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地下車庫停好車的許子孟也從負一樓上來。
老表的爺爺生日,他被出國旅遊的父母安排過來送禮吃席。
對許子孟來說,他不喜參加這類活動,就連前年表弟劉擎結婚要伴郎,他都借口時間不確絡拒絕。
那時候許子孟之所以拒絕,是不想在別人結婚時再次被催婚。
許子孟從來不相信什麼姻緣天定,更不相信一見鍾情。
可緣分這東西,就是從昨天到今天,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已經看見這個沾親帶故的女人三次。
今天看到她,他又想起那天她說:“你想怎麼賠嗎?”
那會兒,他打心裏也小瞧過這個女人。
從姐姐和她的對話中得知,她叫——趙南風,“南風知我意”的南風。
趙南風,趙南渝的姐姐。
到了宴會廳三樓,許子孟看見宴廳門口的趙南風。
這個女人頭發不長,五官秀氣,個子也不高不低,先前在路上也聽說她是已婚婦女。
好像,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也只是他自己的相見恨晚吧。
想到昨天她留下的百元紙幣,許子孟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當他往前走時,看見許海晏也坐到了那人身邊。
許子孟自然地走過去,他似乎對這個連續出現多次的女人有些興趣。
還沒走近,就看見一對中年夫婦走到了那個叫“趙南風”的女人面前,他們應該是她的父母吧,許子孟心想。
那天中午,
他看見中年婦女抱過趙南渝的女兒,又轉手放到趙南風手上,
那小孩伸着小手去抓她的頭發,她又用發尾逗小丫頭,那孩子一逗就樂,整個宴會廳裏都是孩子的笑聲。
他能從趙南風眼裏看到獨有的母性柔軟,她,應該會是一個好母親。
也是在那天,劉擎正式引見許子孟跟南風及南風父母見面,
當時,南風爸爸想換車,劉擎讓許子孟給大家講下時下很多車的利弊……趙南風也在手機上存下了許子孟的電話。
老爺子大壽,桌上的年輕人大多去打了招呼,趙南風和許子孟姐弟同去。
老爺子還認錯了人:“南渝姐姐姐夫,你們倆多來家吃飯。”南渝常說姐姐姐夫挺關照她,給孩子買了不少衣服。
考慮到老爺子年紀大,趙南風也沒有多做解釋,還是劉擎糾正道:“爺爺,這是我孟哥,他從國外回來了。”
那老眼昏花的壽星才恍然大悟,自嘲道:“醉了醉了。”這一下,慌得趙南風耳根都紅了,而一旁的另一個受害人一言不發只是淺笑
由於下午有事務要跟進,許子孟飯後就和劉擎告別。
目光繞過人群掃到她的背影,她像是在心事重重的屏障裏,孤獨又倔強。
那個時候,趙南風姐妹倆正在宴會廳的角落裏低聲又凝重地討論着什麼,連同她們的媽媽,三個人的表情都略帶沉重。
許子孟再看過去,姐妹倆一個瘦高,一個稍顯圓潤些。
相比於趙南渝,她個子稍矮些,但是更有女人味,或許說,更有魅力些。
當周會群聽到大女兒說要離婚時,心裏一慌:“離啥婚?誰家不吵架不拌嘴,一點小事兒就離婚!”
“我懷疑褚晨宇……出軌了!”
“姐,你得找到證據,如果他真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就離。”南渝作爲女性,還是支持姐姐,不希望姐姐受委屈。
趙南風也是有所保留地告訴媽媽和妹妹,只說褚晨宇疑似出軌,她實在不好意思說有視頻和語音證明。
趙南風捏緊手機,手指也因抓得太緊而骨節生疼。父親的高血壓、母親操勞半生勝過親母的愛,一切都像穿反的毛衣那般箍住她的喉嚨。
兩家老人總念叨“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若貿然提離婚,褚晨宇矢口否認再反咬她“因不孕棄夫”,父母怕是要以死相逼。
她盯着妹妹懷中酣睡的嬰兒,胃裏泛起中藥的苦味。
證據,必須捏住能撕破所有人僞裝的鐵證。
她也不希望在別人家的壽宴上說自己的難堪事。
“你咋回事,還怕事不大嗎?”周會群開始訓小女兒,說小女兒不分青紅皂白就支持姐姐的想法。
“媽!也不能啥都原諒嘛。”南渝說道。
“媽,我的事兒自己處理,也就是提前跟你們說一聲。”趙南風看着窗外的天空,十月的天空,不算很藍,卻也白雲朵朵,陽光明媚。
“我們不同意,你爸也不會同意的。還有,南風,媽媽之前也是喝了很多中藥調理的,你別灰心。”周會群是傳統女性,不希望孩子離婚。
在她看來,孩子就該聽話、溫柔,凡事顧全大局,受點委屈不算什麼——用她的話說,每段婚姻裏,都要有人受委屈。
“媽媽,不是喝中藥的事兒,我的事兒我自己處理。”趙南風還是忍不住跟媽媽頂了嘴。
當着妹妹的面,她也沒什麼好顧及的。
她和媽媽、妹妹應該是最親近的人,盡管她們沒有血緣關系,於她來說,她們就是最親近的人。
趙南風的爸爸趙解放和妹夫劉擎走了過來,三個女人都止住了話頭。
一家人都知道,當過公安局副局長的趙父愛臉面,也不喜歡孩子給他丟臉。
所以,趙南風、趙南渝兩姐妹上大學之前都乖乖的,沒有早戀,沒有叛逆過。
作爲趙局的女兒,嫁給褚晨宇家也算是低嫁了。
好在褚晨宇的爸爸媽媽都是教職出身,趙局當年拍板時就說,做過老師的家長,教出來的孩子差不了。
是啊,很好。慈母多敗兒,嚴母多孝子。
作爲沒有兒子的趙局,需要聽話的女婿,所以,趙南風嫁給了看似聽話的褚晨宇。
南風看說不出個所以然,便打了車準備離開,臨走前她跟媽媽說,希望媽媽轉告爸爸她的態度。
她也知道,在她們趙家,爸爸握着話語權。
她更知道,也許她的離婚會是一場獨自的戰爭,娘家人裏,也許只有妹妹會支持她,還有她的姥姥姥爺——可是,姥姥姥爺都已年紀大了。
十月的周末,趙南風突然感覺自己沒地方可去似的。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媽媽家,更不想去婆婆家。
哦,對哦,今天,她還有個電影局!
趙南風發了個語音給李岩:“我先去電影院,你什麼時候到?”
五分鍾後李岩回復:“我這會兒過去!”
李岩於她來說,是她的好友。她好像還沒有準備好用另外的角度去看待這個朋友。
某些時刻,她是孤獨的,她發現自己像個無所安放的靈魂。
那離了婚之後,她住哪裏?
婚前她自己買過一套一房一廳的小產權房,這時候還租給別人,沒到收房日期。
先穩住,找證據,該翻臉就翻臉,把婚離了,把自己還給自己!
當初,她和褚晨宇結婚之前,也是這套房子和趙局長千金的身份給她加了分,讓她在婆家被高看一眼。
婆家的親戚見了她都很熱情,也都知道她工資高,一個月一萬五左右,加上年終獎兩萬,年收入不低於二十萬。
婚房是男方買的,裝修時,南風也拿了一大半。結婚時,她也沒說彩禮多少
褚晨宇雖是國企單位,工資才剛過6000,年終獎也才一萬塊錢。
兩個人以前膩膩歪歪的時候,褚晨宇也常自嘲,說他以後要抱她大腿,要把老婆伺候好,否則老婆換老公分分鍾的事兒。
好像,這都是不久之前的事,怎麼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是自己的原因嗎?
趙南風看着窗外迅速後退的樹影、高樓,再次問自己:是自己太無趣了嗎?
還是因爲……自己在床上不夠熱情?
路過一個通訊店鋪的時候,趙南風跟出租車司機說道:“師傅,前面停車,我在這裏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