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來坐。”
蘇瑤熱情地把小琴和她身後那幾個姑娘讓進屋。
小小的房間一下子擠滿了人，顯得有些擁擠，但也熱鬧了起來。
陸行洲正在吃飯，看到突然來了這麼多女孩子，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碗筷，默默地往牆角縮了縮，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蘇瑤接過小琴手裏的裙子，在燈下仔細看了看。
這是一件的確良面料的裙子，料子是好料子，滑溜溜的，不容易皺。
就是款式太老了，圓領、長袖，腰身鬆垮，穿上活像個布口袋。
“蘇瑤姐，這裙子還能改嗎？”小琴小聲地問，眼裏滿是期盼。
“當然能。”蘇瑤自信地一笑。
她讓小琴站直，拿着尺子在她身上飛快地量了幾個尺寸，心裏立刻就有了設計方案。
小琴的優點是皮膚白，身材勻稱，缺點是肩膀有點窄，撐不起衣服。
“你這裙子，我給你把圓領改成V領，能拉長脖頸線條。”
“袖子剪掉，改成短款的泡泡袖，能修飾你的窄肩，還顯得甜美。”
“腰部我給你加上褶皺，再配一條同色系的腰帶，保證你穿上，廠裏的小夥子眼睛都看直了！”
蘇瑤一邊說，一邊用炭筆在裙子上勾勒。
她語速很快，嘴裏冒出的“V領”、“泡泡袖”、“腰帶”這些詞，小琴和她的小姐妹們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太懂，但感覺就好厲害的樣子。
當着她們的面，蘇瑤拿起剪刀，三下五除二就開始了改造。
她的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仿佛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張完美的成衣圖。
剪裁，縫合，打褶……
一個多小時後，一條全新的、帶着時尚氣息的藕粉色連衣裙，就出現在衆人眼前。
“好了，去試試吧。”蘇瑤把裙子遞給小琴。
小琴激動地接過裙子，在蘇瑤的示意下，進了那個用簾子隔出來的小空間換衣服。
很快，簾子被拉開。
當小琴再次出現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發出了“哇”的一聲驚嘆。
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塊布料，但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V領的設計恰到好處地露出了她漂亮的鎖骨，顯得脖子修長。
短款的泡泡袖增加了肩膀的寬度，改善了她頭肩比的缺陷，還帶着一絲嬌俏。
最絕的是腰部，收緊的腰線和精致的褶皺，將她的細腰襯得不盈一握，整個人亭亭玉立，氣質都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天哪！小琴！這還是你嗎？”
“太好看了！比百貨大樓裏賣的還好看！”
“這腰身，這領子，簡直絕了！”
姑娘們圍着小琴，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小琴自己也又驚又喜，在鏡子前照了又照，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陸行洲，也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從那件令人驚豔的裙子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蘇瑤的臉上。
燈光下，他的妻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傑作，眼神裏閃爍着自信和驕傲的光芒。
那樣的光芒，比她身上任何華麗的衣服都更加耀眼。
這一晚，蘇瑤用一條裙子，徹底征服了大院裏的年輕姑娘們。
第二天開始，她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來找她改衣服的姑娘排起了長隊。
蘇瑤也正式開始了她的“私人訂制”小生意。
她定下了規矩：只接女裝，只改舊衣。
報酬也不收現金，而是換成各種票據或者稀罕的東西。
今天張家送來幾尺布票，明天李家拎來一塊肥皂，後天王家又偷偷塞給她一把冰糖……
蘇瑤家的儲物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盈起來。
她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但心裏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這不僅僅是賺錢的快樂，更是一種自我價值實現的巨大成就感。
她不再是依附於陸行洲的菟絲花，她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價值。
這天晚上，蘇瑤又接了個大單，爲一個快要結婚的姑娘改嫁衣。
她正趴在桌上，專心致志地在紅色的布料上繡着一對鴛鴦。
而另一邊，陸行洲卻遇到了難題。
他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把自己關在書桌前，對着一張復雜的二號機結構圖唉聲嘆氣。
研究所的項目遇到了一個關鍵性的瓶頸。
其中一個核心部件的生產流程，效率極低，嚴重拖慢了整個項目的進度。
他們嚐試了各種方法，調整了無數次參數，但效果都不理想。
整個技術組都被這個問題搞得焦頭爛額。
“怎麼會這樣……這個步驟的損耗率太高了……”
“如果不能把效率提上來，根本無法實現量產……”
陸行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嘴裏不停地念叨着，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蘇瑤正繡到關鍵處，被他的念叨聲吵得有點心煩。
她頭也沒抬，一邊飛針走線，一邊隨口嘟囔了一句。
“一條路走不通，就不會換條路嗎？”
“要是每個步驟都像擠牙膏一樣，那幹脆把整個流程都推倒重來好了。”
“把所有步驟都拆開，看看哪個最慢，哪個最浪費，想辦法把它弄順了。或者幹脆幾個步驟一起幹，不就快了嗎？”
蘇瑤說的，是她上輩子在公司裏聽爛了的“流程優化”和“並行工程”的基本概念。
她只是純粹地發泄一下被打擾的不滿，根本沒指望陸行洲能聽懂。
然而，她這幾句無心之言，落入陸行洲的耳朵裏，卻如同平地驚雷！
“流程……推倒重來？”
“步驟拆開……看看哪個最慢？”
“幾個步驟……一起幹？”
陸行洲像是被閃電劈中了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些詞匯，他從未聽過，但組合在一起，卻仿佛爲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們之前的思路，一直局限在如何優化單個步驟上，從來沒有人想過，可以把整個生產流程當成一個系統來重新設計！
並行……對了，並行作業！
如果A步驟和B步驟沒有依賴關系，爲什麼不能同時進行？
如果C步驟是瓶頸，爲什麼不能投入雙倍的人力和設備來攻克它？
“流程優化……並行工程……”
陸行洲的眼睛裏瞬間爆發出無比璀璨的光芒，那是一種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的狂喜！
他猛地站起身，激動地看着蘇瑤，嘴唇都在顫抖。
“蘇瑤，你……你再說一遍！你剛才說的那個……叫什麼？”
蘇瑤被他嚇了一跳，抬起頭，茫然地看着他。
“我說什麼了？”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剛才嘟囔了什麼。
但陸行洲已經等不及她的回答了。
他腦中的靈感如同火山噴發，無數新的想法和方案瘋狂涌現。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圖紙和筆，連句話都來不及交代，就像一陣風似的沖出了家門，直奔研究所。
“哎，你……”
蘇瑤伸出手，只抓到了一縷他帶起的風。
她看着空蕩蕩的門口，一臉莫名其妙。
這個男人，又發什麼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