們,繞過你。”

凌寂沒有退。

他站在原地,鐵棍橫在身前,每一次揮出,都精準地砸在最前面的那幾只幼體身上。

“砰!砰!砰!”

一只只幼體,被砸飛出去,有的當場被砸爛,有的則拖着殘破的身體,在地上翻滾。

但它們的數量,太多了。

砸飛一只,後面立刻有兩只補上。

有幾只,繞過了他的正面攻擊,從側面撲來。

凌寂的身體,本能地一側,鐵棍橫掃。

“鐺!”

一只幼體的爪子,和鐵棍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爪子上的黑色紋路,被震得一閃。

“小心它們的爪子。”深淵的聲音說,“上面有毒。”

“你現在的體質,不一定扛得住。”

凌寂沒有說話。

他的動作,卻變得更加謹慎。

他不再一味地硬拼。

而是利用貨架和地面的雜物,爲自己制造障礙。

他退到一排貨架旁邊,背靠貨架,讓自己不再腹背受敵。

這樣一來,他只需要面對正面的敵人。

“聰明。”深淵的聲音說,“老頭當年,也是這麼幹的。”

“你很像他。”

“你再說一遍,我就把你扔出去喂它們。”凌寂在心裏說。

“你舍不得。”聲音說,“你現在,還需要我。”

凌寂沒有再理它。

他的視線,突然一縮。

因爲,他看到了。

在幼體群的後面,有一只明顯比其他幼體更大的個體。

它的身體,比普通幼體大了一圈,四肢更粗壯,眼睛也不是渾濁的灰白,而是透着一點暗紅。

“那是它們的‘母巢’。”深淵的聲音說,“準確地說,是暫時負責產卵的那一只。”

“殺了它,其他的會亂。”

“你想試試嗎?”

“你以爲,我不想?”凌寂說。

“那你得,先把前面這些,清掉一點。”聲音說,“你現在,被包圍了。”

“你得,自己殺出一條路。”

“這就是你想要的‘變強’的機會。”

“你不是,一直覺得,光苟活不夠嗎?”

凌寂深吸一口氣。

他突然改變了節奏。

不再一味防守。

他猛地向前一步,鐵棍橫掃,逼退前面的幾只幼體,然後腳下一踩,整個人借力躍起,從一只幼體的頭頂跳過。

“砰!”

他落在幼體群的側面,鐵棍順勢砸下,直接砸碎了一只幼體的腦袋。

“你在幹什麼?!”深淵的聲音說,“你這樣,會把自己暴露在更多的攻擊裏!”

“我不想,一直被它們壓着打。”凌寂說。

“我要,換個位置。”

他的身體,在幼體群中,靈活地穿梭。

每一步,都踩在兩只幼體之間的縫隙裏。

每一次揮棍,都精準地砸在它們的關節或者頭部。

他的動作,沒有任何章法。

卻異常有效。

那是他在無數次和灰鼠、野狗、黑市打手的沖突中,總結出來的“最省力氣的打法”。

現在,這些經驗,被他用在了深淵生物身上。

“你發現了嗎?”深淵的聲音說,“你現在,比剛才,更適應這種戰鬥。”

“你身體裏的深淵能量,在幫你。”

“它在,微調你的動作。”

“讓你,更快一點,更準一點。”

“你以後,會越來越依賴這種感覺。”

“你會,越來越離不開它。”

“這就是深淵的‘陷阱’。”

“你說得好像,我還有得選一樣。”凌寂在心裏說。

“你當然有得選。”聲音說,“你可以,隨時停下。”

“只要你現在,轉身往外跑。”

“把紅,留給它們。”

“你可以活下來。”

“你會活得更久一點。”

“只是——”

“你會永遠,停在‘苟活’這條路上。”

“你會永遠,是那個,在小巷裏,躲在鐵架後面的人。”

“而不是,那個,敢從鐵架後面,沖出去的人。”

凌寂沒有回答。

他的鐵棍,突然一挑。

一只幼體,被他挑飛起來,身體在空中翻了個跟頭,正好落在他面前的貨架上。

“砰!”

貨架被砸得一晃,上面的箱子掉了下來,砸在幾只幼體身上。

“就是現在。”深淵的聲音說,“左邊,三步。”

凌寂幾乎是本能地,朝左邊跨了三步。

他的腳,踩在一只幼體的背上,借力一躍。

他的視線,越過了前面的一片混亂。

他看到了。

那只更大的幼體,正躲在後面。

它的身體,伏在地上,細長的爪子,輕輕敲擊地面。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寂。

“你終於,看到它了。”深淵的聲音說,“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第一,繼續在這裏,和這些小東西糾纏。”

“你可以活過這五分鍾。”

“紅完成儀式之後,會幫你看一眼你身上的金屬片。”

“然後,你們各走各的路。”

“你繼續,苟活。”

“第二,你沖過去,殺了那只母巢。”

“你會,暴露在更多的攻擊下。”

“你可能會死。”

“但如果你活下來——”

“你會,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從深淵手裏,搶東西。”

“你會,從它那裏,‘奪走’一點東西。”

“你會,真正意義上,變強。”

“而不是,借它的光。”

“你選哪個?”

凌寂的鐵棍,在他手裏,微微顫抖。

不是因爲害怕。

而是因爲,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支。

每一次揮棍,都在消耗他的體力。

每一次跳躍,都在撕扯他剛恢復不久的肌肉。

他很清楚,如果他現在,選擇沖過去。

他可能,撐不到五分鍾。

“你還有三十秒。”深淵的聲音說,“紅那邊,已經快完成了。”

“你要是再猶豫,就沒得選了。”

凌寂深吸一口氣。

他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卻帶着一點瘋狂。

“你說,我和老頭很像?”他在心裏問。

“你比他,差一點。”聲音說,“但你在努力。”

“那我,就比他,多猶豫三十秒。”凌寂說。

“然後,做一樣的事。”

他猛地一咬牙。

鐵棍在他手中,猛地一撐。

他的身體,借着鐵棍的支撐,整個人像一支箭,朝那只母巢沖去。

“你瘋了!”深淵的聲音說,“你現在的體力——”

“我知道。”凌寂說,“所以,我不打算回來。”

“我只打算,沖過去,砸一棍。”

“砸中了,算我賺。”

“砸不中——”

“你就換個宿主。”

“你他媽——”聲音剛想罵,就被一陣尖銳的嘶鳴打斷。

那只母巢,顯然也意識到了他的意圖。

它猛地一弓身,朝他撲了過來。

兩只長肢灰鼠幼體,從側面竄出,試圖攔住他。

凌寂沒有繞。

他直接撞了上去。

鐵棍橫掃,砸飛一只幼體,另一只則被他硬生生用肩膀撞開。

“砰!”

他的肩膀一陣劇痛,骨頭仿佛被撞裂。

但他的腳步,沒有停。

他和母巢,越來越近。

他能看到,它眼睛裏那一點暗紅,在瘋狂跳動。

他能看到,它爪子上的黑色紋路,在快速流動。

“現在!”深淵的聲音突然大喊。

凌寂猛地一躍。

他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

他雙手緊握鐵棍,把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這一擊上。

“——給我死。”

鐵棍,帶着風聲,狠狠砸向母巢的頭部。

母巢也同時抬起爪子,朝他撲來。

“鐺!”

鐵棍和爪子,在空中撞在一起。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鐵棍上傳來,震得凌寂雙臂發麻。

但他沒有退。

他咬緊牙關,硬生生把鐵棍往下壓。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母巢的一只爪子,被他砸斷。

綠色的血液,噴了出來,濺在他的臉上。

他沒有躲。

他甚至,下意識地,舔了一下。

一股冰冷、辛辣、帶着一點甜的味道,在他舌尖炸開。

“深淵的味道。”深淵的聲音說,“你現在,算是真正嚐過了。”

“你會,越來越習慣。”

母巢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

它的身體,因爲劇痛而劇烈抽搐。

它的另一只爪子,朝凌寂的胸口抓來。

凌寂沒有躲。

因爲,他已經躲不開了。

“小心!”深淵的聲音大喊。

就在這時,一道暗紅色的光,突然從側面射來。

“唰!”

那道光,準確地斬在母巢的爪子上。

爪子被硬生生切斷,掉在地上,還在抽搐。

母巢的嘶鳴聲,更加淒厲。

凌寂愣了一下。

他回頭。

紅,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

她的左手,還在微微發抖。

她的右手,握着那把“噬紋”匕首。

匕首上,有暗紅色的光,在緩緩流動。

“你,太慢了。”紅說,“再晚一秒,你的心髒,就沒了。”

“你不是,說五分鍾嗎?”凌寂喘着氣說。

“你也不是,說五分鍾嗎?”紅反問,“你差點,提前結束。”

“我只是,想多賺一點。”凌寂說。

“你賺到了。”紅說。

她抬起匕首,輕輕一揮。

一道暗紅色的光,從匕首上射出,落在母巢的頭部。

“噗嗤——”

母巢的頭,像被什麼東西,從裏面撕開。

綠色的血液和碎肉,噴了一地。

它的身體,抽搐了兩下,終於不動了。

剩下的幼體,看到母巢被殺死,頓時亂作一團。

有的轉身就跑,有的則變得更加瘋狂,朝凌寂和紅撲來。

“夠了。”紅說。

她左手抬起,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地面上的圖案,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紅光。

那些紅光,像無數條細小的蛇,從圖案中竄出,朝四周的幼體撲去。

被紅光碰到的幼體,身體瞬間一僵。

然後,它們的皮膚,開始一點點,從身體上剝離。

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裏面“吃掉”。

幾秒鍾之後,倉庫裏,只剩下一地的血跡和碎骨。

所有的幼體,都消失了。

倉庫裏,重新恢復了安靜。

只剩下,紅粗重的呼吸聲,和凌寂自己的心跳聲。

“儀式,完成了?”凌寂問。

“完成了。”紅說。

她的左手,緩緩放下。

她的手心,那塊黑色的印記,變得更加清晰。

像是,活了過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凌寂問。

“很好。”紅說,“比剛才,好太多。”

“我能感覺到,周圍所有的深淵能量。”

“也能感覺到——”

她看向凌寂。

“你身上,那塊東西。”

“它在,看着我。”

凌寂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金屬片,已經不再發燙。

但他能感覺到,裏面,有什麼東西,在緩慢地蠕動。

像是,從沉睡中,被人吵醒了一點。

“現在,輪到你了。”紅說。

“什麼?”凌寂問。

“你不是,想要我幫你,看一眼你身上的東西嗎?”紅說。

“過來。”

凌寂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紅抬起手,伸到他的胸口前。

她的手,停在距離金屬片不到一指寬的地方。

她沒有直接碰。

她只是,把手,懸在那裏。

過了幾秒,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凌寂問。

“很奇怪。”紅說,“我能感覺到,裏面有一個……‘空間’。”

“很大。”

“比我見過的,任何一件遺物,都要大。”

“裏面,有一個東西。”

“它在,看着我。”

“你說的是,深淵?”凌寂問。

“不是。”紅說,“至少,不完全是。”

“它更像是——”

她閉上眼睛,想了幾秒。

“像是,一個被關在籠子裏的人。”

凌寂心裏一震。

“你說什麼?”他問。

“我說,你身上的這塊東西。”紅說,“裏面,關着一個‘意識’。”

“不是純粹的深淵。”

“而是,一個被深淵污染過的意識。”

“它,曾經是‘人’。”

凌寂的腦海裏,突然響起深淵的聲音。

“她,比我想象的,更敏銳。”聲音說。

“你,是‘人’?”凌寂在心裏問。

“你覺得呢?”聲音反問。

“我以前,可能是。”

“但現在——”

“我已經,分不清了。”

凌寂沉默了很久。

“你還能,看出什麼?”他問紅。

“能看出,它很老。”紅說,“比聯盟記錄裏的,任何一件遺物,都要老。”

“老到,連深淵,都對它有一點……忌憚。”

“你身上,這塊東西,曾經,可能是一扇‘門’。”

“一扇,連接深淵和這個世界的門。”

“後來,被人關上了。”

“那個人,可能就是——”

“老頭。”凌寂接過話。

“有可能。”紅說,“他當年,很可能,是用這扇門,把深淵的一部分,關在裏面。”

“然後,他死了。”

“門,就被丟在垃圾場裏。”

“直到你,把它撿起來。”

“你現在,就是新的‘守門人’。”

“只不過,這扇門,已經被人,從裏面,敲了很久。”

凌寂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金屬片,靜靜地貼在他的皮膚上。

沒有光,沒有聲音。

卻讓他,有一種,被人從裏面盯着的感覺。

“你怕嗎?”紅問。

“怕。”凌寂說。

“但我,更想知道。”

“知道什麼?”紅問。

“知道,門的那一邊。”凌寂說,“到底,有什麼。”

紅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會知道的。”她說。

“總有一天,你會忍不住,把門打開一條縫。”

“到那時候——”

“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呢?”凌寂問,“你已經,回不去了嗎?”

紅沒有回答。

她只是,收起了匕首。

“我們的交易,完成了。”她說。

“你幫我擋了五分鍾。”

“我幫你,看了一眼你身上的東西。”

“接下來,各走各的路。”

“你要去哪兒?”凌寂問。

“離開外域。”紅說,“去中域。”

“聯盟的人,以爲我死了。”

“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還活着。”

“你呢?”她反問,“你打算,一直待在這裏?”

“先活過這次灰潮。”凌寂說,“再想後面。”

紅點點頭。

“那,祝你好運。”她說。

“也祝我好運。”

她轉身,朝倉庫的另一個出口走去。

她的腳步,很穩。

她的背影,在紅光散去後的昏暗倉庫裏,顯得格外孤單。

“你不打算,攔住她?”深淵的聲音問。

“攔住她,我能得到什麼?”凌寂問。

“匕首。”聲音說,“情報。”

“還有,一個潛在的盟友。”

“你不是,想多一點選擇嗎?”

“我已經,多了一個。”凌寂說。

“你?”聲音問。

“你。”凌寂說,“雖然,我不太信任你。”

“但至少,你現在,在我身體裏。”

“你跑不掉。”

“你也跑不掉。”聲音說,“我們,是互相綁定。”

“你以後,會越來越清楚這一點。”

“那你剛才,說她匕首很重要。”凌寂說,“你想要?”

“我想,你以後,會需要它。”聲音說,“但不是現在。”

“現在,你最重要的,是——”

“活下去。”

凌寂抬頭,看了一眼倉庫的屋頂。

外面,灰潮還在繼續。

雲層,壓得更低了。

但倉庫裏,已經沒有剛才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躁動。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遠處,被這次儀式,驚動了。

“走吧。”凌寂說。

“去哪?”深淵的聲音問。

“回去找阿木。”凌寂說,“然後——”

“找一個,能看到天牆的地方。”

“我想看看,這場灰潮,到底,會把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

“你會看到的。”聲音說。

“而且,你會看到的,比別人,多一點。”

“因爲,你身上,有門。”

“門的那一邊,也在看你。”

凌寂沒有說話。

他轉身,朝倉庫中間走去。

阿木正趴在貨架上,探頭往下看。

看到凌寂,他立刻跳了下來。

“寂哥!你沒事吧?!”他沖過來,上下打量他,“你身上都是血!”

“有我的,也有它們的。”凌寂說。

“你剛才,好厲害。”阿木說,“我在上面,看得腿都軟了。”

“你沒掉下來?”凌寂問。

“我……我抓得很緊。”阿木撓撓頭,“我怕掉下去,給你添亂。”

“你做得很好。”凌寂說。

阿木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真的?”

“嗯。”凌寂說,“你沒有亂跑。”

“這就是,最大的幫助。”

阿木用力點頭:“那以後,我還能幫你更多。”

“以後再說。”凌寂說。

“現在,我們得找個地方。”

“既能看到天牆,又不容易被砸到。”

“你想幹嘛?”阿木問。

“看一眼。”凌寂說,“看一眼,這場灰潮,到底,會把我們,推向哪一邊。”

“是繼續,當緩沖區。”

“還是——”

“趁亂,從籠子裏,再撬出一條縫。”

他抬腳,朝倉庫門口走去。

阿木緊緊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的身影,在昏暗的倉庫裏,被拉得很長。

在他們身後,地上的圖案,已經完全幹涸。

只有一點,幾乎看不見的暗紅色,還殘留在水泥地面上。

像是,一行被人刻意擦掉,卻擦不幹淨的字。

在灰潮籠罩的天空下,靜靜等待着,下一次,被點燃。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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