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倒計時冰冷的紅光像心髒的搏動,一下下敲打在視網膜上。 【03:55:01】。

檔案室的模仿者在嚐試解密母親的數據。我們被困在這間正在逐步關閉、即將成爲鐵棺材的主控室。狂風和海浪的咆哮透過厚重的船體傳來,加劇了瀕死的窒息感。

“手動超控!” 我盯着舵輪和那個“物理斷線”的提示,一個極其危險、成功率近乎爲零的計劃在絕望中成型,“老吳,幫我找控制台下面,所有標着‘主控電路’、‘總線連接’、‘伺服電源’的接口或保險盒!”

老吳沒有多問,立刻用他還能活動的手和牙齒配合,在昏暗的光線下開始摸索。阿哲和小雅也加入尋找,翻動控制台下方雜亂的線纜和蓋板。

“這裏!有個帶紅色手柄的閘刀開關!標籤是‘主控伺服動力總閘’!” 阿哲喊道。

“還有這個!一排數據光纜的主接頭,卡扣式的!” 小雅發現了目標。

“聽着,”我語速飛快,一邊繼續嚐試心算那個該死的坐標算法,“我們要切斷主控電路,讓這扇門的電子鎖失效,希望它能恢復成純機械狀態,或者至少斷電鬆動。然後,我們去檔案室,阻止那個東西拿到數據。最後……” 我看了一眼那巨大的舵輪和旁邊一個標注着“輔助推進器(僅限姿態調整)”的小型操縱杆,“……試試看能不能用這點殘餘動力,讓這個平台偏離預設的沉降坐標,哪怕一點點,爭取時間,或者……創造機會。”

“偏離坐標?然後呢?我們還在這鐵家夥上!” 老吳嘶聲道。

“如果坐標算法我能算出來,哪怕不精確,我們至少知道該去哪裏。如果平台沒有沉在‘正確’的位置,也許……也許那個‘原始相位錨點’不會觸發,或者會以另一種方式顯現?我不知道,但坐以待斃肯定沒戲!” 我的計算到了關鍵,母親的筆記、屏幕上的簡化算法、晶振頻率、估算的時間差……幾個模糊的參數在我腦海中碰撞。我必須在極度焦慮中保持數學家的冷靜。

“算你的!我們來弄這個!” 老吳啐了一口,眼神凶狠,“阿哲,小雅,準備好,我一拉閘刀,小雅你就拔那個主數據接頭!阿哲,門一有動靜,就用斧頭別開!林橋,你算好了就喊,我們沖出去!”

分工明確。我將全部精神強行灌注到眼前的算式和筆記本上。外界的警報、風雨、倒計時的嘀嗒,都化爲遙遠的背景噪音。頻率f,時間差Δt,耦合系數κ(我根據平台狀態和最後日志描述,冒險設定了一個估計範圍),相位偏移φ……母親留下的符號像密碼一樣旋轉、組合、代入。汗水滴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了墨跡。

【03:48:33】。

“我找到了一個可能的坐標範圍!”我猛地抬頭,眼睛布滿血絲,“不精確,是一個區域,大概有十幾平方海裏!但方向有了!” 我把潦草計算的結果和母親筆記上的海圖碎片對照,指向大概的西北偏北方向。“就是那邊!但我們需要更精確的‘鑰匙’……可能就在我媽媽的數據碎片裏!”

“那就去拿回來!”老吳低吼,“準備!三、二、一!”

“咔啦!” 他用力扳下紅色閘刀!

“啪嗒!” 小雅同時拔掉了那捆粗大的數據光纜主接頭!

刹那間,主控室內剩餘的光源大部分熄滅!包括主屏幕上那個倒計時!只有少數幾盞直接連接應急電池的燈還亮着,光線驟暗。各種設備的嗡鳴聲、風扇聲、指示燈閃爍聲瞬間停止,陷入一種突然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外面風雨聲更加凸顯。

緊接着,門上傳來“咔噠、咔噠”幾聲機械解鎖的聲響,紅色的“鎖定”指示燈熄滅了!

“就是現在!”阿哲吼着,用消防斧的斧刃插進門縫,全身重量壓上去撬動!

“嘎吱——吱呀——” 厚重的防爆門在失去了電子鎖的助力後,被蠻力撬開了一道縫隙!老吳立刻用金屬支架插進去幫忙。

門開了!

外面走廊一片漆黑,只有遠處應急燈慘綠的光。我們毫不猶豫,沖了出去,直奔樓梯,沖向檔案室所在的上一層。土豆緊跟着我們,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

斷電似乎影響了整個平台的內部系統,連模仿者可能依賴的某些環境感知也受到了幹擾?我們不清楚,只能賭。

檔案室的門敞開着。裏面沒有光,但有一種更濃的、潮溼腐敗和臭氧混合的氣味。還有……一種細微的、密集的、仿佛無數細小磁盤同時讀取的沙沙聲。

我們放慢腳步,緊貼門口牆壁。我探頭向內望去。

應急電池供電的壁燈提供着極其微弱的光線。那個模仿者背對着門口,站在之前放置錄音機的台子前。它的“手”已經不再是手的形狀,而是變成了好幾股如同粗大數據線纜般的、半透明的、內部流淌着混亂光影的觸須。這些觸須正深深插入一台老式磁帶錄像機(我們之前沒注意到)的數據接口,以及旁邊一個打開的小型防磁保險箱內部。保險箱裏,隱約可見一個閃爍着微弱藍光的、約拇指大小的晶體存儲器——那應該就是“Probe-03最終任務數據碎片”!

模仿者全身的暗青色脈絡以前所未有的強度搏動着,光芒將它的輪廓和周圍牆壁映照得光怪陸離。它似乎正全神貫注於“吞噬”或“解密”那些數據,對我們的接近毫無反應,或者……根本不在意。

數據碎片在發光,意味着它正在被讀取。我們必須打斷它!

老吳對我做了個手勢,指了指模仿者的後背,又指了指自己手裏的金屬支架,意思是偷襲。阿哲舉起消防斧。小雅握緊了長柄扳手。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數據碎片,又指了指自己。我需要拿到那個。

老吳倒數三二一,猛地沖了進去,金屬支架帶着風聲,狠狠砸向模仿者的後腦!

“噗!”

不是砸中血肉的聲音,更像是擊打在一團溼透的棉花和橡膠的混合物上,沉悶而怪異。模仿者的頭顱向前一沖,插入設備的觸須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它緩緩地、極其不自然地,將頭顱扭轉了幾乎一百八十度,用那對白翳深處遊移光點的“眼睛”,“看”向老吳。它的嘴巴(如果那還能叫嘴)張開,發出一串更加混亂、高速的、混合着尖銳嘶鳴和意義不明單詞的噪音,充滿了被幹擾的暴怒。

它的一部分觸須從設備接口中抽出,如同毒蛇般襲向老吳!

“動手!”我吼道。

阿哲的消防斧橫向劈向那些觸須,小雅也用扳手砸向模仿者的身體側面。我則趁亂矮身,從側面沖向那個打開的保險箱。

觸須異常靈活且堅韌,阿哲的斧頭砍在上面,發出如同砍中浸水皮革和金屬絲混合物的悶響,只砍入一小半就被卡住,暗色的、粘稠的、散發着腥甜和臭氧味的“體液”濺了出來。小雅的扳手砸在模仿者肋部,同樣效果有限。

模仿者似乎被激怒了。它放棄了繼續讀取數據(但觸須依然連接着),整個身體以一種違反人體工學的姿態扭轉,更多的觸須從它工作服的破口下伸出,抓向阿哲和小雅。老吳試圖再次攻擊它的頭部,卻被一條觸須纏住了金屬支架,巨大的力量差點將他帶倒。

我沖到保險箱前,伸手去抓那個發光的晶體存儲器。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它的瞬間——

連接着存儲器的最後一條觸須猛地一縮,將存儲器向模仿者身體的方向拉扯!同時,模仿者頭顱上的光點驟然鎖定了我,一條之前未動的、末端尖銳如錐的觸須,如同標槍般向我胸口刺來!

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躲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汪!嗚嗷——!”

一道黃色的影子從斜刺裏猛地撲出,狠狠咬在了那條刺向我觸須的中段!是土豆!它一直躲在門外,此刻爆發出了驚人的勇氣和速度!

狗的利齒似乎對那種半能量半物質的觸須造成了一定的幹擾和疼痛。觸須的動作一滯,尖端在我胸前幾厘米處顫抖。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延遲!

我另一只手握着的那把沉重的管鉗,用盡全身力氣,朝着連接存儲器的最後那條觸須根部,狠狠砸下!

“咔嚓!”

一聲清晰的、如同玻璃和塑料同時碎裂的聲響。那條觸須應聲而斷,斷開處迸發出一小團混亂的數據流光。晶體存儲器脫離了牽引,向我這邊彈飛過來!

我一把將它抓住!入手冰涼,但藍光穩定,內部似乎有極其微小的結構在流動。

“拿到了!撤!”我將存儲器塞進口袋,轉身就往外跑。

模仿者發出了迄今爲止最刺耳、最非人的尖嘯!那聲音像是無數台老式調制解調器撥號音和人類慘嚎的混合體,震得人耳膜生疼,頭腦發昏。它猛地甩開土豆(土豆被甩到牆上,嗚咽一聲,但立刻爬起來),抽回所有觸須,不再理會老吳他們的糾纏,整個身體如同融化的蠟像般,朝着門口——也就是我逃跑的方向——以一種詭異的、滑行般的速度追來!

它的目標明確:拿回數據碎片,或者……毀掉我這個奪取者!

“快跑!去主控室方向!”我大喊,拼命狂奔。老吳他們緊隨其後,阿哲還不忘抱起有些踉蹌的土豆。

模仿者在後面緊追不舍,它似乎不再受斷電的太大影響,或者適應得極快。它的腳步聲(如果那還能算腳步聲)變成了溼滑的拖行和粘膩的拍打聲,在黑暗的走廊裏急速接近。

我們連滾爬爬沖下樓梯,回到中層甲板,沖向主控室的方向。身後的壓迫感越來越強,那種混合了腐敗和臭氧的氣味幾乎貼到了後背。

沖進主控室,我反手想要關門,但模仿者已經追到門口!一條觸須“嗖”地伸了進來,卡在門縫!

“幫忙!”老吳和阿哲用身體頂住門,小雅試圖用扳手去砸那條觸須。

模仿者的力量大得驚人,門被一點點推開。更多的觸須伸了進來。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那個被老吳拉下的閘刀,以及被小雅拔出的數據接頭。一個念頭閃過。

“放開!讓它進來!”我突然喊道。

老吳他們一愣,但出於信任,下意識地鬆了力。

模仿者猛地將門完全撞開,整個滑了進來,暗青色的光芒充滿了半個主控室。它“盯”着我,或者更準確地說,盯着我放着存儲器口袋,步步逼近。

我卻猛地沖向控制台,抓住那個被拔出的數據光纜主接頭,看準旁邊一個標着“備用電池組(高壓危險)”的開放式檢修端口——那端口裏裸露着粗大的、顏色刺眼的電纜!

“嚐嚐這個!”我將數據接頭(其金屬觸點裸露)狠狠插進了那個高壓檢修端口!

“滋啦——!!!”

耀眼的藍色電弧瞬間爆發!數據接頭的金屬部分直接融化!一股強大的電流沿着光纜逆向竄去!而模仿者伸向我的數條觸須,因爲之前連接過設備,此刻還殘留着微弱的導電性或信息鏈路特性,頓時成了電流的絕佳路徑!

“呀啊啊——!!!”

模仿者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淒厲到扭曲的慘嚎,整個身體劇烈抽搐,體表的暗青脈絡光芒亂閃,如同燒壞的霓虹燈。它身上冒出滾滾濃煙,那甜腥和臭氧的氣味變得焦糊。它的動作瞬間僵硬,然後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觸須無力地抽搐着,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高壓電擊似乎對它這種半能量半物質的存在造成了嚴重的、甚至是致命的傷害。它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但還沒有“死”,身體仍在微微蠕動。

我們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地看着地上冒着煙的模仿者。

“快!沒時間了!”我沖向中央的舵輪和推進器控制台,“老吳,看看能不能手動合上那個主閘刀,恢復一點點基本電力,至少讓推進器控制有點反應!阿哲,小雅,注意那東西!”

老吳試着去合閘刀,但似乎因爲剛才的短路,閘刀有些熔粘,他費了很大勁才勉強推上一半。控制室內,少數幾盞燈重新亮起,但光線更暗。主屏幕依舊漆黑,倒計時自然也沒了,但我們都知道時間所剩無幾。

我抓住那個“輔助推進器”的操縱杆。根據旁邊的簡要圖示,這平台底部似乎有四個小型可調向推進器,原本用於抵抗洋流保持穩定,動力有限。我試着推動操縱杆。

操縱杆有反應!儀表盤上,代表推進器狀態的幾個古老指針微微顫動了一下,指向了“低功率待命”。平台底部隱約傳來一陣沉悶的震動和嗚咽聲,仿佛垂死的巨獸發出了最後的嘆息。

有用!但動力微弱得可憐,在這種風暴中,能改變多少?

我根據心算出的那個大致坐標方向,將推進器的推力方向設定爲西北偏北,然後,將功率推杆推到了盡頭——盡管盡頭代表的可能也只有正常功率的百分之幾。

平台猛地一震!不是海浪造成的晃動,而是一種沉悶的、來自底部的推力感。整個龐大的鋼鐵結構,發出了更加痛苦、仿佛隨時要解體的呻吟。我們腳下的地板開始傾斜,雖然緩慢,但確實在改變姿態。

我們正在用這微不足道的力量,對抗風暴、洋流和預設的自沉程序,試圖將這座即將沉沒的方舟,拖向另一個未知的坐標。

“接下來怎麼辦?”小雅看着窗外愈加狂暴的海浪,臉色慘白,“就算我們偏了一點,平台還是會沉!我們會淹死,或者被漩渦吸進去!”

我看着手中那枚發着穩定藍光的晶體存儲器。母親的“數據碎片”。Probe-05說算法線索在這裏面。也許……這裏面不止有算法線索?也許還有別的?逃生方法?或者其他“探針”站點的位置?

需要讀取它。但我們沒有任何設備能讀取這種顯然非常規的存儲介質。

除非……

我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仍在微微抽搐、但體表光芒幾乎完全熄滅的模仿者身上。它的“手”或者說觸須,之前能連接平台的設備並讀取數據……它本身,是否就是一個非常規的“讀取器”?或者說,它殘存的、源自平台的“污染”部分,能否與這數據碎片產生某種交互?

這個想法極其瘋狂且危險。模仿者可能還未完全“死亡”,接觸它無異於玩火。而且,如何“安全”地讀取?

時間不等人。平台的傾斜角度在緩慢增加,金屬的哀鳴聲越來越響。海水已經開始從一些低處的門縫和裂縫中滲入,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蹲下身,強忍着惡心和恐懼,用管鉗小心翼翼地將模仿者一條相對完整、但已無光澤的觸須撥開。它的“身體”表面依然溫熱,散發着焦糊和怪味。我取出晶體存儲器,看着它穩定的藍光。

母親的筆記裏,那些最復雜的符號群旁,有一些關於“信息共振”、“非標準接口”、“意識橋接”的晦澀注釋。她是否預見到這種情況?

我將晶體存儲器,緩緩靠近模仿者“頭部”附近——那裏是暗青脈絡最初匯聚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片暗淡的、焦黑的皮膚。

沒有反應。

我又嚐試將存儲器靠近它那條曾經連接過保險箱設備的觸須斷口。

就在存儲器靠近斷口處那微微滲出暗色粘液的截面時——

異變陡生!

存儲器藍光驟然變得刺目!斷口處也猛地亮起一團紊亂的、五彩斑斕的數據流光!兩股光芒激烈地沖突、糾纏,仿佛在進行某種凶險的“握手”協議。

同時,一股冰冷、雜亂、充滿痛苦和扭曲記憶的信息流,如同高壓水槍般,順着無形的鏈接,強行沖進我的腦海!

“呃啊啊——!” 我忍不住慘叫出聲,抱住頭顱跪倒在地。

那不是有序的數據讀取。是暴力拆解,是記憶殘片的轟炸,是絕望與執念的冰冷沖刷。

我看到……不,是感受到:

母親(一個年輕許多、眼神銳利而疲憊的女性)站在一個類似舊港區懸浮平台的設備前,快速操作,神色凝重。(片段:部署“時間阻尼器”?)

巨大的、金色的異常光芒在某個城市(紐約?)天際線爆發,瞬間被污濁的紫紅色覆蓋。(片段:任務失敗?)

母親在顛簸的船艙(就是這“探針”號?)裏,對着某個設備記錄,聲音急促:“……坐標已確認……‘源點’理論成立……‘鑰匙’必須分開保管……盒子裏是地圖……記憶裏是密碼……”(信息關鍵!)

痛苦、窒息、海水涌入……絕望的黑暗。(母親最後的時刻?)

然後是漫長的、扭曲的、非人的感知碎片——這是模仿者殘留的“記憶”:在海底黑暗中的蘇醒,對過往“聲音”、“形象”、“知識”碎片的盲目模仿與吞噬,對“秩序”和“信息”本能的、扭曲的渴望……

信息洪流中,屬於母親的、相對有序的片段頑強地閃爍着,像黑暗中的燈塔。一組復雜的坐標轉換算法核心部分(比主屏幕上的完整得多!),清晰地烙印在我意識中。還有一句斷續的、充滿無盡思念與決絕的意念:

“橋……找到‘源點’……那裏有……回家的路……小心‘守門人’……”

信息沖刷戛然而止。連接斷開了。

我癱倒在地,大口喘息,鼻血流了出來,眼前陣陣發黑。手中的晶體存儲器藍光徹底熄滅,表面出現了細微的裂紋。模仿者的殘軀最後抽搐了一下,徹底不動了,所有光芒消失,變成了一灘真正意義上的、散發着惡臭的有機和無機質殘骸。

“林橋!你怎麼樣?”小雅他們沖過來扶起我。

“算法……拿到了……更完整的……”我虛弱地說,大腦如同被絞肉機絞過,但核心信息頑強地留存着,“還有……‘源點’……回家的路……‘守門人’……”

平台突然發生一次劇烈的、前所未有的傾斜和震動!遠處傳來巨大的、金屬斷裂的恐怖聲響!冰冷的海水如同瀑布般,從通往樓梯間的門洞上方狂涌而入!

“反應堆……可能撐不住了!平台要提前解體了!”老吳吼道。

“推進器……還在工作嗎?”我掙扎着問。

阿哲看了一眼控制台,推進器狀態指示燈已經全部變紅,然後一個接一個熄滅。“完了!沒動力了!”

我們被拋棄在這座正在斷裂、傾斜、下沉的鋼鐵墳墓裏,在冰冷的海水迅速上漲的黑暗主控室中。

絕望如同外面的海水,淹沒了最後一絲僥幸。

就在海水漫過腳踝,冰冷刺骨,燈光即將被涌來的黑暗吞噬時——

我緊握着的、那塊已經開裂的晶體存儲器,其內部最後一絲殘餘的能量,或者說,母親留下的最後一道保險,被瀕死的危機觸發。

它沒有發光,而是發出了一陣極其特殊的、人耳幾乎聽不見的、但能引起特定設備共鳴的高頻諧波脈沖。

幾乎在同一瞬間,平台下方,那原本已經死寂的、代表“輔助推進器”的儀表盤最底部,一個我們從未注意過的、被灰塵覆蓋的、標着“應急脫離艙(單次)”的古老機械計數器,其紅色數字突然從【0】跳成了【1】。

緊接着,主控室地板中央,一塊大約兩米見方的金屬網格地板,“咔嚓”一聲,自動向下打開,露出下面一個黑洞洞的、散發着淡淡防鏽油味道的垂直管道,以及管道底部隱約可見的、一個橢圓形的、帶有觀察窗的金屬艙體輪廓。

冰冷的空氣和下方更濃的機油味涌了上來。

逃生艙!

母親的數據碎片,在最後關頭,激活了這個隱藏的、或許是“探針”號留給觀測員最後逃生手段的應急裝置!

“下去!快!”我來不及驚喜,嘶聲喊道。

海水已經漫到小腿。我們互相攙扶着,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那個垂直管道,滑向底部的逃生艙。土豆被阿哲緊緊抱在懷裏。

當我們最後一個進入狹小的艙體(勉強擠下四人一狗),摸索着關上厚重的圓形艙門並手動旋轉鎖死時,頭頂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仿佛天地傾覆的巨響!

“探針”號觀測站的主體結構,終於徹底斷裂、崩潰。

緊接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和翻滾力量傳來,將我們這枚小小的逃生艙,如同炮彈般,從正在沉沒的鋼鐵巨獸體內彈射了出去,拋入了外面那黑暗、狂暴、充斥着毀滅性能量的——深海漩渦之中。

劇烈的翻滾、撞擊、失重、超重……各種極端力量交替蹂躪着艙體和我們的身體。我們像狂風中的落葉,又像被投入攪拌機的豆子。只有艙內應急燈慘白的光芒,映照出我們因極度痛苦和恐懼而扭曲的面容。

在意識被徹底甩出軀殼之前,我死死抓住口袋裏那個已經無用但曾帶來一線生機的晶體碎片,以及腦海中母親最後留下的、關於“源點”和“守門人”的警告。

黑暗、冰冷、轟鳴……

然後,是突如其來的、絕對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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