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路邊的黑色商務車內，空氣冷凝。
顧宥一直在觀察傅承安。
從兩人在商場偶遇開始他就周身負壓，臉色不好。
本就話不多的他從商場出來只跟她說過兩個字，“上車！”
她猜大約是他工作上不順，她不懂做生意，況且兩人也沒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看了眼腳邊的手提袋，想將禮物給他，又拿不準現在是不是好時機。
他現在心情不好，萬一隨手往哪一扔。
東西挺貴的。
也不敢說話，怕觸他黴頭，只得將臉瞥向窗外。
“剛才那個人不是另一家醫院的醫生嗎，怎麼成了你同事？”
左側清冽聲線逼近，不帶溫度。
顧宥轉過臉來，見男人肅着臉，慢了半拍回：“他今天剛來的，在我們醫院實習。”
傅承安面上沒有多餘表情只靜靜望她，原本低沉的聲線被他又壓了兩分，像是從嗓子眼底擠出來的。
他問：“實習第一天就跟你一起出來逛街？”
顧宥心裏坦蕩，她壓根就沒往別處想，更沒聽懂傅承安話裏多餘的意思。
只如實道：“他被分給了我，我現在是帶他的老師。”
傅承安：“你們醫院的老師上班時間教學生知識，下班還陪着學生逛街，呵，服務還真夠周到的！”
他一側嘴角微勾，懶着聲調。
顧宥就是再愚鈍也聽出了這話裏的諷刺。
只是她不知道他這諷刺源於何。
低頭沉思了幾秒，再抬頭時，盯着傅承安眼睛，沉靜問他，“請問傅總，有哪條法律規定老師和學生不能一起逛街？況且，我只是暫時帶他的老師，未來他可能是我的同事，我沒有覺得哪裏做的不合適。”
她語氣平常，眼底卻泛着冷意，輕抬下巴，留給他一個倔強的弧度。
傅承安到嘴邊的話被他生生咽下。
空氣冗長沉默，顧宥再次將臉轉到窗外。
不遠處是個大型廣場，廣場上人流如織，廣場左側有個巨幕屏。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張張情侶照，播放完打出一行字：【呂靜，請嫁給我好嗎？】
原來是有人在求婚。
美好的東西總會令人想多看兩眼，顧宥便看進去了。
感覺照片中的人有些熟悉，似乎是認識的。
直到滾動的屏幕上打出兩行字，【呂靜，你是我唯一心動的女人，我的心髒只爲你跳動，方唯一永遠愛呂靜。】
顧宥微愕，這個男人她還真認識。
同樣的話多年前一個叫方唯一的男孩曾對她說過。
沒想到多年後他詞匯量這麼有限，只將她的名字換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那還是久遠的高中時期。
在那個對兩性蠢蠢欲動的年紀裏，男生們的喜歡總是直白而熱烈。
她那時雖一心只撲在學習上還是會時不時能收到些情書，她不接，男孩扔給她就跑。
她就隨手找個垃圾桶丟進去。
那些情書內容是什麼，她不知道，她從來沒看過。
只有這個方唯一的情書她看了，不但她看了全班同學都看了。
那是個平平無奇的早晨，當她走進教室時發現同學們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正當她詫異時，乍然瞥見教室前方黑板上用端正的小凱寫的那封密密麻麻的表白小作文。
那個沉悶的早晨被一封黑板上的情書點燃。
從此方唯一獲得了一個情書才子的花名和一頓胖揍。
宋子堯打的。
小時候的宋子堯像個小尾巴似的纏着她走到哪都說“這是我媳婦，將來我長大了要娶她”。
而長大後青春期的宋子堯以跟她有婚約爲恥，平時跟她能不見就不見，即使見了也裝作看不見。
但他聽說了情書的事還是打了方唯一，只能解釋爲男人的領地意識。
即使自己再不喜歡，也不許別人動他的東西。
忽地，顧宥眼底一動。
從遠處收回目光，低頭，將剛傅承安的話在心裏細細品。
剛才不能理解他的行爲突然就悟了，原來他也同當年的宋子堯一樣，領地意識犯了。
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即使不喜歡她，他也不允許別的男人靠近。
當年的宋子堯，現在的傅承安。
男人果然都一樣。
“我之所以跟他一起出現在這裏是我想給你買件禮物，但是我不知道怎麼選，而他比較有經驗。”
顧宥轉過頭看着傅承安，跟他解釋。
兩人之間本就什麼都沒有，也沒必要再有誤會。
顧宥撿起腳邊的手提袋，遞過去。
“給我買禮物？”
傅承安眸光靜靜落在她遞過來的手提袋上，沒去接，似乎不相信。
他早就看到了她手中的手提袋，也看到了那男人手中也有個一模一樣的。
他有期望過，看到她跟那個男人互動，他很快覺得自己期望多餘。
顧宥見他沒接，又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預算有限，我同事說這個牌子男人應該都喜歡。”
手抓着袋子停在半空中有些酸，她再次出聲：“要不你先打開看看，實在不喜歡，你跟我說你喜歡什麼，只要不是太貴都可以，我知道你用的都是好東西，只是，我剛裝修完房子手頭確實不太寬鬆……”
說到後來她聲音壓的很低，送人禮物還跟人說送不起太貴的，確實有些窘迫。
只是她手頭確實也沒錢了，最後一筆裝修款打過去，她手中的全部家當只剩不到五萬。
今天又花了一大半，買禮物的時候還在想剩下的錢節衣縮食撐到發工資應該沒問題。
手提袋終於被接過去。
顧宥空落落的手剛想收回，掌心多了一張黑卡，“沒限額。”
顧宥沒停頓遞回去，“我不要，我剛不是在跟你哭窮，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傅承安：“理由呢？”
被自己勸下去的情緒又想興風作浪。
不想跟她生氣，還是不免沉聲。
顧宥垂首沉默。
傅承安：“還跟之前一樣是嗎？”
顧宥：“……是。”
兩人結婚時傅承安曾給過她一張這樣的卡，同樣簡短三個字，“沒限額。”
她沒要，只道：“既然是合作，我不想將我們之間的關系變的復雜。”
他說過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摻雜任何感情和性，那她用人家的錢算怎麼回事。
傅承安：“既然你那麼不想將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復雜，爲什麼還要送我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