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咬牙點頭。
他被沈令儀一半誇獎一半威脅的話給架在那兒了,要是他再當衆撕破臉皮,此事鬧大了可不行。
他非但不能撕破臉,還要充好人地配合她!
真該死!
“這位姑娘沒說錯,藥市近期有人賣假貨,我們藥鋪便演了一出戲,就是爲了讓大家警醒着!我們仁濟藥鋪第一個不會放過賣假貨的!”
一旁的李蓉才反應過來,連忙拉着爹爹道謝。
衆看客鼓起掌,他們當然知道劉掌櫃是個什麼爲人,可結果是好的,故意起哄,“仁濟藥鋪好啊!咱們藥市的公允有指望了啊!”
一聽,劉掌櫃更氣了!
“還愣着幹什麼!稱重、裝貨、付錢!”劉掌櫃朝夥計大聲呵斥,呵斥完黑着臉走開了。
狗腿子偷偷在劉掌櫃耳邊說,“掌櫃的,你怎麼聽一個小姑娘的話,她明顯是來幫啞巴老李的啊。”
劉掌櫃冷冷斜了沈令儀一眼,“她身份不明,膽子不小……我怕她是周公子派來故意誆我的!”
“等我回去查清楚了再說。若她不是周公子的人,有她好受的!”
“派人給我盯着她!”
若非從百姓口中得知劉掌櫃在仁濟藥鋪的處境,正和其他掌櫃鬥得不可開交,沈令儀才敢這麼正大光明地站出來,想必劉掌櫃也是顧忌這一點,才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過,沈令儀覺得這事解決得過分輕鬆,萬一那劉掌櫃藏有後招,她要防一防。
“姐姐……”李蓉紅着臉走到沈令儀面前,小手捏着她的衣袖,“今天真是謝謝你,那個劉掌櫃不好惹,你……你以後要小心些。”
沈令儀:“今日鬧了這麼一出,他暫時不會找你們麻煩,不過以後也要小心些。”
“沈姐姐,你也是。”李蓉露出擔憂的神色,又道,“姐姐,這個給你。”
李蓉小心翼翼地拿出賺得一半的銀錢。
沈令儀推拒道,“這是你們辛苦勞作所得,你給了我,叫我如何自處呢?你們好好收着,財不可外露。”
“若你們真要感謝我,”沈令儀指着木盒裏的藥材,“就把那株藥材賣給我。”
老李聞言,立時嗚嗚咽咽地搖頭,指了指木盒又指了指沈令儀,然後李蓉解釋道,“我爹說送給你,不要錢的。”
“不行。”沈令儀笑着搖頭,接過那藥材又仔細看了一眼。
她曾在娘親留下的古籍上看過這株藥材,雖不是什麼昂貴之物,但此藥妙處不在貌,而在質,有增強主藥效的功能。況且此藥需生長在背陰高山,采摘不易,賣價不會低。
沈令儀:“三兩,已經是我占你們的便宜了。”說着,她拿出了銀子,強勢地塞進李蓉手中,又道,“買賣歸買賣,人情歸人情。”
“我初到京城,日後興許有采買藥材的需求,到時候找你們,可好?”
李蓉點着頭,“當然好!沈姐姐以後需要什麼樣的藥材,只管和我們說便是。”
沈令儀頷首,但她知道在京城開鋪子沒有那麼容易,且不說商鋪租賃的價格高,光是要開店的資格這一項就比揚州城艱難。
她得是京城戶籍,或者取得官府發的暫居證才可。
還不急,往後的路一步步走才踏實,畢竟她來京城還有個目是要尋找娘親。
況且,京城對於二郎來說……不知是福是禍!
御馬場。
不少朝中重臣前來結識魏承意,他們奔着不同目的,原因有二,其一,魏承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沒有強大的背景,還不涉及黨政,可以拉攏;其二,他有一股少年意氣,熱血英勇,剛被聖上誇了,年紀輕輕便封了校尉。
再加上徐將軍對他另眼相看,有了這些勢力的加成,魏承意將來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無論是結交這個人才還是給自己的女兒相看,都是不錯的選擇。
魏承意不喜歡這些曲意逢迎的場合,一一見了,打過招呼後就沒了蹤影。
御馬場後有一片樹林,樹林後是一條小河,有一棵參天大樹臨河而生,魏承意飛身而上,順了一片樹葉蓋住眼睛,躺了下來,躲清靜。
陽光從樹縫落下,河水在下方潺潺流動,影影綽綽,落在少年的臉頰和身上。
樹葉遮蓋了他的眼睛,卻勾勒出高而挺直的鼻梁,下頜線劃出那幹淨利落的線條。
來了京城,他要關注姓徐的人,可唯獨一人——“徐將軍”,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徐將軍對他有知遇之恩,他知道自己不該懷疑,可滔天的家恨血仇,令他身不由己。
忽聞馬兒嘶鳴,隱約夾雜着少女的呼叫,由遠及近。
直到那聲音響在耳邊,魏承意才不緊不慢地摘下樹葉,朝聲響看了過去。
他微微皺眉,似乎不開心有人吵了他的清淨。
只見一名粉衣華服的姑娘正在駕馭一匹棗紅色的烈馬,馬兒在河邊空地上狂暴地騰挪打轉。那姑娘死咬下唇,手指被繮繩勒得通紅,發髻上的金絲蝴蝶簪危險地蕩着。
“你這孽畜!再不聽話,我便讓父王把你斬殺了!”
她冷叱一聲,揚起的皮鞭重重朝馬屁股揮去。
馬兒頓時嘶鳴,前蹄猛地騰空而立,更加瘋狂地打轉,眼看着就要把馬背上的人狠狠地甩下去。
“孽畜!”
“我要殺了你!”
……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什麼人!膽敢躲在樹上偷窺本郡主!”
粉衣姑娘怒不可遏,握着繮繩的手已然快要脫力,又一鞭子甩了下去。
馬兒像是受到刺激一樣,瘋狂地揚起前蹄用力一甩——那姑娘的手指被磨出傷痕,力氣失脫,整個人被掀飛了出去,哀叫一聲。
“廢物,還不快來救本郡主!”
沒有想象中的英雄救美,她被狠狠甩飛出去,狼狽地跌落在河邊。
可緊接着,馬兒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暴烈地踩踏,眼見着那一腳就要朝粉衣姑娘的臉上踩去。
“啊——”她下意識用手臂擋着臉,瘋狂叫喚。
此時,一道黑影如飛鷹般疾掠而下。
魏承意並未直沖烈馬,而是飛速落到那姑娘身邊,單手一帶就將她從地上拉起,藏到自己身後,動作利落而不拖泥帶水。
眼前的烈馬越發激烈,前蹄猛踏,魏承意當機立斷,拔出短刀,一用力朝馬脖子扎了進去。
馬兒吃痛嘶鳴,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抽搐。
這時,“你簡直該死!”
粉衣姑娘不知何時拔出了長靴裏的短刀,咬牙切齒地朝魏承意的後背刺了過去,卻被他反手捏住手腕。
那人轉過身來,粉衣姑娘一瞬間看清了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