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有過往,先前諸事您又不曾瞞我,那從安自然沒有死揪着不放的道理。
可若是如今這些過往卻不願成爲過往呢?敢問趙大人,您家九姑娘又會怎麼想?”
“你說這話何意?”
趙守堃又不是什麼愚人,要不然他也養不出那麼膽大妄爲的女兒來。只要腦子稍微一轉,就能聽明白對方說的話中有話。
手中用來掩飾情緒的茶盞往桌面上重重一擱,他臉上浮現出了無遮無攔的怒氣。
“說吧,是誰傳閒話傳到了你的耳邊?”
“倒不是因爲這個,我好歹也是個男子,不至於連一點子閒言碎語都聽不下去。
只不過至從定下婚期之後,實不相瞞,我派人於暗地裏守在您家九姑娘身邊,”
“你放肆!”
趙守堃氣的直接拍了桌子。
“顧錚,你是在欺我趙某人?”
“小婿不敢,嶽父容稟!”
顧錚趕緊把事兒解釋清楚。
“想必您也知道,我前頭訂過六樁婚約,卻每一樁都出了意外。
這次我不想再出現所謂的意外,這才會行此無禮之舉,實在是被逼無奈只能如此行事。
您放心,我知道九娘身邊也有您安排的人守着。所以我的人只守在外面,絕不會逾越了分寸去。
今日我把話跟您挑明,就算您生氣動怒,這些人我也還是不會撤的。
一切都要以九娘的安危爲重!”
你也不能說他擔憂的一點不對,畢竟如他這種老大難好不容易能成婚了,那小題大做一點也多少可以體諒。
在腹中狠狠運了一口氣把自己勸通之後,趙守堃才不大高興的繼續說。
“既然都把話挑明了,那就挑幹淨點。直說吧,也讓本官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
顧錚把自己手底下人這段時間攔了多少次人,截了多少封信一一據實以報。然後終於弄明白了前因後果的趙大人,氣哼哼的回府跟女兒對賬去了。
“原來如此啊?”
趙九笙恍然大悟。
“我還嘀咕着說怎麼突然就銷聲匿跡了,弄了半天是有無名英雄在暗地裏做了好人好事。唔,我顧哥果然不愧是能當大將軍的人,就是大度能平事兒!”
“又胡扯?”
老父親心累的直瞪眼。
“這是在暗地裏使壞,想毀你這樁婚事呢,你看不出來?”
“那又怎樣?”
無所畏的笑了笑。
“如今也算是錯有錯着,既然顧錚什麼都知道了還願意繼續婚約,那我對我以後的日子就更加有信心了。”
“你心裏有數就好,不過靖王府那邊,還管不管了?”
“不用管。
他現在也只有這點私底下的手段能用一用,讓他當真挑明了來迎娶我,你看他敢不敢?
哼,又想要王權富貴又舍不得兒女情長。這是打定了主意想把我給毀了,好低頭與他做妾去。
長得不美,他想的倒是挺美。
父親大人,這事兒咱們家別往上搭理就成。他還惦記着名聲日後想往宮中更邁一步呢,不會敢再有其他動作的。”
“呸,他想去吧!”
趙守堃也冷笑了一聲。
“只要本官還能喘氣兒,靖王府就別往那等美事上琢磨。我參不死他們!”
“是是是,吾父威武霸氣,以言誅敵,口舌刀劍,一統御史台!”
“那當然了,你爹這張嘴不是我吹。這麼多年罵遍朝堂無敵手,誰敢上來跟我死磕試試?”
趙守堃得意的捋了一把短須。
想了想,又捏着鼻子的勸說了幾句。
“要不然你給顧錚回封信呢?
怎麼說這事兒吧,它多少也與你有些關系。咱不說費心的多解釋什麼了,再給人家一顆定心丸吃,對吧?
雖然說咱結親的想法不純,但是他確確實實是你名義上的夫君。該折下腰哄一哄的時候還是哄一哄爲好,面子還是要給人家攏好了的。
這也能給你自己以後守寡的日子,少添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到底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顧錚既然故意把這事兒捅出來,那就表明了他其實是有點在意的。雖然說明知道兩家要的都只是個名分罷了,但是如果面子上能讓彼此更好看一點,那又何樂而不爲呢?
趙九笙是個聽勸的人。
老父親提了建議,她就直接采納。
一封短信回過去,亦是寥寥幾字。
“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顧錚看着手中這回信,滿意的勾起嘴角,在宜其家人這四個字上多瞧了幾眼。
她這一手字可真談不上多麼好,筆鋒無力字體無骨,也就勉強學了個形似罷了。
不過每一字落筆處都很是瀟灑的樣子,橫平豎直幹脆利索,有點像她那個人該有的性子。
冷靜,果決。
他想起上輩子的一些事兒。
全是有關於趙夫人的種種傳聞。
有人贊她不但風韻天成,且生就來的一雙點金手。也有人說她貌美驚人又多思巧慧,可偏偏就是個風流多情的種子。
傳言麼,總歸是不好的話多過好的話。但是不論怎麼傳,從來沒有誰否認過趙夫人的本事和美貌。
她是獨一份的人間風月客。
當然如果那世人皆知的趙夫人,不是頂着他顧錚遺孀的名頭在外拈花惹草的話,那就更好了。
想起上輩子自己明明二十歲就死了,卻還是非常幸運的被趙家父女倆給慧眼識鬼雄。硬從棺材板底下被摳出來不說,趙九笙還順手拿自個兒牌位當了一輩子的擋箭牌。
而他顧從安,莫名其妙就在名下多了那麼一個未亡人,且時不時就被世人在嘴裏惦記一下,成了舉世皆知的綠帽子王……
不能想,越想他就越氣的在棺材裏都睡不安穩。
但是,卻又不得不感激趙九笙。
如果沒有她一手撐住搖搖欲墜的顧氏門庭,那家裏剩下的那些老弱婦孺,應該早早就死在兵荒馬亂裏了。哪裏還有後來能重振旗鼓,顯赫威風的顧氏?
是的,他知道上輩子的事兒。
大概是那時候他太過年輕,也死的太過不甘心。以致怨氣凝爲執念,竟讓他死後陰魂不散,滯留在了人間。
哦不,確切的說是後來有了婚配之後,他迷迷糊糊的陰靈終於清醒過來,然後留在了他的夫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