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將涼透的茶盞推到案邊,指尖在“山河圖”殘卷的絹布邊緣摩挲。方才誤判楚硯池的反應,倒讓他看清了這位聽雪樓主的脾性——冷硬、護界,聽雪樓的人和事,便是他劃下的不容觸碰的疆界,與私情無關,只關乎掌控與尊嚴。
他抬手召來隱在暗處的侍衛,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去查影閣最近的動向,重點盯三皇子府的人,有消息立刻回報。”侍衛領命退下,茶館內再次只剩他一人。
謝淮重新展開殘卷,目光落在絹布上模糊的墨跡裏。楚硯池既無軟肋可抓,便只能靠“利益”牢牢綁住合作——他有殘卷,楚硯池有江湖勢力,二者相加,才能更快揪出影閣背後的人,阻止三皇子拿到完整的“山河圖”。
他將殘卷仔細收好,起身離座時,掃了眼楚硯池未動的那杯茶,眼底沒了多餘情緒。往後不必再做試探,只需按約定行事,待事成之後,各取所需,兩不相欠——這才是與楚硯池這類人打交道的最好方式。
馬車駛進皇宮側門,謝淮掀簾下車時,暮色已漫過宮牆。內侍欲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錦盒——裏面裝着“山河圖”殘卷,卻被他側身避開,指尖緊扣盒面,腳步未停地往御書房去。
進了書房,他第一時間將錦盒鎖進暗格,轉身時,戶部尚書已候在案前,手裏捧着一疊密報。“殿下,影閣近日常在城西廢園聚集,似在密謀什麼。”尚書遞上密報,語氣凝重,“還有,三皇子昨日調了不少府兵,不知去向。”
謝淮接過密報,目光掃過一行行字跡,眉峰微蹙。影閣與三皇子的動作愈發頻繁,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若不盡快與楚硯池聯手行動,恐怕會夜長夢多。他想起茶館裏楚硯池冷硬的側臉,指尖在案上輕點:“傳令下去,密切監視廢園和三皇子府,一旦有異動,立刻稟報。”
尚書退下後,書房陷入寂靜。謝淮走到窗邊,望着宮牆外沉沉的夜色,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窗沿。與楚硯池的合作,只能靠“山河圖”的線索維系,對方油鹽不進,半點破綻也無,往後每一步都得謹慎——既要利用聽雪樓的勢力查案,又不能讓楚硯池察覺到他的真實意圖,更不能再犯試探對方底線的錯。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轉身回到案前,提筆寫下一封密信,寥寥數語,皆是關於影閣的動向。這封信,明日需送進聽雪樓——既然沒有軟肋可抓,便只能用實打實的線索,讓楚硯池看到合作的價值。
密信剛封好,門外傳來侍衛輕叩聲:“殿下,東宮侍讀求見,說尋得您要的《江湖勢力圖譜》。”謝淮應了聲“進”,目光落在侍讀遞來的藍布封皮冊子上——裏面記着聽雪樓的脈絡,從分舵分布到核心戰力,標注得詳盡。
他翻開冊子,指尖停在“童路”的名字旁,字跡比其他條目更密些:“樓主親授武學,掌聽雪樓暗線傳遞,曾三入王府盜取密函而未暴露,擅長追蹤與聲東擊西之術,近半年多隨楚硯池處理核心事務。”末尾還附了一行小字:“聽雪樓內無人知曉其來歷,只知楚硯池接掌樓主位時,她便已在側。”
謝淮指尖摩挲着那行“無人知曉其來歷”,眉峰微挑。原以爲只是個普通親隨,竟握着暗線傳遞的關鍵,還深得楚硯池信任。但轉念想起茶館裏楚硯池的怒意,他又隨手將冊子合起,扔在案角——即便童路身份特殊,那也是聽雪樓的內務,再探究下去,只會惹得楚硯池不快,反倒影響合作。
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夜已深。謝淮揉了揉眉心,走到書架前取下一本棋譜,卻沒心思翻看。他想起三皇子調走的府兵,又想起城西廢園的陰影,總覺得有股暗流在逼近。若楚硯池能盡快查到影閣的老巢,這場博弈或許能快些收尾。
他將密信放在案頭,明日一早便要送出。指尖劃過信紙邊緣,謝淮眸色沉定——與楚硯池的合作,就像走一盤險棋,既不能讓對方占了先機,也不能讓三皇子鑽了空子,唯有步步爲營,才能握住最後的勝算。